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的阳光

点赞:2347 浏览:7944 近期更新时间:2024-01-27 作者:网友分享原创网站原创

接到政保寄来的《苍老的屋脊》,没读就有一种惊喜.朋友都知道,政保因那次可恶的手术,那支智慧、真诚、正直而又犀利的笔被迫辍搁.至丙戊年春节去看他,我们之间方能谈及文学的话题,但难见先前的,更少智者的思维,那病和手术都该诅咒.

看书名,又一欣喜.政保给这部评论集起如此诗化的书名,不难想象他智力的恢复.这个书名需要作一番思考方可起得,我想或许他是从自己对王蒙、周涛、李存葆等名家的散文评论《苍老的蓝》和《蠕动的屋脊》引发而得.再看书的内容,更有一种庆幸的慰藉.这本集子有一种沉重的大气,可说是政保从事文学理论研究20余年的概括和总结.它不是某一体裁的探讨,也不是一些作品评论和解读文章的拼凑辑合,它是政保站到“屋脊”的高度,俯视文学的三大板块(即小说、散文、报告文学),长期观察思考之结晶.


做学问历来有两种态度,一为学问而学问,一以学问而谋仕.这么说,并非要褒前者而贬后者,不过目的和态度不同而已,没有高雅低俗之别.孔圣人就属后者,他主张“学而优则仕”.圣人不只是主张学好了,有余力就去做官;而且身体力行,54岁写作技巧鲁国宰相三个月,看难复兴周礼,又带弟子周游卫、陈、曹、宋、郑、蔡、楚等诸国,长达14年之久,均未得到执政者赏识,68岁四处碰壁后才失意返回鲁国,重操教育修书旧业做学问.倒是老子为学问纯粹而又执着.他本为周室守藏室史官,相当于现今的国家图书馆馆长,一文化官员兼学者的角色.老子不但不想做官,连做学问都主张“不言之教”.他看周室日渐衰落,于是弃官出关.是守关的关员恳求“你要隐居了,勉强为我们写一本书吧”.老子这才写了《道德经》,不过五千多字,其博大精深华夏子孙数千年研读不透.上世纪八十年代,美国《纽约时报》把老子列为全世界古今十大作家之首,也可算对老子学识的一个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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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保属于纯粹做学问的人.“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圣人名言没错.但怎样掌握官做好了,有余力就去学习?又怎样才算学好了,有余力就去做官?那完全是个人主观臆断和追求的事,别人无法评判.现实中官没做好,拿所谓学问来装潢脸面;学问没做好,先拿去当敲门砖谋官的倒比比皆是.我这么说,不是政保不去谋官就好,我发自内心赞赏他做学问的态度,我总以为,做什么就做好什么,别这山望着那山高.

翻开《苍老的屋脊》,首先感受到的是,理论研究的高度和广度.他的理论研究所关注的目标,不是某位、某几位自己喜爱的作家;他的阅读视野也不是某部、某几部自己喜爱的作品,他关注的是文学事业,他的视角是中西方文学的比较,他关心的是文学的命运与发展,尤其是军事文学的命运与发展.就小说而言,本书收集了他1991年至2002年的理论文章,他从“创作方法”、“审美精神”、“现实主义精神”、“文学使命感”、“视角”、“现实感”等多种理论层面,从外国的司汤达、狄更斯、果戈理谈到中国的郁达夫、巴金、茅盾、沈从文;从福克纳、海明威、马尔克斯、辛格、塞拉一直谈到王蒙、贾平凹、莫言、阿城;从八十年代初中短篇小说的轰动效应,谈到当今长篇小说创作的窘境;从“知青小说”、“先锋小说”、“新写实小说”,谈到“战争小说”、“军营小说”.可以说,他一直奔跑在各种各样的潮涌之中,在这里无论作家还是作品,他不是作出简单的褒贬评说,吸引他让他发生兴趣并用以心力的是创作的现象和进程,他竭尽推波助澜之力,也不乏棒喝鞭挞之举.

另一个感受是,探索精神的可贵和学术态度的执着.这在他对报告文学的考察中尤为突出.他针对报告文学写作中,“现成材料剪辑拼凑”、“不重采访重资料”、“忽略新闻性”、凭“合理想象”、“虚构”增强文学性等现象,尖锐地指出:“我们经常可以见到一些懒惰的、但又极具功利性的写家所‘创作’的‘报告文学’,其间大都是‘现成材料’的剪辑拼贴,说严重一点儿,几乎就是变相的抄袭剽窃.”“检测如我们在报告文学中无所顾忌地玩弄‘合理想象’、‘笔下生花’之类的虚构伎俩,那最终的‘作品’,恐怕连文献资料价值也不会具备.”他主张报告文学写作必须有采访对象,采访是报告文学创作的首要环节,甚至是第一前提,“非虚构”是报告文学的生命所在,报告文学的创作应该是“七分采访三分写作”.这些主张他不仅在评论中执着地坚持,在评奖的评委工作中也一以贯之.

再一个感受是,以真话实话表达他对文学的真诚.当今文坛不仅浮躁,而且虚荣.利益和人情把这个圈子搅得很糟糕,让人感觉到文学殿堂远不如教堂,已经很难见真诚.政保是真诚的,他的真诚不只对人对作品,更是对文学.这年头,说真话不易,说真话别人会愤怒,对你存嫉恨.说实话也不易,说实话别人会难堪,对你抱怨恨.在诸多批评家里,政保以说真话让人敬重.在本书中,我们同样可以看到他的真情和坦诚.莫言、贾平凹是他竭诚推崇的作家,但他在论及长篇小说创作时同样不回避他们在他眼中的不足.他在《我观长篇小说创作》一文中指出:“作家绝不可能是‘全能运动员’等如贾平凹这样的作家,他的长处就在农村题材,就在短、中篇小说及散文短章的创作上.他虽然已有几部长篇问世,写得出色而较少败笔的则推《浮躁》,但他的长篇创作从总体上依然比不上诸如《小月前本》、《鸡窝洼的人家》、《腊月正月》之类的中篇小说.”在《“人的视角”和中国的艺术精神》一文中也说:“一些能写很出色的短中篇小说的作家,却往往穷于巨构大著的创造(即使是一些很著名的小说家,如莫言等,也呈现出相应的弱势),或者说,这些作家依然缺乏一种驾驭长篇小说创作的艺术能力,一种足以使其长卷大著同样成为上品佳构的文学准备.”与此同时,他对一些青年作家和知名度不是很高的作家,只要是好作品,他同样注入热情和真诚.他的真话实话和真诚,对作家的帮助和启迪,不好说整个社会的作家,但在军队作家中有口皆碑.

我一直认为,生活是作家生长的土壤,理论是作家成长的阳光和雨露.屋脊终究是会苍老的,但批评家思想火花的光芒永远不会苍老.

责任编辑/兰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