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文本在《二十四城记》中的叙事审美

点赞:9130 浏览:34046 近期更新时间:2024-03-08 作者:网友分享原创网站原创

[摘 要 ]电影作为影像文本在叙事上与文学文本有着本质的区别,它们分属不同的话语系统.电影是时间与空间相结合的艺术,而文学是时间的艺术.诗歌作为最古老最基本的文学形式与具有“新艺术”之称的电影在基本的叙述元素上存在差异.由此,造成两种不同文本在叙事层面上的差异.电影《二十四城记》首次将诗歌以文学形态直接应用于电影中.诗歌在这部纪录片与故事片融合的电影里对整部电影的结构、节奏和主旨表达起着重要作用.

[关 键 词 ]诗歌;抒情;叙事;纪录片

文学和电影属于两种不同的表意媒介,但文学叙事与电影叙事却相互联系.文学作为一切艺术的起源,文学作为上层艺术引领电影艺术走向成功,诗歌从古始就具有记录事件的功能,电影最初的叙事就是模仿文学作品而来.贾樟柯被誉为“阐释中国的电影诗人”,他的电影《二十四城记》中使诗歌和电影产生直接联系.这部半纪录半虚构的电影,将人物分章节叙事,并将不同类型的诗歌作为每章节的引言,从而起到叙事“陌生化”的效果.

一、文学文本与影像文本的审美区别

文学文本包括诗、小说、散文和剧本等形态,文学是一种语言的艺术品,是传达人生体验的特定语言系统.这里主要区分的是人在阅读文本时和观看影像时的心理差别.这种审美感觉的不同带来的心理差别也会不同.文学文本的审美在于通过想象将文字转换为脑海中的图景,这种自觉的想象能将人引领到内心宁静之地.

文学和影像两者基本的叙述元素是不同的,文学依靠文字、词汇、语言作为基本单位,而电影则依靠镜头来叙事抒情.两者叙述元素的差异导致了两者呈现的艺术形象的差异,这样又进一步导致读者或者观众接受心理的差异.因为语言的抽象性赋予了文学较为广阔的想象空间,而文学本身因为富有哲理性而存在着深刻的内涵.电影的审美优势则是给观众带来的感官冲击力远胜于文学.“由于电影的画面具有直观可视性,逼真活动的人物影像可以通过形体语言、行为动作的全人类性建立共同理解的前提,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书籍、报纸、杂志等印刷媒介对文字的依赖,以及广播对语言的依赖.因此在一定程度上电影电视可以跨越语言文字不同引起的传播阻隔与交流困难.”[1]电影的直观可视性,对真实的再现也让电影不可避免地陷入尴尬之境,逼真性是电影独具的魅力,却又使观众混淆真实虚检测、现实虚幻的要害.相对来说,文学则弥补了这一缺憾,并因为对现实的疏离在当下“读图时代”有唤回心灵的意义.

文学文本中的诗歌中常充满着象征寓意,而电影中也常常有富有象征性的镜头.电影象征性的镜头最初也是从文学中学习而来的.指在文字、声音、影像下所隐藏的不单单是浅表层面的含义更包括其下更为复杂深刻的内涵.这又是文学文本和电影文本的审美共通点.文学作为历史悠久、经久不衰的艺术样式有着电影不可取代的审美价值和深厚的群众基础.两种文本带来的不同审美感觉被导演运用在作品中也是近年来的新尝试.对于这种尝试我们应该是鼓励的.

二、文学叙事与电影叙事的联系

文学和电影是两种不同的表意媒介,但文学叙事和电影叙事却相互联系和影响.现在不断有世界名著和获奖小说被搬上银幕.在改编上,要将文学的时间性叙事特点转为电影中时空性的叙事特点.“叙事性是说和电影最坚固的相似度检测,文学和视觉语言最具有相互渗透性的倾向.”[2]文学和电影是彼此互动的两种艺术.在此,本文所探讨的是文学文本中的诗歌文本对电影叙事以及审美的效果影响.

诗歌是世界上最古老最基本的文学形式,它用凝练的语言、充沛的感情以及丰富的意象来高度集中地表现社会生活和人类精神世界.诗是最古老也是最具文学特质的文学样式,在文学的活动中,重要的是感知的过程.诗歌以精炼的语言寄托人类复杂丰富的感情,又因为语言的凝练和文学对日常生活的陌生化处理提高了感知的难度.而“艺术所使用的手法是‘使事物变得陌生’和使形式复杂化的手法,因此不断增加的困难与感知的长度使得感知过程成为目的本身,并不得不得到延长”[3].这样说来,感知过程的延长会起到引人思考和触动情感的作用.那么诗歌则刚好引导人进入显像之外的深层思考.这也是诗歌所有作用中最为本质和深远的作用,激发人做“形而上”的哲思.

电影以一种相反的叙事方法呈现出与诗歌完全不同的样貌,如果说诗歌从叙事角度的主观和叙事单线条来看,那么电影就是复杂丰富的叙事角度和时空构架.古今中外的优秀诗篇所承担的都是叙事抒情的功能.诗人有感而发,“感”从何来,从诗人所目睹的、所经历的事情上而来.所以诗歌作为文学文本最初的形态,它既可以表现在以诗人为主观视角的记录,如我国古代浪漫主义诗人李白的众多诗篇直抒胸臆,又可表现在诗人以客观角度叙事,如西方史诗巨著《荷马史诗》叙述西方神话故事中的英雄们.电影最初的叙事手法就是借鉴于文学,文学起源于诗歌,所以诗歌和当代艺术电影相关.

有所不同的是,诗歌是抽象的艺术,而电影是具象到超越逼真的艺术.它们的联系是以对叙事的改编建立的.但直接将诗歌以文本形态搬上银幕,只有《二十四城记》实行得最为彻底.

三、《二十四城记》中诗的叙事效果

贾樟柯在拍摄此片时说过:“电影在近年来太过依赖动作,而我认为最好表述这些复杂个人经历的方式是语言等想拍一部回到语言、回到文字的电影.”[4]《二十四城记》中大量运用口述、访谈和诗歌来展现成发集团这个老牌军工企业五十年的历史.有别于其他主流叙事电影以画面起最主要的叙事功能,事件和情节起主要叙事功能,而文字语言只占次要位置对叙事的补充,这样的模式甚至被固定化了.《二十四城记》中则充分发挥了文字的话语系统的表意内涵.诗歌在《二十四城记》中出现在人物口述、访谈的开篇或者结束处,每段诗歌都和片段中的主人公或者事件有联系,它起着总结、启发和抒情的作用.其中诗歌对整部电影在概括片段内容、整个电影节奏和审美“陌生化”的叙事效果上起作用.


第一,关于内容.这部电影中引入了大量的诗歌节选,这些诗歌分别是欧阳江河的《玻璃工厂》、叶芝的《随时间而来的智慧》《泼了的牛奶》、曹雪芹的《红楼梦·葬花词》、万夏的《本质》.这些诗歌以黑屏字幕的形式出现在电影中.诗歌文本在本片中“很大程度扮演一个先知的角色,或者说一个价值评判者的角色”[4].诗歌在电影中扮演一个隐形的、客观叙述者,它本身辅助电影中真实的叙述者以一种文本的形态讲述,如果说人物是显性叙述者,诗歌是隐性叙述者,那么在表意内涵上的一致使得诗歌文本和影像文本在叙事上相互联系、推动. 选取的诗歌文本片段与画面人物的语言在一起,或者呈现出一个时代的记忆,如欧阳江河《玻璃工厂》中的诗句在画面表现了工厂车间的画面后出现.“整个玻璃工厂是一只巨大的眼珠,劳动是其中最黑的部分”.整部电影以一种人文关怀基调,围绕着一个国营老厂的三代“厂花”展开,通过60年代、80年代及现代三代“厂花”的人生经历和情感历程,反映中国的城市化进程,城市的发展、生活环境的改变给最普通老百姓带来的影响.电影主角都是工人,电影引用的诗句将“劳动”比作眼睛最具有神采的瞳孔.诗歌和电影产生了互文,相互指涉、互相缠绕.电影中诗歌还对人物生活经历进行哲理概括,如陈建斌饰演的宋卫东讲述完自己年轻时的经历后出现叶芝《随时间而来的智慧》中的诗句:“秋叶繁多,根只有一条.”这句诗暗示了宋卫东年轻时的选择和故事,诗歌文本对人物的生活经历进行概括,牵引电影叙事的进行.除了以上两点,电影中诗歌还对人物情感进行评价、衬托,如陈冲饰演的“小花”讲述情感经历后出现的《红楼梦》中的《葬花词》:“怪侬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在此通过诗歌凝练的语言、充沛的感情和陈冲精彩的表演来共同提升审美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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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关于影片节奏.《二十四城记》从叙事上有别于主流电影,几乎没有任何相互联系的情节来刺激故事.有着众多的叙述者,但他们也分别只在自己的故事里完成叙事功能.共有九个人物进行讲述、访谈,但讲述的段落之间并无关联.单个人物的口述段落会被黑屏所打断,或者稍作停顿,或者被人物的介绍以及出现在屏幕上的诗歌文本打断,构成影片的空白与沉默.本片诗歌以黑屏字幕的形式出现在电影中,这不仅从电影这种视听艺术中直接展现诗歌的存在和表达,这样的黑屏也是电影对诗歌的另一种有意模仿,这种黑屏打断了电影原有的节奏,呈现出诗歌吟唱式的停顿.电影这样的安排,是直接利用了文学文本的抽象性,对传统叙事的隔断,打破连续画面的进行,是叙事手法的新尝试.

第三,关于“陌生化”叙事效果.借鉴俄国形式主义对审美艺术的探索,“艺术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使人感觉到事物,而不仅仅认知事物.艺术的技巧就在于使对象陌生,使形式变得困难,增加感受的难度和时值.因为感觉过程本身就是审美目的,所以必须设法延长.”电影以蒙太奇艺术呈现给观众,通过声音、镜头和剪辑技巧书写电影语言.影像的播映无可避免地总是让人的思维处于被动接受的状态.人们很难实现那种在阅读时的状态,即将文字转化为画面的思考过程,只有拥有这样的思考过程我们才能有自我意识地辨别和组合我们思维里认可了的内容.所以当诗歌存在于电影中就会造成影像连续性的中断,这种中断会给观众的心理带来一种不适应感,强迫观众由被动接受转为主动思考,这样扩大认知的难度和广度,影片所带来的艺术感染力则会强.那么在电影中加入诗歌就是使电影表现形式复杂化多样化的一种手法.

《二十四城记》通过几段人物访谈,完整地告诉了我们一个国营老厂的变迁,却无法纤毫毕尽地抒发情绪.也许我们能感受到时代变迁的历史感和沉重感,但那仅仅是感受而已,在具象的深化里,我们会局限在这浅层的感受里.所以当本片诗歌适时出现时,就让我们在最具想象力的空间里自我发挥,触发自我意识的觉醒,而不是受制于导演.

本片开创式地将诗歌文本直接应用于电影文本,利用文学文本本身的距离感间离电影与观众,起到了叙事“陌生化”效果.诗歌和电影这两套不同的语言系统缠绕在一起虽然还显得有些缝隙,但这种尝试仍是值得鼓励的.

四、结语

《二十四城记》是诗歌在电影中存在得最为彻底的影片,是叙事效果上的一次重大改变.诗歌带来的感觉是一种遥远的陌生的美感,而电影带来的则是一种逼真的感同身受的美感.本片诗歌观照人物自身经历,又使得这种叙事上的尝试成为可能.将两个不同表意媒介、不同话语系统融合,以及在审美对峙下,必然产生“陌生化”的叙事效果.影片诗歌和人物叙事上的联系与剥离,给观众带来与主流电影不同的审美感受,在视觉文化浸润的时代,有换回心灵的意义.

[参考文献]

[1] 张风铸.全球化与中国影视的命运[M].北京: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2.

[2] 徐永红.从《赎罪》看电影叙事与文学叙事的关系[J].时代文学,2010(09).

[3] 张冰.陌生化诗学——俄国形式主义研究[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4] 贾樟柯,欧阳江河.阐释中国的电影诗人——关于贾樟柯《二十四城记》的对话[N].21世纪经济报,2008-11-08(38).

[作者简介] 曾臻(1989—),女,湖北武汉人,陕西科技大学影视传媒艺术专业201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电影美学.吉平(1978—),男,陕西西安人,西北大学电影学院硕士,陕西科技大学讲师.主要研究方向:电影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