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快感:大众文化背景下的网络文学

摘 要：大众文化背景下蓬勃发展的网络文学以市场为导向,呈现出以追求感官愉悦为主要特点的快感文化特征.在具体的操作层面上,网络文学通过奇观化展示、超越现实的白日梦和分享文化权力来实现阅读快感.在吸引读者的同时,网络文学不可避免走上媚俗、重复自己的道路.

关 键 词 ：快感；大众文化；网络文学

随着我国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文化生产被纳入了市场格局,具有明显消费主义意识形态的大众文化蓬勃发展.“大众文化是以大众传播媒介（机械媒介和电子媒介）为手段,按商品市场规律去运作的、旨在使大量普通市民获得感性愉悦的文化形态[1].”由此可见,大众文化遵循市场化原则,通过推销文化产品以实现经济效益.为了最大程度刺激大众的文化消费,尽可能满足受众的感官愉悦,感性层面上的快感成为大众文化产销运作的核心.

在消费主义背景下兴起的网络文学也成为大众文化产业链中的重要一环.随着网络资本的强势渗入,以盛大公司为代表的商业集团完成对网络文学网站、论坛的收编,网络文学逐步丧失了初始阶段的创新性、自由性,步入了产业化、市场化、类型化的轨道,通过向手机阅读、影视改编、网络游戏等转化,成为文化产业链中的源头.读者又是消费者,他们的爱好趣味、点击阅读,决定着一部作品的行销和收益.因此网络文学以娱乐大众为旨归,深深打上了快感文化的烙印.

一、网络文学与快感文化的联姻

快感,（pleasure）,字面意思就是快乐的感觉,主要指一种感官上的快适和生理上的舒畅感受.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人们认为快感以人的生理需求为中心,延伸至一切与人的需要及其利益相关的,是妨碍理性与价值实现的东西,会导致身体犯罪的感觉.在后现代思潮中,快感被视为一种对于理性、现实秩序的解放力量.“所谓快感文化,特指关于非压抑性文明的一种文化思想；在这种文化中,快感不再服从政治、经济、道德、美学的需要,它能够无阻碍地得到满足.”[2]因此“快感”以人的感官体验为基础,并向外延伸,是一个指涉丰富、内涵复杂的概念,包含着个体化的体验,感官刺激、解放、情感表达和精神升华等多重因素.在现代社会,快感文化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角落,成为大众文化的重要特征,它是一种复制性、标准化、类型化的诉诸于大众感官与生理的后现代文化样式.在大众文化背景下,“快感”通常表现为感官享乐、个人的满足和愉悦.“在消费文化影像中,在独特而直接产生的身体刺激与审美快感的消费场所中,情感快乐与梦想总是大受欢迎.”[3]作者向能“生产”意义和快感的大众提供作品,大众交换到的是心理满足、快感以及对现实的幻想.

根据弗洛伊德学说,追求快乐、满足是人的生理本能.现代社会奉行现实功利的理性原则,人们随时都面临着生存的压力、名利得失的算计,身处竞争的环境、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之中.备受压抑的享乐主义的需要适当的途径加以释放,用感官愉悦来代替理性思考、缓解压力.大众文化应运而生,担负起了娱乐、消遣的功能,通过“规避性”或“狂欢式”的快乐,为受压制的大众提供了一个减压方式,放纵内心的.在消费主义的驱动下,大众文化积极营销、大力刺激人们的感官娱乐,发展出快感经济,全面渗透进社会生活的各个角落,创造出一个又一个消费生长点.

为了实现商业收益,产业化的网络文学也加入快感经济的行列,两者联姻,削平意义深度,搁置价值承担,“诉诸于人民大众的最大公分母共同的生理心理平台：感官,具体而言就是性、享乐、死亡等等”[4],编织出一个个美妙奇幻的文学梦境,在梦境中轻松实现的想象性满足.而且网络文学所采用的读屏模式在很大程度上导致读者停留在满足快感的浅层次上.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最新发布的《第30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我国手机网民已达3.88亿,首次超越了台式电脑成为第一大上网终端.至此,我国网民接入互联网的方式发生了重要转变.随着3G网络的迅速发展和智能手机功能的越来越强大,移动上网应用出现创新热潮,许多网站乘势推出手机阅读客户端.手机阅读付费操作更加简易、便捷,网络文学阅读的普及率非常高.但手机用户面对的屏幕毕竟只有几寸,每页能显示的文字数量有限,每天的阅读时长也多是一些零散、破碎的时间,因此,读者更追求娱乐性、消遣性的浅阅读和情节简短独立的碎片化阅读,从中获得的只能是浅层次的快感,难以进行深度思考和艺术美感的回味.

二、网络文学的快感生成

(一)奇观化展示

“新奇”是愉悦感官的重要原则.为了最大程度吸引读者的眼球,超脱平庸的日常生活,达到陌生化的效果,网络文学使用场景变换、情节的跌宕起伏、多元文化拼接的方式来求新求变.比如网络小说中人气最高的“幻”、“侠”系列（包括玄幻、奇幻、魔幻、科幻、武侠、仙侠等亚型）,其中人界、魔界、仙界轮番变换,主人公上天入地、周游世界,遭逢不同的机缘、奇遇,历尽千般磨难,极尽曲折之能事,最后打遍天下无敌手.小说用天马行空的想象营造出一个迷宫式的时空,大大拓展了层次感和叙事空间.盗墓小说更是迎合人们猎奇探秘的心理,描写出与现实世界截然不同的地下空间.读者跟随主人公一同走入墓葬的吉凶莫测的探险之旅、遭遇神秘奇异事件.其中诡异不安的氛围刺激人们的神经,层出不穷的悬念吊足了读者的胃口,让人欲罢不能.

网络文学查重复率们还打通不同文化、价值观的界限,将古今中外不同的文化资源为我所用,构建起瑰丽多姿的超现实世界和多元文化奇观.比如仙侠小说对《山海经》为代表的中国上古神话的继承,玄幻、魔幻小说对中国古典志怪和神魔小说的借鉴,将中国传统武侠文化和西方魔幻文学的对接.作品用飞扬的想象力超脱了历史与现实的束缚,让人们在奇幻、荒诞、诡谲境界中流连忘返.

书写奇观已成为推动查重复率们不断创新的动力,促进想象力的发展,给读者以新鲜感.但这种奇观往往流于表面,仅仅是场面、人物、事件的更迭,形成一股源源不断的信息流,对思想文化内涵并没有深度挖掘.不同文化资源在文本中也演变成为符号化的象征,一件美妙的外衣.“《诛仙》的传统文化知识至多是装演门面的,没有真正融入文本,更没有成为作品内在的价值根基.”[5]更有作品为了刺激读者的感官,过分渲染、暴力场面.形式的花哨和意义的苍白其实是想象力匮乏的一种表现,虽然能一时博得受众的眼球,久而久之不可避免会造成审美疲劳,对于网络文学长久发展有害无益. （二）超越现实的白日梦

根据约翰·费斯克的大众文化理论,“大众文化在资本主义与日常生活提供的文化资源的交接处形成.这就决定了相关性是核心的批判标准.如果一个文化资源不能提供切入点,使日常生活的体验得以与之共鸣,那么,它就不会是大众的.”[3]快感是大众文化最基本的内部驱动力量和根源,相关性则是大众文化文本产生效力的必要前提和准备.大众快感首先是一种相关性快感,它是文本与大众的切身体验和当下日常生活经验之间建立的实用关联,在日常实用的层面引发读者心理补偿与共鸣,从而最终获得读者的认同.

网络小说中纷至沓来的各路角色、别出心裁的背景设置、时空穿梭古今变换所寄托的也不过是一颗渴望得到满足的现实的心.网络文学中有两个非常重要的概念：“爽”和“YY”（读作“歪歪”,意思是通过想象获取生活中难以得到的事物）.它反映出受众通过阅读网络文学作品期望获得的是一种快感“爽”（包括痛感）,以及达到此目的的手段就“YY”,一种超越现实的自我精神抚慰.比如穿越小说包裹着一颗言情的内核,多半表现为丑小鸭变身白天鹅的模式.穿越到古代的女性不仅获得了倾国倾城的容貌,还以独有的现代气质和智慧赢得了众多优秀男性的青睐.这表达了现代女性内心的情感诉求,对倾心相许的纯爱和理想异性的渴望、对现实生活空洞乏味的感情生活的逃避.剖开玄幻小说华美奇丽的外表,里面包含的是成长小说的框架.著名的玄幻小说《诛仙》、《盘龙》、《星辰变》的主角都是从青涩懵懂的青年,经受磨难、遭逢奇遇,成长为无人能敌的盖世大英雄,期间还穿插与若干女性悱恻缠绵的爱情.这无疑是对青少年心中价值实现、成功的投射,隐含了躁动不安的性意识.大众在现实社会中被压抑的,在网络文学精心编织的白日梦里面得到释放,内心得到想象性的抚慰和满足.

读者由此获得了双重人格,一面是网络小说虚拟世界中自由舒展的理想化自我,一面是现实生活局促紧张的真实自我.网络中自我满足的快感容易让人在其中流连忘返,产生心理依赖,混淆真实和虚拟的界限,借此逃避现实压力,萌生消极厌世的悲观情绪.为了迎合读者的低级趣味和某些阴暗心理,一些网络文学作品闯入道德禁区,触碰禁忌的话题.比如在最大的女性网络文学网站原创文学网上,言情作品的分类包含了“性别转换”、“虐恋情深”、“不伦之恋”、“春风一度”、“契约情人”等,其中包含了对于非常态性取向的无所顾忌的宣扬,使大众的延伸到一片低俗的领域,容易把身心发育不成熟、还处在青春期的青少年引向歧途.

(三)创作过程中的互动参与

由于网络文学在线发表的特点,读者可以对作品从产生到完结进行全程关注,随时在线留言,发表自己对于作品的意见和感受,与作者进行互动交流.在此基础上形成庞大的粉丝群,他们为自己喜爱的作者和故事人物摇旗呐喊,对作品内容进行深入剖析、预测未来发展,甚至直接向作者提出创作要求.为了追求高点击率,查重复率对于粉丝们的反应非常重视,他们的想法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人物设定、故事未来的发展走向.而众多粉丝乐此不疲,他们不再纯粹作为成品的被动接收者,而是像第二作者一样主动参与讲述故事,将自我情感代入.意犹未尽的粉丝还会亲自操刀上阵,撰写同人小说,满足内心的表达,延伸对于作品的想象.这种全程的参与互动给粉丝带来的快感是直接阅读成品所无法比拟的,他们的心情随着故事讲述而跌宕起伏,看着作品逐渐丰满的过程形成一种特殊的成长经历.对于这种情感网络上有一个词语叫做“有爱”,在这个倾情投入、共成长的过程中,作者和粉丝之间“有爱”,粉丝和作品之间“有爱”.在这种特殊情感的无形影响下,实现了提升点击率、增加流量、获取经济效益的目的,有人称之为“粉丝经济”.

约翰·费斯克注意到了大众从大众文化中获得利益这一现象,他说：“大众文化是由居于从属地位的人们为了从那些资源中获取自己的利益而创造出来的,另一方面,这些资源也为支配者的经济利益怎么写作.”[3]大众通过参与而获得的快感包含了权力、情感的内涵.读者通过参与生产大众文化的实践,进行主动创造,从消费者转为创造者,体会到了权力分享的快乐、情感的抚慰和表达自我的乐趣.

三、结语

纳入大众文化格局的网络文学已经实现了消费主义转向.为了尽可能刺激大众的文化消费,网络文学将满足个人、实现感官愉悦、文化权力分享作为卖点,呈现出快感文化特征.网络文学在迎合大众口味、追求快感、实现全民狂欢的同时,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媚俗、不断重复自己的道路.或许,现在是时候思考一下,应该如何加强网络文学的意义深度、人文价值的担当,树立更加积极健康的价值导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