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视角·文本

点赞:12158 浏览:54844 近期更新时间:2024-04-07 作者:网友分享原创网站原创

摘 要 :雅各布·梅伊的专著《当声音冲突时:文学语用学研究》从声音、视角、文本三方面来阐述文学与语用学之间的关系,并将文学语用学理论系统化.他继承并发展了巴赫金的对话理论,将声音视作话语产生的前提,将文学创作与消费视作语用行为,并将文本锚定于社会语境之中.梅伊坚持认为文本中“各种声音的对话也是各种社会力量的对话”,因此,他的语用学思想是对俄国形式主义以及新批评那种只专注于文本、使之与社会环境脱节的文学批评的反驳.

关 键 词 :文学语用学;声音;视角;文本

中图分类号:H03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026X(2012)10-0000-02

引言

文学语用学是将语用学理论应用于文学领域,探讨文学作品中作者、读者、文本与社会之间发生动态交互作用的一门新兴学科.它萌芽于20世纪70年代,80年代以来取得了长足进展.但是,由于文学语用学属于新兴交叉学科,加之文学和语言学的鸿沟并不容易跨越,所以,包括塞尔(Roger D. Sell)的《文学语用学》(Literary Pragmatics, 1991)在内的大多数文学语用学的研究成果缺乏系统性,尚未达到学科应有的高度.此外,部分研究将语用学生搬硬套到文学批评,把文学作品肢解为语用学解读的碎片.在这种语境下,南丹麦大学语言学教授梅伊(Jacob L. Mey)的专著《当声音冲突时:文学语用学研究》(1999)就显得尤其重要,它不仅为文学和语用学这两门看似无缘的学科搭建了交流的平台,也为这两门学科的可持续发展开辟了新的方向.梅伊的专著以“声音”为支点,将作者、读者、人物以及社会四方声音之间的相互协商和影响置于人文关怀的语用环境中加以阐述,就如何叙述文本、解读文本问题做了深入细致的探讨.正如渡边纪子在书评中所言,这本书“把语用学原理运用到文本分析的各个层面”(Noriko 188),而在各个层面之中,声音,视角和文本是梅伊文学语用学思想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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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声音

声音指描述叙述者或叙述特点的那组符号,它控制叙述行为与叙述文体、叙述与被叙述之间的关系.声音的作用主要有以下几点:显示信息是谁说的;叙述者是谁;叙述场合是由什么构成的(普林斯,243).对于声音的论述,巴赫金在论及对话理论(dialogi)时已有所涉及,而梅伊本人在本书的开篇序言中已明确表示,他是在好友指引下阅读了大量巴赫金的著作才理解了声音的实质.关于声音问题,梅伊主要围绕以下几方面来论述:文本中声音是如何协调、管理的;声音如何表现某个人物特殊的视角;如何正确处理声音的转变.

以往对文本的分析主要集中于句子层面上,主要评判句子是否具有可读性(readability).如安班菲尔德在分析自由间接引语时提出“不可说的句子”,他试图以句子为支点来解读文本.梅伊则独辟蹊径,他从声音入手,把声音作为文本分析的最小单位来理解句子的可说性(speakability),从而达到对整个文本可说性的理解.梅伊沿袭并发展了巴赫金将话语(utterance)而非句子(sentence)作为语言分析最小单位的观点(Nerlich 65).

梅伊认为,声音的存在是话语产生的前提条件,而话语在研究对话理论中显然是无法回避的关键点.对于言语和语言的定义影响最深的当属现代语言学之父索绪尔.他用语言和言语来区分说话者的语言能力和实际表现.语言是社会机制,为社会群体所接受的社会惯例;言语则是个人运用自己语言能力时的行为,而这种区分都过于注重语言机制.因此在索绪尔及其后继者看来言语是一个完全隶属于语言学范畴的概念.然而在语言的自身中研究语言,忽视它身外的指向,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正如研究心理感受却离开这感受所指向的现实,离开决定了这一感受的现实.(巴赫金《小说理论》 73)不管是作者的语言、叙述者的语言、人物的语言还是其他外部插入的文本语言,他们都统一存在于整个文学作品中.在这个统一体中,每种语言都有其自身的社会因素,背后有着社会的价值取向,社会的声音.这些语言或是这些声音所代表的不仅仅是语言学层面的句子关系,而是更为重要的与复杂的社会关系.由此,我们可以推断,巴赫金学派是对索绪尔学派的一种反驳,言语、句子的分析不能单从语言学角度进行,而应该考虑多重因素,这一点也恰恰是梅伊所坚持的.

梅伊在论述文本中声音的管理时认为,一个文本或是一部文学作品中充满了包括作者在内的形形色色的人物,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声音,他们熙熙攘攘地说着自己的语言,构成自己特定的性格.不仅如此,读者也有自己的声音,而且这种声音是不可或缺的.正如巴赫金所说:“在每一话语中,都存在着不同的声音,有时是相隔十分遥远的声音,几乎是无人称的声音(如词汇色彩中的、语体(风格)中的各种声音),勉强不可捉摸的声音,但也有十分接近的,同时发出的声音.”(巴赫金《文本、对话与人文》332)这就是梅伊所称的多音现象(multivocality).此外,他还借鉴了巴赫金的“双声理论”,特别是小说创造中的双声语,即“用他人语言讲出的他人的话语,怎么写作于折射的表现作者的志向.”在这种话语中有两个声音、两个意识、两个情态.而且这两个声音形成对话式的呼应关系,仿佛彼此是互相了解的(就像对话中的两方对语相互了解,相约而来)仿佛正在相互谈话.(巴赫金《小说理论》110)然而,遗憾的是,巴赫金的研究仅止于此,而梅伊却站在这位巨人的肩膀上完成了另一个飞跃.巴赫金在作品中提出的“双声理论”,“多音现象”,“杂语”都指引着梅伊向更为深刻的方向前进,即这些声音对一部文学作品成功与否所起的创建性作用还是颠覆式的破坏.当各种声音各就其位时,叙述就能顺利进行,优秀的文学作品特就随之诞生了;而当这些声音越俎代庖时,声音冲突就随之而来,不仅文学作品发生了质的转变,甚至连叙述都不能顺利进行下去.


梅伊将声音冲突分为三类:voice trashing(声音破坏), voice mashing(声音捣毁), voice crashing(声音碰撞). voice trashing指作者让其笔下的人物说出不符合其身份的话或是他所不知道或未经历过的事;voice mashing指在声音转换时因指代不明而致使读者分不清楚当下是谁在讲话;voice crashing主要指侵入式作者所带来的声音冲突.在应对各种声音及其转变时,梅伊提出作者和读者都要恰如其分地安排、分辨与理解这些声音.如此一来,作者就需要与读者交流合作,比如遵守对话原则,或是运用语言学中的某些知识(如指示词、时态、指涉)来分析话语,辨别声音来源.然而,文本中的每个声音都代表着一个人物,他们互相对话,互相影响,共同合作,要避免冲突并非易事.因此作者和读者要管理好这些声音以便文本能被成功地生产和接受.相反,如果未能管理协调好这些声音,则会造成理解困难,大大降低了文学作品的可说性和可读性.因此声音的管理就显得尤为重要了.梅伊从声音出发来分析句子及文本,不仅为作者该如何创作优秀文本提出了宝贵的建议,同时也为读者理解文本提供了新的视角. 2. 视角

视角相当于聚焦(focalization)或是视点(point of view),在叙述学中,它指感知或认知的方位,被叙的情境与事件借此得以表现.和距离一样,它也是调整叙述信息的重要因素之一(普林斯168).视角与声音这两个概念在叙述学中很容易混淆,但总的来说,声音外延更广.声音主要指示信息是谁说的、叙述者是谁、叙述场合是有什么构成的;视角则指示出谁看,谁感知,谁的视点控制该叙述等信息.在《当声音冲突时》一书中,梅伊分别从对话视角、读者视角、语用视角来论证其观点,即文学创作与消费是一种语用行为(pragmatic act).当然,梅伊所说的视角不完全是语用学中“谁看”,“谁看”充其量只能算是从某一方面看问题.叙述学中的视角关注如何叙述文本,而梅伊书中的视角则关注如何创造、解读、阐述文本.

在梅伊看来,写作并不仅仅是把字母、单词甚至句子正确且简单拼凑在一起.同样,阅读也不是简单地将文本字面意思相叠加.写作与阅读是一种对话行为,即文学创作是作者与读者所进行的持续不断的对话.文学创作就是作者与读者的对话.梅伊继承了巴赫金关于对话性的论述,即“实际上话语是一个两面性的行为,它在同等程度上由两面所决定,即无论是谁的,还是它为了谁,它作为一个产物正是说话者与听话者相关系的产物.”(巴赫金《周边集》436)他把对话性理论创造性地应用于文本的创作与接受之上,并提出一个较为新颖的观点:对话的成功与否主要取决于参与者相互尊重与合作的程度.

梅伊的这种观点也说明:文学创作并不是不切实际的、纯属虚构的、虚无飘渺的东西.因为在创作时,作者并非是随性而作;相反,他(她)受到一系列的条件制约,比如社会环境,读者接受程度等.但同时作者也并不是直白地把所有信息都表露出来,而往往是通过设置一定的虚构空间(fictional space),邀请读者走入这个空间,所以读者要积极地参与到文本创作的活动中去,不断与作者进行对话,历史地、具体地看待文本,逐一地填补某些历史空白,形成合理的自我解释,与作者共同创造文本.然而,既然要相互对话,就必须遵守一定的会话准则.作者与读者需建立一种“契约”在共有的语境中互相合作,不可答非所问.如果这一“契约”被打破,会话则不能成功进行.这也直接体现出了读者和语境的重要性,而与此相对是作者的主导地位在削弱.梅伊所强调的读者视角,其实质是对读者地位及作用的肯定,是为读者所做的“平反”.作者的作用正在消解,读者的创造性在不断加强,这种特点在后现代主义小说中尤为凸显:作者的隐退,情节的淡化,文本的开放都为读者积极地参与文本创作提供了契机.

读者纯属接收方、等待作者“施舍”的角色已经被颠覆了,而读者反应理论的提出,为梅伊的理论铺平了道路.梅伊认为,读者应该携手作者,以其在社会生活中所积累的特殊知识和人生阅历,为文本注入新的生命力.如果读者在进入文本时一味消极地、被动地接受社会主流话语,他们将成为梅伊所说的“颠覆性读者”,从而破坏文本.梅伊认为,文学创作是一种语用行为,他对语用行为的定义为:它是一种自我实现的承诺、威胁,或者是你有什么,语用行为的特点是:依附环境和语境(Mey 309),读者需要在环境和语境下,与作者合作创造文本.语用学与文学创作在阅读与写作层面上得以自然地衔接,所以,梅伊坚持认为,文学创作是一种语用行为.

3. 文本

文本指语言符号组成的有限的、有结构的整体.然而符号虽然是有限的,但文本的意义、效果、功能与背景并不是有限的(巴尔3).俄国形式主义和英美新批评以“文学性”为出发点,认为文学是一种特殊的语言方式,而不是某种观念的媒介,也不是简单的社会生活的反映.上述两个批评流派把文学从社会语境中剥离,梅伊对此颇有微词.他十分注重语境在文学作品中的作用,反对形式主义等学派将文本孤立起来进行研究的做法.

在梅伊看来,文本具有自己的声音,但它要在一定的语境中才得以展现或被读者所听到.如果没有这个语境,人物的声音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文本首先由字母堆砌起来,构成文字形成语篇,最后被锚定(anchoring)于一定的社会语境下.因为人文科学是研究人及其特性的学科,而人总是处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中,不可能独立存在,因此反映人的活动的文本必定也与社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人的行为是潜在的文本,而且只有在自己时代的对话语境中(作为对白,作为意义立场,作为动因体系)才能被人理解.在这一点上,他又和巴赫金的观点相契合.巴赫金认为,文本有两个极:一极是存在于文本背后的语言体系,如果这种语言体系消失,那文本将不再称之为文本而仅仅是存在于自然界的一种现象;另一极则是文本所关系到的真理、真、善、美、历史等东西.这个第二极在巴赫金看来也正是文本的特殊性所在,因为它是文本所特有的、不可重复的东西.而它的实现则几乎取决于靠语境,一个“纯粹的语境”.因此语境被提到了另一种高度,成为解读文本之不可或缺的因素.

梅伊认为,文本的声音是在这种语境中诞生、成长最后为人所知的.他写道:在这种语境下读者进入到作者的叙述文本之中,同时履行着读者和作者这一双重义务,与文本的声音融为一体,甚至是赋予文本一个声音(Mey 347).文本是由两个意识、两个主体构成的,并且在这两个意识和主体的交界线上展开.文本是生活事件,它不是物,所以决不可把接受者的意识取消或淡化.

结语

梅伊从声音、视角、文本三方面来阐述文学与语用学这两门学科之间的关系,并将文学语用学理论系统化.连接声音、视角和文本的支点是“可说性”.在独立论述声音、视角和文本之后,梅伊又回到了“可说性”这一文学语用学观点的关 键 词 上.在他看来,“可说性” 是锚定于社会、在一定的语境下形成并作为一种对话而存在于文本之上的.因此,文本或是文学创作必须与社会这个大语境发生联系,而不是仅仅局限于抽象的语言学的语言形成体系和说话者的个人心理.此外,我们所使用的语言也早已被打上了社会的烙印,因此文学作品中的语言也不可避免地受到社会力量的制约.文本中“各种声音的对话也是各种社会力量的对话”(Mey 370).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文学作品中有的声音具有至高无上的话语权,而有的声音则被边缘化.文本中的每个声音都代表着每个人物的特定立场和观点,而这些立场和观点都是与人物自身的社会地位息息相关.因此,无论声音、视角还是文本,都是和社会密不可分的.梅伊的这种观念,在很大程度上表现出了他对俄国形式主义以及新批评那种只专注于文本、使之与社会环境脱节的文学批评的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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