小白的工具

点赞:16572 浏览:77931 近期更新时间:2024-02-06 作者:网友分享原创网站原创

小白和刘玲离婚的头一天,在泗河路上的一家小酒馆里喝醉了.

他本来骑着自行车去了父母家的.他想,他和刘玲好歹过了七八年,如今要分手了,怎么着说也算是个事儿,既然是个事儿,就该和父母说一声.小白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对父母的话言听计从,包括他和刘玲结婚成家,当初也是听了母亲的话.母亲见到刘玲的第一面后,就对小白说,儿啊,我看这个小妮子行,你看她那粗胳膊长腿,日后准是个过日子的人.母亲说这个话的时候,满嘴的检测牙都笑出来了.小白看着,也觉得幸福极了.那时候,小白就是这样一个人,父母高兴的事儿,他也乐得合不上嘴.

小白的父母在城东的踅庄路上.前几年小白和刘玲刚结婚时,每逢周末,他俩都去父母家吃顿饭,后来刘玲和母亲红了脸,刘玲就不愿意去了.其实刘玲和母亲红脸纯粹是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儿,母亲冷着脸嘟囔了几句,小白发现问题之后,也觉得刘玲有点不像话了.

小两口吃过饭后,都抹着嘴巴,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谁也没去拾掇饭桌上的残羹剩汁.电视机哇啦啦地响着,刘玲啃着苹果哧哧地笑着,父亲坐在沙发里看报纸,小白觉得生活很幸福.母亲搓着围裙瞪了小白一眼,就去拾掇饭桌.她把盘子和筷子摔得叮当响,连小白都觉得刺耳了.小白说,妈,你能不能轻点啊?母亲说,嫌乱让你媳妇拾掇啊,我伺候你爷们是我活该,我愿意,可我伺候儿媳我觉得委屈.母亲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巧一只盘子滑到地上了,哗啦一声,刘玲的脸色当时就白了.父亲想起身去关电视时,就被气冲冲起身向外走的刘玲撞了个趔趄.小白跟着刘玲走出门外,听见母亲带着哭声说,当初我真瞎眼了,小白你真瞎眼了.

那次小白回到家后,关上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朝刘玲脸上贴了一个巴掌.他是憋足了劲的,回来的路上,他就几次想拽住刘玲扇她一巴掌.刘玲在前面蹬得自行车飞快.刘玲边蹬车边说,谁稀罕去你家吃饭,我早就不愿意去看你妈的脸色了.刘玲说着就哭了,抽抽搭搭的,惹得路人无不侧目.小白撵上去,忍气吞声地劝她,刘玲反而火气更大了,几番言语之后,两人就撕打在一块了,引得路人像看耍猴子似的嘻哈着笑.小白说,回家,咱回家再说.刘玲说,回家就回家,我看你还敢把我吃了.

小白没想到,他那一巴掌,就把刘玲扇成一个疯子了.刘玲捂着脸呆了呆,接着就歇斯底里,摔东西,大哭大叫,最后跳着把墙上的结婚照也拽下来摔了,刚开始小白还冷笑着,双手叉胸,用欣赏的眼光看刘玲发作.等到刘玲跨上阳台,对着七层高的楼下捶胸跺足,小白才开始慌了.小白说,你给我滚下来,刘玲向外挪了挪身子,小白的嘴就软了,小白说,你下来,咱有话好好说.刘玲不闻不问,半个身子离开了阳台的边沿.最后等小白告饶,喊了好几句姑奶奶,刘玲才停止了动弹.

小白和刘玲迎着凉爽的夜风对峙了大半夜.等楼下的观众败兴而归,刘玲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和小白谈妥条件,除非爹死娘嫁人,以后不准小白擅自回他父母家.最后刘玲表情严肃地提出一个问题,检测如媳妇和娘同时掉进河里,你先救谁?小白哆嗦着嘴答不出.问急了,小白说,你是怎么想出这个问题的,刘玲说是从报纸上看到的,小白说,你看的这张报纸真缺德.


小白至今也忘不了刘玲从单位辞职的那个下午.刘玲回到家里,脸上挂着初恋般的笑容,她把小白揽在怀里,摩挲着小白扎刺刺的平头,母亲般慈爱地对小白说,小白,我解放了,我终于和他妈的那个胖科长彻底说拜拜了.刘玲的红口白牙不时蹦出鲜活腥味的脏字儿.那时小白才知道,那个娘娘腔十足的胖科长在和刘玲独处办公室时,装模作样地几次摸过刘玲的头发和手,几次撩起刘玲的裙摆.刘玲说,那个王八蛋,他身上的狐臭味儿让我呕吐.

刘玲在家里闲了几天,就开始筹备她人生中最辉煌的事业,现在想来,刘玲确实在生意上有着令人叹服的胆识和天赋.她对金钱的赚取方式几乎是无师自通的.刘玲的职业相似度检测所开业那天,小白去帮了半天的忙.小白想不到刘玲的社交能力竟是如此之强.有许多个人和单位都送来了花篮表示祝贺.刘玲满面春风,在众人的赞语中来回穿梭,应付自如.那时候,小白看呆了,觉得和他生活了七八年的刘玲变得陌生了.

刘玲的职业相似度检测所人流不绝.她把美国,德国,日本,韩国的风俗地域风情说得天花乱坠,那些地方简直是堪称遍地是金的天堂,小白亲眼看见了那些急于暴富的人被刘玲的花言巧语弄得目瞪口呆.

刘玲总是巧妙地把信息介绍费放进挎包里之后,做出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吧,一个月面试,两个月护照,三个月准让你出国.

刘玲在短短半个月内就收取了二十万元的信息相似度检测费.小白无意从刘玲的存款折里看到这个数字时,就禁不住心惊肉跳.

小白问,那些人什么时候出国?

刘玲答,快了,马上就办妥了.刘玲回答小白的语气和面对前来咨询的人一模一样,有些人等急了,两个月,三个月,等急的人就把刘玲告到工商局里,把刘玲的推诿和敷衍捅到市电视台和报社里.退钱成了摆在刘玲面前无可避逃的选择.

刘玲对小白说,钱是个好东西,钱就是咱们的儿子.刘玲在半夜里把小白叫醒了.她说出一个让小白欲哭无泪的计划.刘玲晃着红通通的存款折说,我决定把咱们的儿子交给你抚养.刘玲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猫一样的光亮.

咱们明天就去办离婚手续,等过了这阵子风头,咱们再复婚.

存折上已变成了小白的名字,小白攥着它像攥着一块烙铁.

小白说,你向我发誓,你这不是在欺骗我?

刘玲说,我用心良苦,干嘛要骗你.

小白说,你要是骗了我,我就把这些钱退给那些人.

刘玲的嘴角抽了一下,说,小白你是个白痴.

小白说,你发誓,我不在乎钱,我只在乎你.

刘玲第一次像个女人一样哭了.

小白无精打采地骑车行在大街上,被攮馕人流冲撞得东倒西歪.在这个小城里,小白并没有多少熟悉的朋友.他只是一家汽修厂的修理工,整天像只肮脏的老鼠一样在汽车的身体里钻来钻去,除了几个和他一样木讷憨实的同事,此外就是和一些粗俗的货车司机接触.他对外界的认识,大多是通过司机们对他的戏虐和爆笑中听到的.司机们说酒,说饭店里的怎么写作小姐,说他们以怎样狡猾的方式和交警打交道,说得小白目瞪口呆.小白穿过了漫长的街道,来到城东的泅河里,岸边柳树成荫,青草凄凄,散落着年轻或者年老的垂钓者.大桥南端是一片人工湖,平静,明亮,小白顺着幽静的小径走过去.他在湖边呆了片刻,就脱掉衣服和鞋子走进去.清凉的水包围了他,朵朵油花从他身上滋生出来,在水里丝丝缕缕,泛着湛蓝的橙红的颜色.他闻到汽油味儿,机油味儿,夹杂着缠绵的黄油味儿,这些熟悉的味道随波荡漾,就像他熟悉刘玲的身体的味道,经过这一个上午的时光,都离他远去.

小白伏在水里撒了一泡尿,尿柱刺破水的压力煞费力尽,尿柱瑟瑟抖出,贴在大腿间,又热又痒,像在被窝里做着一个不可言说的梦遇.小白迷糊了一会儿,爬上岸边,靠在一株垂柳下歇息.树杈上挂着一些衣服,小白摸了摸,掏出一盒烟和打火机,他点着一支烟吸了,拽下衣服套在身上,不大不小,正合适他的身体.他把衣服的下摆掖进裤腰里,对着水面左右打量了一番.远远地水面上,几个人冲他挥手大叫,树枝一样的胳膊拍打起片片水花,小白对他们笑了笑,摘下腰带上的钥匙,挂在树杈上,不慌不忙地走上大桥.

小白沿着来时的路线往回走.阳光暗淡了.城市像一头患有哮喘病的动物,在黄昏时发作的更厉害了.车铃声,摩托车的马达声,大小汽车的喇叭声,男人在叫,女人在笑,成群的孩子们在咿呀唱歌.

小白经过汽修厂时,天黑下来了,他从橙黄的路灯和凉爽的夜风里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顺着鼻孔侵入胸腔里,向全身蔓延.汽修厂下班了,人去楼空.小自从侧门里进去,沿着长长的地槽向里走.他的双腿叉开,分别踩着地槽的两侧,他觉得双腿间的那团小东西像他的身体一样左右摇摆.他走过加油站,锅炉房,职工餐厅,来到了汽修车间.铁门紧闭,窗户的玻璃暗淡无光.夜很静,脚下的杂草嘶嘶作响,不知名的虫儿哼哼唧唧.他蹲下身,摸到一块石头,他摸遍了那块石头所有的棱角,这块石头好极了,掂在手里就像一把梅花扳手一样惬意.小白对着窗玻璃呆了一会,挥手把石头扔出去,“哗啦”一声,夜更静了,虫儿不叫了,连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小白蹲在草丛里,抬脸看着乌云和月亮,一片羊群似的乌云遮住了月亮.小白扒着窗户爬进去,他的脚蹬住了木制长椅,试探着向下伸.其实他一点也不用担心,他的脚和眼睛一样熟悉车间里的每一件东西的位置.他完全进来了,看清了桌子,长椅,工具橱,高大的铁吊.接着他看到了他的衣服,和抹布堆在一起.他拿起来瞧了瞧,又扔下去.他知道这是同事们干的,他不怨他们,吝啬的老板总是不动声色地逼迫同事们四处寻找抹布.他转过身,看到一溜排开的白瓷茶缸,最前面的茶缸是老板用的,上面写着大大的“樊”字,茶缸里还有水,还有些温热,小白掏出了双腿间的东西,塞进茶缸,茶缸里响起欢快的水流声.他将茶缸放回原地,开始仔细地踢着油腻的地面,他想拿走他用了三年的工具,铁钳,扳手,螺丝刀等等,他运用这些工具就像运用手指一样灵活自如.他蹲下身,顺着油腻的地面摸到工具橱旁,打开橱门,伸进手去,小白没想到工具橱里空荡荡的,连一个螺丝钉也没有.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工具橱里怎么没有了工具了呢?小白想,我不要这一个月的工资了,我只想拿走我用了三年的工具.

小白回到家,躺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第三天的阳光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落在写字台上,映着刘玲的照片.刘玲托着腮,侧着头,做出风情万种的媚笑,小白半睁着眼,与她对视了一会儿,房间里静极了,只有落地钟的钟摆游移不定,嗒嗒的摆动声像刘丽的高跟鞋声声入耳.小白咬着唇听了一会儿,走过去打开钟盖,攥住了长长的钟摆,转身将一只空暖瓶塞进去,抵住了钟摆的下端,然后他慢慢松开手,钟摆不动了,房间里真正静下来.他双手抄在背后,转变了厨房,洗澡间,阳台.他像个初次登门造访的客人一样四处打量.他进入卧室,宽大的软床横摆在.床罩翻卷着,衣架上挂着她的内衣.小白弯腰掀起床垫,看到一卷被压扁了的卫生纸,一盒没有开封的避孕套,他再次使劲掀开来,看到那张属于他的存款单安静地躺在阴影里.刘丽是个言行必诺的女人,她什么都没带,只带走了她的身体,小白把存款单揣进衣兜里,然后他躺在床上,调整着姿势,枕头很软,他闻到刘玲身上的香水味儿,枕头上粘着一根长发,弯曲成一个变形的句号,小白拽起来,用力拽了拽,又对折过来,捻成一股,塞进耳朵里轻轻挠着,一股麻痒在耳道里蠕动,他想笑,他咧开嘴时突然觉得难受极了,他想起他用了三年的工具,此时一定握在别人手里.

傍晚的时候,小白就有了和刘玲说话的愿望,那时候,房间里真正暗下来了,窗外的夕阳正从层层叠叠的楼群里徐徐坠落,黑暗像成团的烟雾从房间的每个角落里放出来.小白呆呆地盯着电视机上的一片光亮,越看越觉得像刘玲的眼睛.南方该是什么样子呢?小白托着下巴努力幻想着刘玲在南方的情景,大海应该是蓝色的,阳光应该是白色的,风呢?风是什么颜色?刘丽掉在海水里,她的身体像气球一样轻盈,头发像海草一样漂浮,海水像无数蠕动的嘴巴,不停地舔咬着她.小白神情光惚地按动着键盘,刘玲的手机关机了,话筒里是一个语气平淡的女人在说话,先是汉语,后是英语,一遍有一遍地重复着.小白翻了身子,他忽然感觉到了下身奇异的变化,大腿间的小东西不知不觉地竖了起来,小白闭上眼的时候,刘玲像是从洗澡间里跳了出来,面如桃花,浑身湿漉漉的,饱满的上缀满了细密的水珠儿.小白叫了一声刘玲,他的手在不自觉中用力加速,越来越快,越来越不能自抑,钻木取火般的燃烧向周身蔓延,小白了一声,在疲惫和羞愧中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小白跟着一辆大货车出了城里.大货车是老五开的,小白对老五说,看在我给你修了三年车的情面上,让我搭你的车你去南方吧.老五上下打量着小白.小白掏出一盒烟,又说,你会开车不会修车,我会修车不会开车,咱俩互助互补吧.

老五的技术和体力很好,他加了满满一箱油,一口气就跑了四百多公里.他俩在一处叫做员外的小镇上歇息吃饭.小白下车后就帮老五检查轮胎的气压,车前的灯光,出门在外的老五兴奋得像只兔子.他在路边的饭店点了很多菜招待小白.他和小白喝了啤酒.后来老五说这样没意思.他招手叫了一个怎么写作小姐.他让小姐坐在他的大腿上,摸着小姐的胸和长腿.小姐笑得很甜,察言观色,听从老五的吩咐,老五让小姐和小白亲一口,小姐移到小白身旁,叫了一声哥哥,探头就把舌头塞进小白嘴里,又顺手摸了摸小白腿间的东西.老五哈哈大笑,像是让小姐摸了他一样高兴.那一顿饭只花了五十块钱,让小白很吃惊.老五说,你不懂,光摸不要钱,这是饭店老板拉拢顾客的手段.两人吃完饭后开车上路,和怎么写作小姐依依惜别.小白扭头对小姐笑着,他看着小姐苹果一样鲜艳的脸庞,他记得他的一个远房表妹,和这个小姐长得很像.老五捻着手指,啧啧有声,他说他奶奶的那个小妮子的就像西红柿一样滑溜.老五吃了很多生蒜,他张着宽阔的嘴巴喋喋不休,唾沫星子雨点一样打在小白脸上.

大货车翻山越岭,临近黄昏时,他们进入了一片深山腹地,路面寂寥无人,山路蜿蜒崎岖,路旁生长着茂盛的荆条树丛.大货车爬上一段S形地段时,小白没说谎,他下车后就忙不迭地解开裤子一泡尿没撒完,就有几个男人从树丛里钻出来了.他们带着长棍和宽刀,窜到小白身边,一拳捅在他的鼻子上.拳头接触他的鼻子时,他闻到一股干爽的烟草味儿.小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觉得身后窜过一阵风,大货车像一头惊牛似的逃下了山路,那几个转身追过去,他们朝大货车大喊,扔石头,他们扔起的石头在滚滚尘埃里逃跃.他们的喊声在暮色中的山谷里回荡.小白的鼻子流血了.他擦了一把,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跑,他跑得很快,脚丫板儿摔在路面上,地生疼,那几个人追过来,他们冲小白大叫,扔石头,有一块石头砸在他的腿上.其实并不怎么疼,扑的一声响,还是把小白的腿砸软了.他蹲下身,大口大口的喘气.那几个人围过来,气喘吁吁地盯着小白有一个胖子蹲到小白脸前,他瞪着一双小眼看着小白的鼻子.

胖子说,兄弟,擦擦鼻子上的血.

胖子说着把手伸进小白上衣兜里,他掏出了小白的那半盒烟,打着火吸了.他让小白站起来.小白很听话,胖子的话就像汽修厂老板的话一样不容置疑,小白主动把衣服里的口袋都翻出来,他的口袋里只有一盒火柴.胖子子显得很失望,他打量了小白一番,抬腿踢掉了小白的鞋子,接着他把长棍探进鞋子里,像个淘气的孩子一样举起来晃了晃,又忿忿地扔进路边的深沟里.

胖子说,狗日的逗咱们玩吧?该把他的卵子割下来.

那几个人嘿嘿地笑得很开心.

胖子又说,不揍你了,别报案.

小白点点头,他不知道是该走呢,还是继续蹲下来歇会儿.

胖子扔掉烟蒂说,滚吧,算我们晦气,滚吧.

小白擦过胖子身旁,闻到胖子身上的狐臭味儿.小白攥着那盒火柴,汗水已经把火柴浸湿了,他摊开手,看看火柴上的彩案,《水浒》里的好汉李逵威风凛凛地挥舞着双斧.白长嘘了口气,如果我要带着这样一把工具,哪怕是一把长柄螺丝刀呢,我就不会让那个胖子掏走我那半盒烟.

小白以为老五会在不远处的地方等他,他想见了老五,就先朝他脸上啐一口痰,再朝他的腚上踹上一脚,然后拿走他车上所有的工具.小白咬着牙忿忿地沿路走,偶尔有车辆从他身旁呼啸而过,小白几次朝他们挥手停车.那些车对小白的动作浑然不觉,他们经过小白的身旁就像经过一棵棵迎风招展的树,他们连喇叭也没摁一声.暮色团团包围了小白,小白的身影在暗色里显得单薄而又瘦小.饥饿和疲劳使得小白无比沮丧.天黑了,没有星星和月亮,路上也没有行人和灯光,小白已经失去了大吼一声的力量,他已经失去了辨别方向的能力,他又累又气,只有沿着灰白的大路向前走.在天明之前,小白终于进入了一座灯火阑珊的城市.城市的灯光从远处飘过来,小白的腿一下子就软了.

小白靠在这个城市的一座楼下睡了很长时间.他坐在楼前的台阶上,双手抱成一团,撑在膝盖上,他的头抵着胳膊,凌乱的头发被清晨的风喇耐伏时起,小白在睡梦里闻到了所有城市里都有的味道,这样的味道让他觉得安全又疲惫.小白在中午醒来,看到了这个城市的喧哗和寂寞.他想不出该做什么,奇怪的是一觉之后,肚子里填满了—些他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饥饿的感觉好像已经没有了.小白沿着一条条大街漫无目地走着,恍惚里他觉得就像前天他刚从汽修厂出来一样,大街上有阳光,人群,车流.

小白贴着路旁的槐树向前走着.每走过一株槐树,就伸出油腻的手在树身上拍一下.他不知道要这样走多长时间,要走到哪里去,拐过一座高大的广告牌下,小白的眼睛忽然被一个身影刺了一下,他眯起眼,很快就睁大了.没错,就是刘玲,就是她,她正从一辆的士里钻出来,她的脚尖刚触到了地面,小白就一眼认出来了.短短几天,刘丽忽然变得年轻了几岁似的,她穿着一袭白色的衣裙,发型也变了,又尖又高的鞋跟使得她的身姿轻佻无比.刘玲走进人行道上就开始打手机.她还是攥着那款轻薄的粉色手机,她把手机贴在耳边,接着就咯咯地笑起来,她的笑声让小白的心也跟着一跳一跳.小白幸福地跟在她后面,她的脖颈白皙如初,裙摆舞动轻盈,刘玲一直没回头,她七拐八绕,行人渐渐稀少,路旁绿树成荫,鸟语花香,这正是回家的道路,小白几次张嘴想喊她,都被一股干渴的烟雾噎了回去.

前方是一座安静的住宅小区,小区里凉爽怡人,曲径通幽.幼儿园的孩子们正在咿呀唱歌,社区医院里有白影晃动.小型超市里琳琅满目,美容店,快餐厅,垃圾池,公共厕所.小白的脚步踉跄,神情恍惚,眼前的情景和他住了将近十年的家一模一样,小白轻车熟路,磕磕碰碰地摸索到一栋楼前,楼道里充斥着米饭味儿,奶粉味儿,香脂味儿,尿片味儿,这些熟悉的味道纷纷扰扰地扑打着小白.他开始上楼了.没错,总共七十级台阶,白数过很多次,一楼,二楼,三楼等小白喘着粗气站在了猩红色的防盗门前.伸手摁响了门铃.泉水一样叮咚的声音,房间里静了片刻,传出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门开了一道缝,刘玲侧着身子,她穿了一件肥松的睡衣,披散着的长发遮住了间里的光线.她像是刚刚洗了妆,和大街上那个窈窕俏丽的女人判若两人.

女人的弯眉向上挑了挑,你找谁?像有一只蚊子从耳边飞过,小白呆了呆,刘玲,你让我进去啊.

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小白觉得笑声在嗓眼里翻滚,刘田,咱把那些钱还给他们好不好?存款单我拿着呢,在我兜里呢.

女人向后退了退,门缝儿越来越窄了了.小白似乎犹豫了一下,就把胳膊探进门缝里,女人刚用力尖叫了一声,小白的手掌就准确的捂在了女人的嘴巴上.小白进去了,他抬腿向后一踢,门关上了,小白的另一只手箍住了女人的整个身体,女人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她身上的味道热烘烘地扑打着小白的脑袋.他一把就把女人抱起来,他只是在客厅里转了半个圈儿,就把女人放倒在宽大的沙发上,女人的挣扎让小白头昏脑涨,她身上熟悉的味道让小白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他只是怔了片刻,就开始撕扯女人的衣服.女人似乎叹了一声,就不再叫喊挣扎了,她的目光僵直,盯着小白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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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说,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女人说,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小白没吱声,他不想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小白做完了该做的事,翻身从沙发上滚下来的时候,看到对面墙上的镜子里,映出一个神情模糊的男人,沙发里女人的身体像一条大鱼,通体白亮,小白这才发现,刘玲后背上的那颗黑痣不见了.

房间里寂静无声.

我有钱,二十多万呢,都在我衣兜里.我都给你.小白看到镜子里那个陌生的男人不停地张合着嘴巴,他听到身后的女人吃吃地笑了,她的笑声像一对翅膀簌簌颤动.

小白抓起衣服走进洗澡间,房间里光线昏暗,宽阔的浴池里水平如镜,小白迈进去,蹲下身子,双手在温水里摸索着,好像他又跳进了修理厂的车间里,浴池里只有滑爽的温水,没有小白想要的工具,连一个螺丝钉也没有,小白眼睁睁地看着温水从手指缝里哗哗流淌,他偏头发怔的时候,听到客厅里再次响起了清脆的门铃声.

责任编辑:段玉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