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健《一位美轮美奂的小诗人之歌》的文学生态学隐喻

点赞:28125 浏览:124228 近期更新时间:2024-02-08 作者:网友分享原创网站原创

是断裂还是承续?当新诗进入21世纪,中国新诗创作也在不断发生着这样或那样的变化:一些新的诗歌流派或诗歌命名浮出水面,一些新的诗人或群体亮相诗坛,一些新诗创作的批评话语纷争不断,整个诗歌生态在现象学层面上表现出纷繁化的乱象.看似诗歌的发展面貌多元并举,枝繁叶茂,实际上却反映出中国当代诗歌进一步前行的困境和生态秩序的紊乱.回望上世纪90年代的中国当代诗坛,不难发现90年代的诗歌创作所内蕴着的一种分散化、私人化和随意性的潜在触发因素,也出现了多元文化观念冲击背景下催生出的“私人化写作”、“先锋诗歌”、“知识分子写作”、“民间写作”的诗歌命名与创作潮流,这对中国当代诗歌的探索与发展起到了一定推进作用.对于90年代那些责任意识强烈的诗人作家而言,他们在诗歌被边缘化的生存困境下却依然流露出充满信心的坚守情怀和冷静的诗学反思,他们的思考和努力无疑是值得肯定的.在这之中,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一位诗歌艺术的虔诚坚守者和诗歌创作道路与方向的忠实探索者——陆健.他在生活与艺术这两重空间内不断经受诗歌文学内部和外部生态环境的冲击与洗礼,深刻反思着中国当代诗歌良性发展的路径和秩序康健的可能性,提出了“泛叙实”的诗歌创作理念,并亲力亲为地担当起“泛叙实”诗歌路径实验的积极开拓者,他的《日内瓦的太阳》、《名城与门》、《诗坛N叟》、《四方步》、《温暖》等诗集的推出,为“泛叙实”诗歌理念的现实转化创造了条件和可能.这里还可以感受到的是陆健在走出90年代的诗歌场域之后,他的诗歌创作所表现出的更为娴熟和老练的特征,这一点是他进入新世纪以来诗歌质地成熟且不容忽视的显性存在基点.当然,陆健对诗歌艺术的探索并没有停滞不前,而是在“泛叙实”诗歌路径的基础上转向“主题诗”美学的建构,推崇诗歌的独特性与不可复制性.尤其值得探究的是他发表于2013年《中国诗歌》杂志第3期上的那首带有艺术自剖性质的最新长诗力作——《一位美轮美奂的小诗人之歌》.这首长诗的出现,不仅是陆健长诗诗体探索与建设的一个成果,也是一次对中国当代诗坛诗学范式转换与突破的卓有见地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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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中国当代诗坛上一位沉稳的诗歌创作者,陆健的诗歌世界处处充满着机趣和智慧,小到字词的选取和形式的考究,大至主题意识对艺术与生活之间张力的深邃式表现.在长诗《一位美轮美奂的小诗人之歌》的艺术世界里,人们能够明显地感受到这首诗歌虽命名为“小诗人之歌”,实际意义却远远超出了“小诗人”的定位和范畴,而是具有了文学生态学隐喻的特质,这就为《一位美轮美奂的小诗人之歌》艺术魅力的独特性表现提供了诗学意义生成上的有效支撑.

“文学生态学隐喻”这一理论概念的提出,源自于余晓明的《文学研究的生态学隐喻》.在该书中,他将文学生态学看作是“文学的生态学隐喻(metaphor),即用生态学的方法来观察、研究和解释文学以及与‘文学的环境’之间的关系”.陆健的《一位美轮美奂的小诗人之歌》,文本所呈现出的内涵和现实价值正是以渗透着诗歌文学生态学隐喻的语言特性、主题内涵、文化反思和意义生成的张力为人瞩目.这首长诗的隐喻世界内涵丰富,它已经不仅是一种诗歌表达上的话语策略,而是成为了一种文化诗学在社会学意义上的升华与延展.整体上来考察这首长诗便会发现,《一位美轮美奂的小诗人之歌》的生态学隐喻并非站在一般意义上观照人们现时代的生存处境和后现代社会的现状,而是回归到“艺术与生活之间本体关系”的反思上,并直指当代诗坛所缺少的对艺术与现实生活之间关系这一创作元问题的深刻体察和醒悟.当然,这种生态学隐喻的思考和呈现还表现出一种宏阔性,内涵指向的覆盖面也尤为广泛,是建构在诗人对后现代文化语境下,社会生态和人的精神生态境状深省、批判的基础之上的.在长诗中可以看到陆健在形式上有意选取了区别于中外诗歌一般以“四行建行”的形式,通过化用但丁《神曲》“三行一段”的建行模式形成这首长诗独特的结构外形,并以阿拉伯数字和大小写的26个英文字母贯穿全诗,进而将幽默化的诗歌语言和生存感悟艺术化地融入到对长诗内质的集聚之中,从而结构起一个包罗万象的诗歌文学生态学的隐喻世界.这是需要特别说明的.

在《一位美轮美奂的小诗人之歌》的隐喻世界里,陆健始终将自己的视阈放置在中西文化互应对照的世界性背景之下,注重文学生态学隐喻的运用对于思想表达的重要性,他呈献给我们的是一个诗人创作的清醒和理性.仔细阅读《一位美轮美奂的小诗人之歌》就会发现,诗人的艺术思考与关切的独特性和当下性,“我就是我,不是昨天的我/不是未来的我,不是一个/概念、定义,是一个肉身”,这句诗看起来简单而明了,无非是诗人对“我”的一种辨析式的界定与思考,但深入地去思考这句诗的意义指向的时候就很容易明白诗人隐喻的用意,即他在强调艺术创造的主体在面对生活本然的情境下所需要进行的一种对诗人形象的自解和反思.“我就是我”,就是要体现出诗人从多个方面把自己和别人区分开的创作信念,也是在反省当下诗歌创作独特性丧失、复制和雷同性泛滥的创作症候,强调自我存在和呈现的独特性.这种独特性的拥有又并非是随意可得的.诗人谈道:“有人在我的作品里常常遇到熟人/因此不得不常常脱帽致敬.”有意思的是陆健在跟阅读者开玩笑,他明明强调“独特性”,这里却在谈还有“熟人”在他的作品中存在着.话语的趣味背后隐喻性地描述了一个关于诗歌艺术的继承与创新的问题.一般而言,研究者们在对现代诗歌进行审美观照和艺术评价时,往往会注意到诗人创作理念或艺术手法的“来源”问题,探究这个诗人继承了什么,借鉴了某某什么.我们当然也不能认为“小诗人之歌”可以无视前人的成果,但可以肯定的是“小诗人之歌”的独创性也并非是一日功成的,而恰恰是在继承的基础上进行创新,在创新的过程中实现独特性的存在.实际上,对于独特性的反映还体现在陆健对现时代文化的深刻感悟中.“过去道德的上帝盯上了她/如今商品的上帝要主宰她/诗歌为我们受尽凌迟之苦”,这里表达着诗人对技术解构诗歌艺术的思想宣泄和坦白,而背后隐喻并暗含着主流文化——精英文化——大众文化三者之间的力量对抗和现实较量,尤其是对微博时代诗歌写作中的文化的反思和揭露.看似简单的文字组合,却是一种社会现象被诗人关注后的至深性的思想反映.在长诗中,陆健的视阈是及其广泛的,可谓内外兼顾,既有高度又有深度.“文字和人类一样,需要放血疗法/诗歌的斧头砍上去,它流血/它流血的同时我倒下,借助灰土的传扬”,这句诗的出现从意象到情感的书写,都不可避免地要与诗歌本体问题的探讨发生关联.文本间的意义生成实际上是诗人在以一种隐喻式的技巧告诉人们文字也会僵化、钙化和死亡的道理.一个很明显的文字现象就是中国的古汉字对于今天的中国人而言已经十分陌生了,它们也不再出现在我们的口语甚至书面用语中.需要明白的是文字和语言一样地需要不断地被激活,文学对语言的使用,本质上也就是一个不断实现激活文字的过程.当然,诗歌文体也特别强调从语言内部激活文字,比如重视字词的多释性,词性的改变和暗示功能等.正是结合了诗歌这种表现形式,我们才得以看到区区一万多字的长诗表达“小诗人之歌”这么丰富芜杂内容的能力和巧妙性.在对文字的思考和关注之外,陆健还写道:“唐代诗人——文采风流,像一群/勤快的丫鬟给小姐梳头,刮腻子擦粉/用形容词把诗歌的品相打磨装修.”这是诗人对诗歌修辞学问题幽默化的态度揭示和关注.它的隐喻在于表达了诗人对修辞使用过程中文过饰非现象的厌恶和反感,也揭示了诗人所提倡的在语言使用上的精到和简约之美.这当然也是对艺术风格在意的表现.“一个孱弱的精子是我的前身/我父亲在生我之前已经残废/留给我唯一的遗产就是原罪”.诗人在这里的思考不仅表现出了一种自我精神的批判,还流露着情感的复杂性:诗人借“前身的孱弱”来隐喻一种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他在反思民族性格的弱点,中国文化传统的缺陷,和它们与后现代社会文化精神之间的错位.这种错位局限着伟大的诗歌作品的产生.正如“我们已有的其他写作,无论如何勤勉/除了练笔功能,全是无效劳动”这句诗所描述的状况一样,突然间给人以失落感,然而诗人真正想要传达的恰恰是文化反思和精神批判之后的关于诗歌的发生学问题在现时代的挫折和前途问题.文本的隐喻性让我们感到:无论是文学作品的写作者还是研究者,都会欷歔不已——要创作一部真正的优秀作品何其不易?对于伟大的作品而言,即使是能够代表一个时代的精神高度同时又具备高超艺术技巧的作品,都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也只有从前贤止步的地方开始,才能够将可能化为实现.陆健的思考和表达一语中的.此外,在诗歌主题的意义取向上,陆健有意在诗歌和政治之间关系的探究上呈现出属于他的艺术认知:“政府如果无法让爱像/货币一样流通,它就该天天给自己放检测.”这句话说得真是大义凛然、毫无顾虑,既幽默又使人动容.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政治环境、文化环境和社会环境都发生了很大变化,文学与政治之间的关系变得温和,可拓展的阐释空间逐渐扩大,因此这里的话语阐释就显得并不过分.实际上,诗人并非是在这里给自己寻找事端,而是隐喻着诗人怀着一颗关注民生、体恤人性、崇尚人文关怀的实际效应之心,将爱传递到人们的内心世界的期望.我们也能够看到诗人并不是为了自己,似乎诗人天生具有某种“犯规”的权力,就像通过批判使社会保持警醒是每个时代的知识分子的最重要责任.如此看来,这句话的正当性也就无懈可击,它准确、犀利、形象,让人过目难忘.陆健对社会的关注总是有一种锐利的眼光,正如他对后现代社会语境下人们的精神世界和心灵空间的瞩目一样,他写道:“人类像疯长的野草/没有给地球带来多少价值意义/一群人的荣耀,是另一群人的/.”可谓是以艺术的方式对人的精神境状所做的一次深入的,它实际上在隐喻精神状态的荒芜作为社会问题的一个层面如何获得解决的问题.这就自然让人将目光拉回到艾略特的荒原世界中来.自艾略特以来,人类精神的“荒原”状态并没有获得很大改观,问题或症疾依然存在.《一位美轮美奂的小诗人之歌》异曲同工地也在此问题上做着思考.艾略特不曾给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小诗人之歌”却在尝试着解决.从解决个体问题着手进而去解决社会问题,这在陆健看来无疑是一个有效的途径.事实上,作为诗人的陆健也并非视自我的生活存在于不顾,在他的诗歌世界里敢于大胆地解剖和暴露自我的生活情状,将艺术和生活之间的关系实际化:“年轻时奔跑的兔子,并没有讥讽我/如今的龟步.等下体无力,晨勃日见其少,这事/我不愿提起,它是我的秘密.我的/生活,说挣扎说奋斗均无不可.”我们能够感觉到一种发自诗人内心的真实感和亲近感的存在.这种感觉的来源在于诗人客观真实地描绘了自己的现实生活,工作,家庭,饮食起居与自我精神生活状态的关系以及自己的心理活动.甚至与“情人”交往的故事细节都披露出来.我们有时会惊诧于诗人的坦诚:自己的生理状况这样私密的东西都进入了诗中,强烈的在场感应运而生.这是诗人写作时完全放松的表现,当然也是真性情的展示和流露.“面向但丁/则只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绝望/我们,一群美轮美奂的小诗人//一群被称诗人就只好羞愧的工匠/面对穹苍,俯察凡尘的面相/记录这岌岌可危的世界”.诗歌话语和诗句间的内外关联,已经超越了语言本身的面象书写,幽默化地将诗人内心世界的纠结与矛盾在“小诗人”的定位和语言组构中实现的一次不同寻常的彰显.诗歌文本所流露出的生态学隐喻也已经在诗篇的字里行间表露无遗.在诗人的内心世界里,但丁作为一位伟大的诗人是以榜样的身份和力量存在着.但时代已经不同,但丁时代的世界是二元对立的,而现在是多元的,现象多元、价值多元.同时,结构的力量与解构的力量同样强大,世界表现出扁平化,生存也变得碎片化.偶像倒地,正如叶芝所说过的中心地位的不保和丧失.从《一位美轮美奂的小诗人之歌》之中,我们会发现诗人的理性态度:在今天的条件下已经不可能再出现大诗人,诗人对社会的作用力量也今非昔比.由此可见陆健在这首长诗隐喻世界的营造中所用功力的深入,尤其是他能将诗歌生态的复杂性机智化地表现出来,无疑是值得赞叹的.


法国当代著名哲学家让-弗朗索瓦·利奥塔(Jean-Francois Lyotard)对后现代社会提出了批评式的看法,他认为:“面对这个所谓的后现代社会唱一曲怀乡的恋歌,那只不过是无济于事的病态;而蓄意奉承的‘随波逐流’更是令人不齿的堕落沉沦.”

除此之外,幽默也是陆健在《一位美轮美奂的小诗人之歌》的文学生态学隐喻中突显的一个方面.值得注意的是在后现代社会语境里,尤其是当今人们的情绪颇有些绝望意味的时候,陆健的“小诗人”却并没有绝望,虽然他的批判似乎很决绝.在诗歌文本里,我们也可以看到“小诗人”的愤怒和痛苦,以及痛到只能用那种“残酷”的幽默去直面现实.与此并行是每当面对具体人物、事物时,他的内心又变得柔软.当然,正是这种“幽默”的“纠结式”演绎,使《一位美轮美奂的小诗人之歌》的艺术魅力更加具有了值得研究和分析的分量.

因此,从以上的论述我们可以看到,陆健在艺术化地处理艺术同生活之间的关系问题时所采取的智慧化的方式和态度,以及他对文学世相和生态镜像隐喻性关联的独特性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