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光与中国科幻小

点赞:2944 浏览:8594 近期更新时间:2024-04-09 作者:网友分享原创网站原创

摘 要 :在中国当代科幻小说作家中,郑文光不仅是新中国科幻小说创作的开拓者和标志性人物,而且还是中国科幻理论的自觉探索者,他的作品代表了中国科幻小说创作的最高水平,他的科幻思想也深刻影响了中国当代其他科幻作家,因此他被誉为中国的“科幻文学之父”.本文拟对郑文光科幻创作道路、创作特色及理论探索诸方面加以考察,总结和探讨中国科幻小说未来发展的可行之路.

关 键 词 :郑文光,中国科幻小说,发展

科幻小说,作为一种与科技进步紧密相连的文学形式,已在全球范围内蓬勃发展起来.新世纪之初,科幻小说在中国也开始热起来.但是,中国科幻小说在其百年历程中,由于缺少文学评论界的应有关注,只能寂寞前行,发展缓慢.这种局面不仅与当今中国大力提倡科学发展观的文化要求不协调,也与中国文学生态多样化发展的内在要求相违背.因此,在此背景下关注我国科幻发展是十分必要的.谈到中国科幻小说人们立刻会想到郑文光,他是新中国科幻小说的开拓者和标志性人物.他的科幻思想与创作,深刻影响着中国当代其他科幻作家,因此,他被海外评论界誉为中国的“科幻文学之父”.本文拟对郑文光科幻创作道路、创作特色及理论探索诸方面加以考察,总结和探讨中国科幻小说未来发展的可行之路.

一、

在新中国诞生初期,作家满怀,肩负使命,力图向少年儿童普及科学知识.郑文光出版了大型科普著作《飞出地球去》,引起读者广泛注意.即便这样,郑文光还是注意到,孩子们尽管对科学抱有兴趣,但对科普文章普遍感到刻板、枯燥,所以,他从科普园地迈向科幻的第一步探索是发挥自己天文学专业所长,创作了一系列星空探险题材的小说.1954年《从地球到火星》的发表,标志新中国第一篇真正意义上的科幻小说诞生.此后发表的《第二个月亮》、《征服月亮的人们》、《太阳历险记》、《飞上天去的小猴子》、《火星建设者》等科幻短篇,成为新中国科幻小说的拓荒之作,其中《火星建设者》荣获1957年莫斯科世界青年联欢节大奖,是新中国第一篇也是唯一荣获国际大奖的科幻小说.这些科幻拓荒之作立即赢得孩子们的喜爱,这样的成功,也给了郑文光以莫大的鼓舞和喜悦.郑文光早期科幻作品具有鲜明的科普意识和儿童文学特色,这种特色也代表了早期中国科幻创作的总体风貌,当然,他的作品因其强烈的文学幻想性,成为早期中国科幻小说中的佳构.十年动乱带给中国人深重的灾难,但郑文光却因此获得丰富的生活积累,这样的文学质素使他经历了种种个人的苦难后,创作走向成熟和深入.“”后,他一方面继续发挥天文专业所长,沿着自己熟悉的题材展开浪漫幻想,创作了《飞向人马座》、《大洋深处》、《太平洋人》、《战神的后裔》等影响深远的科幻力作.另一方面,为了拓展科幻创作题材,他从当时的反思文学中寻求创新灵感,将现实生活引入科幻.《古庙奇人》、《地球的镜像》、《海豚之神》、《星星营》、《命运》等系列作品就是作者积极关注现实,反映人生的尝试之作.这些作品着力从社会发展的广阔背景中去揭示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触及深刻的社会主题,大大增强了科幻小说的现实感和社会批判意识,写实手法颇似主流文学.这些倾注了作者很大心力的现实主义科幻创作虽然受到主流文学界好评,很遗憾,与他的浪漫幻想之作相比,读者反响却大大减弱.这个现象说明:基于科学基础上的浪漫幻想,不仅是科幻文学自身的美学特色,还是其文学生命力的保证.

“文学的第一要素是语言”(高尔基),这不单是对其他文学样式,对科幻小说同样如此.郑文光科幻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归因于小说语言的魅力.太空探险题材在郑文光的科幻创作中占据很大比例,为了追求“把谜一样的天文学和诗一般的文学结合在一起”的文学效果,郑文光在小说语言上颇费功力.具体到写景状物和人物刻画上,他的小说语言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副笔墨.由于小说情节背景多来自宏观状态下的自然景观,或者来自太空场面,因此语言大气恢宏,雄伟壮观,颇具震撼力.例如,《从地球到火星》里有一段关于火星的描写,“火红色的大地展现在他们下面.在阳光照耀下,火星表面亮堂堂地好像铺着一条无边的红毯子,上面还有许多蓝绿色的暗斑.”而《太阳历险记》中对太阳景象的描写则是:“火箭船离太阳愈来愈近,太阳表面烈焰腾腾,已经看得清清楚楚,还有许许多多的线条和斑点,看上去就像荔枝一样,有的地方,还有一个很大很大的黑黝黝的窟窿.”这种太空景致不仅壮观,而且蕴含着丰富的科学知识.“小强在火箭船里稍稍地动弹了一下,整个人就漂浮起来.”“秀贞感到嘴里有些渴,拿起装水的瓶子倒水,可是水在瓶里竟然变成了一个个亮晶晶的圆球,怎么也倒不出来.原来在火箭船里的一切东西都变得没有重量了.”(《从地球到火星》)作品通过人物活动的场面生动展示出了太空失重现象.对于有较多太空知识的现代人而言,这样的描写也许没有多少新意,但是在科学知识非常贫乏的50年代,初读这样的文章,是多么令人陶醉和向往.中国科幻小说普遍存在的问题是忽视人物形象的塑造,作品因强调科学性,结果人物成了科技类型的符号代码.对郑文光而言这个结论并不成立,因为他始终坚持这样一个信念,要“力图在其中刻画几个行动中的人物”.如果说郑文光描写自然的语言气势宏大,那么他对人物的描写则截然相反,显得细腻绵密,有人甚至评价他的语言具有女性化的气质.他是通过细节化的动作和个性化的语言描写,深入人物内心世界,把握人物精神气质.《太平洋人》中男主人公陆家骏的性格塑造就是在参与捕捉小行星的整个情节过程中通过语言、行动和心理描写来完成的.郑文光小说中的人物形象是生动鲜活的,他们不是“在书斋里讨生活的学者”,也不是坐在实验室里给学生讲解知识的老教授,他们是完全摆脱了几千年封建专制制度所加于我们民族身上的精神枷锁,“站在‘明天’的门槛上的人”,是“现代化”的社会主义新一代科学工作者.郑文光的作品之所以令人掩卷难忘,便在于其间活跃着许许多多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这些人物是有感情、有思想的血肉之躯,不是机器人,也不是超人.他们执着追求科学真理,具有强烈的科学探索精神,他们爱情坚贞专一,道德情操高尚.他们是理想化的科学新人,然而又实实在在生活在中国的土地上,因而并不使读者感到陌生.他们有友谊和爱情,有欢乐痛苦,有成功也有挫折,因此生动鲜活,并不虚检测.小说塑造的系列人物,由于集中了科学工作者的所有可贵品质,他们身上寄托着未来中国对科学事业的希望和追求,闪烁着理想主义的人性光芒.

写景状物和人物刻画两种不同风格的语言,在郑文光的小说中水融,而两副笔墨的交错使用,使他的小说节奏时而舒缓,时而紧张,时而清爽,时而浓烈,这种疏密搭配,错落有致的语言,富有诗意.

二、

与主流文学不同,由于中国科幻在它的发展历程中,始终缺乏评论界的关注,中国科幻理论的形成完全来自科幻作家们的实践摸索.郑文光不单是中国科幻创作的开拓 者,还是科幻小说理论的自觉探索者.他的科幻理论探索大致经历如下三个阶段.

第一,科普化时期科幻美学观的确立.建国之初,新中国百废待兴,党发出“向科学进军”的政治号召,掀起科幻小说的创作热潮.新中国的科幻小说观念不是承传西方正统科幻创作,而是受苏联科学文艺思潮的强劲影响,脱胎于科普,旨在普及科学知识,所以新中国科幻与科普产生了血缘联系,有些作家甚至将科幻与科普混为一谈.面对这种创作风潮,曾经对科幻文体有明确认识的郑文光也受到影响,在科幻小说创作中尽量多地“放入”科学知识,郑文光在后来总结自己的创作得失时,指出“这些作品虽然已经不是科学知识的图解,力图在其中刻画几个行动中的人物,但是仍然未完全摆脱把科学知识塞进一个小说的框架.”①这种创作尴尬说到底还是对科幻小说的美学属性把握上的偏差.为了树立正确的科幻观念,郑文光在系统研究西方科幻发展史和相关资料的基础上,于1956年在《读书月报》上发表《谈谈科幻小说》,论文谈到了科幻小说的美学本质、科幻小说与古代神话的继承关系、科幻小说中的“科学”与现实科学的异同等基本理论问题.通过对这些问题的探讨,旨在确立正确的科幻美学观,从根本上廓清科幻小说与科普的文体界线,纠正了当时将科幻导入科普创作的迷途,它使人们明确科幻小说姓“文”不姓“科”,它遵从文学的创作规律,尽管它不排除其中的科学内容.

第二,“剖析人生,反映社会”的创作理念.郑文光的理论贡献,远不止是为分辨科幻小说与科普创作而进行的科幻小说基本观念等的辨析.为将中国科幻小说创作推向深入,他开始了新的思考,他发现中国科幻小说社会意识整体淡薄,缺乏思想深度.针对此问题,郑文光研读了西方经典科幻作家凡尔纳和威尔斯的作品,认真比较分析两人的作品,发现他们是两类完全不同的科幻创作风格.如果说凡尔纳科幻是以浓厚的科技知识和浪漫主义取胜的话,那么威尔斯则更注重于社会的分析,就“科学”性而言,他的幻想或许比凡尔纳要虚幻得多,但是作者对社会的反思,使他的作品更具深刻的思想性,闪烁着哲理的火花,而这恰恰代表世界科幻的成熟.但是当时的中国,人们普遍接受凡尔纳充满乐观主义的“童年式”幻想,而忽视或屏蔽了威尔斯“成人化”的社会思考.他深知,在时空隧道里展开自由幻想固然是科幻小说的文体特点,也是其创作手法上的优越性,但科幻文学无论描写遥远的未来,还是追述久远的历史,其根本目的与其他文学一样,都是立足现实社会,关注人生.70年代末郑文光提出“剖析人生,反映社会”的理论,并且做了具体阐释:“文学是生活的镜子,文学创作理应反映我们人民医治旧创伤、建设新生活的各方面的斗争.那么,科学幻想小说呢它也是生活的镜子,而且是一面有特殊功效的折光镜,在科学幻想――也就是‘现代化’的幻想构思中,曲折传神地展示我们严峻的生活的真实.”②他的这一理论兼蓄凡尔纳与威尔斯二者科幻之长,既注重科学的幻想,又关注现实,尤其联系当下社会生活,显得更为切近.这一理论与童恩正的“宣扬科学的人生观”在价值认同上不谋而合,因此产生的深远意义在于,颠覆中国科幻“科普论”创作的一统化局势,大胆地将科幻与科普作品分离,实现了中国科幻小说从少儿化语境中的全面突围,摆脱了中国科幻小说集体面临的创作尴尬.

第三,“洋为中用、幻为实用”的民族化创作方向.作为世界科幻的一支,中国科幻的发展,不是完全照搬西方或者依据自己的国情把某种样式作为唯一模式用来指导中国科幻的发展,中国科幻获得生命力和走向成熟的过程必然是民族化道路的深入过程.在艰难漫长的科幻理论探索过程中,中国科幻小说的民族化问题始终是郑文光关注的核心.如何实现民族化,郑文光总结为八个大字:即“洋为中用、幻为实用”.这个理论不仅关涉到中国科幻发展的方向,还关涉到作家的创作态度问题:科幻是西方“舶来品”,有个民族化的问题,即要使它逐渐具备民族风格和民族气派,惟其如此,中国科幻才能立足于世界科幻之林,并显示其独特的艺术风貌.任何建立在科学背景上的幻想,其出发点或落脚点都是基于对本民族的现实关注与历史思考,这就要求中国科幻作家不仅具有一定的科学素养,还要有坚实的生活基础和深厚的文化底蕴.

郑文光从自身创作实践中总结出来的,不断发展和完善的科幻理论,不仅引导中国当代科幻创作走向深入,还将继续指导未来中国科幻发展的方向.

三、

作为当代中国科幻小说的开拓者和耕耘者,郑文光的一生勤奋而充满传奇.科研专业人员和文学家的双重身份,决定了他对科研成果与文学成果并重.他一生著作达450万字,虽然科幻小说只占100多万字,但是他在开创和探索科幻小说创作的多种可能性上作出了突出贡献.在新中国成立之初,郑文光的科幻作品,带给人们以全新的审美体验,这种体验不仅强烈冲击人们的视觉,更带给人们以精神的震撼.他的富于幻想力的,建立在天文学知识基础上的太空探险系列科幻小说,第一次将人们的目光从地面引升到遥远的宇宙星空,打开了人们幻想的空间.他的小说,从人造地球卫星的天空悬挂,到勇敢的火星探险,再到针对恒星太阳的科学探测,这一切,无疑给了对祖国前途充满希望的人们以光明的信念和无限的憧憬.他的充满科学精神的科幻作品深深激发了少年儿童对科学的尊崇与向往,唤起他们对大自然的热爱与探索.郑文光坚信科学技术能给人带去无限明朗的未来,即使这种未来充满艰辛和牺牲,人类也将永不停止对它的探索.对科学的不懈探索和对大自然的挚爱,融铸在他作品的字里行间.《飞向人马座》之所以影响一代又一代青少年,魅力就在于,作品塑造的新中国青少年一代那种对科学的执著,对完美的道德情操以及人性和谐美的追求,作品展现的那种建立于强大的科技知识背景上的宏大的太空场面,磅礴的宇宙气势,瑰丽的星空等自然景观,深深吸引着人们,至今令人仰慕.今天,重读他的作品,我们依然可以从中体味到那种久违了的精神力量.这种力量来自科学,来自人们借助科技发展社会的伟大前景.

郑文光的作品不仅是科学性与文学幻想性完美结合的典范,还是中国科幻民族风格和魅力的最好体现者.纵观整个中国科幻发展的历史进程,中国科幻最大的遗憾就是西洋化的模仿痕迹非常明显,这一点在解放前半个世纪的科幻创作中尤为突出.而郑文光,作为中国科幻民族化的理论引导者和自觉的创作实践者,他的作品从情节到人物,从语言到细节,之所以亲切感人,就在于灌注其间的中国神韵.因此,可以说,由于他的作品,中国科幻的民族化发展才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因为他,中国科幻小说的文学档次才得以提升.

具有科研从业人员和文学爱好者双重身份的郑文光,他的成功还带给人们更多的启示.一个成功的科幻作家的诞生,必须具备两方面的素养,即深厚的文学素养和一定的科学素养.而中国作家大多出身于人文学科,科学观念不足.这是因为,在我国,自然科学与人文艺术之间长期隔着 一条楚河汉界.对从事科学技术的人来讲,他们看重的是科学之“真”,他们很难用文学语言来传达对科学的审美感受.而文学艺术工作者则秉承了传统文化“重人文,轻自然科学”的思想意识,对科学文化始终抱着冷漠的态度,科学在他们看来就是科学家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在西方,科幻小说作家队伍的庞大是我们所不及的.许多著名的科幻作家,往往出身于理工科,有的干脆就是某一专业领域的科学家,如海因莱因、、阿西莫夫、盖莫夫、霍伊尔、斯金纳等等,许多著名纯文学作家也对科幻小说抱有极大的热情,如库特冯尼格、托马斯品钦、多丽斯莱辛等等.这种多层次的作家群体,为科幻小说的繁荣提供了可能.中国科幻小说要取得长足发展,也必须形成一个科幻创作团队,单靠一两个“英雄”单匹马“创天下”是难以为继的,所以说作家队伍建设是科幻发展的重要保证.


文学要保持良好的发展,更离不开文学批评的关注.我国科幻理论大都来自创作者自身,而文学评论者几乎与科幻文学“不相往来”,原因何在在我看来,文学批评家自己尚未做好科幻批评的准备.因为从人文观念中成长的文学批评家,承袭了传统文化中轻视实践与科学的不良因子,对科学技术也较为陌生.面对包含丰富科学元素的科幻小说,批评家把握不了批评的尺度,也就无法确立科幻文学的批评格局.

科幻文学的发展趋向是科学与文学走向统一与交融.这就需要我们的作家走近科学,了解科学,提高科学的素养.郑文光的成功有力说明,一个科幻作家只有同时具备深厚的文学素养和一定的科学素养,才能在作品中实现文学艺术与科学的有机结合,才可能在作品中充分发挥科学想象,否则,无从获取创作的灵感和素材,更没有胆识在其作品中展开基于科学基础上的幻想.同样,一个文学批评家,只有具备科学的素养,才能在批评中以科学的眼光深入作品,发掘世界与人变化的本质,人的精神嬗变的心理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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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世界科幻小说整体水平相比,我们的科幻小说还相当落后.在西方,从科幻小说的产生,到新流派的出现,无不受科技进步的推动.在我国,由于科技水平整体较低,人们科学观念缺乏,导致科幻小说发展滞后.像郑文光这样具备科幻创作能力的作家少而又少,看来,中国科幻小说要取得长足发展,就必须提高我们民族的科学文化素养,这也是科幻小说发展自身的内在要求所决定的.

注释:

①②郑文光:《战神的后裔后记》,湖南教育出版社, 1999年8月版,第196页, 197页.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文学院博士后流动站)

责任编辑 树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