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心理与创作主义漫议

点赞:10253 浏览:43575 近期更新时间:2024-04-13 作者:网友分享原创网站原创

完整的社会心理概念是指在特定的历史情境中自发形成的人们的社会性知觉、情绪、愿望、需要、兴趣、时尚等的总和,它的基本特征是原始性、群体性、易变性和无意识性.也就是说,社会心理是未经思想家加工过的带有原始性、混沌性特征,基本上是一种社会性的知觉或流行的情绪,还未上升到理论的层面.它常常表现出非系统化、非逻辑化、非理性化的亚特征,所以,它更贴近人们的生活经验.

当今社会,我们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市场经济转型期,商品意识、物化特征渗透到社会的各个角落,每个人都会强烈地感受到这种流行的社会心理.而作家艺术家作为创作主体,他们不但首先是一个无法脱离社会现状的人,并且他们是更为敏感和迅捷地捕捉某种社会信息的人.当然,创作主体是精神活动的主体而非物质活动的主体,文学艺术活动是人的审美活动的集中表现.

文学的审美性决定了创作主体是自由生命活动的个体,他们的活动表现出更大的自由度.席勒曾指出: "在审美的国度中,人就只须以形象显现给别人,只作为自由游戏的对象而与人相处.通过自由去给予自由,这就是审美王国的基本法律."创作主体可以"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这种生命活动的自由性,使他们对生动的、具体的、感性的社会心理具有更强的感应性.而在社会生活中,社会心理是其中最为活跃的部分,它对创作主体所发生的影响也是巨大的.那么,社会心理是通过什么机制作用于创作主体的列宁指出:"人的实践经过千百万次的重复,它在人的意识中以逻辑的格固定下来.这些格正是(而且只是)由于千万次的重复才有着先入之见的巩固性和公理的性质."

其实,创作主体在接受社会心理前,也有一个在生活实践和创作实践中形成的前结构,创作主体接受社会心理的影响是根据自己的前结构并通过"内化"这一机制实现的.对于"内化",列昂捷夫说: "所谓内化指的是一种过渡, 由于这种过渡的结果,对付外部物质性对象的外部形式的过程转变为智慧方面、意识方面进行的过程;在这种情况下,它们经受了特殊的转化--概括化、言语化、简缩化,而最主要的,是能够超出外部活动可能性的界限而进一步发展."对于创作主体而言,社会心理作为他的内化对象, 重复作用于他, 当这种重复达到一定数量时,外部的社会心理内化到他的头脑中,成为一种概括化、言语化的、简缩化的"情结".

拿当下红极一时的池莉来讲,她从《烦恼人生》开始一下子扬名文坛,绝不是偶然的.她写这部小说的时候,正值身怀六甲,住房的狭小逼仄和许多恼人的生活琐事,令她无限感慨,遂成此文.因了切身的体验,那描绘的形象和生活感受皆是从内心往外流淌,这肯定为一个重要的成功因素.池莉哪里知道,她的敏感捕捉,恰恰契合了时代的转换,那就是从崇尚精神生活一变而为对物质利益的渴求.当池莉顺利产下女娶,满怀幸福享受做母亲的乐趣时,文坛上却巳热闹非凡地将她定为"新写实主义"派的一员重要领军人物.上个世纪80至90年代之交,大众的社会心理正处在市场经济驱动之下的由关注形而上到关注形而下的转型期,事实上,转型期的过程,就是城市化和世俗化的过程,同时也意味着市民社会的崛起.

有一阵子,文坛上讨论"人文精神"重建问题,捎带着批了"顽主"王朔的"痞子文学",经过那次精神大洗礼之后的文坛,作家们再创作的时候是不是都提升了什么呢依我看,还是各行其道.对于文学创作与文学批评之关系,我倒同意张爱玲的看法:"我以为文学理论是出在文学作品之后的,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恐怕还是如此.倘要提高作者的自觉,则从作品中汲取理论,而以之为作品的再生产的衡量, 自然是有益处的.但在这样衡量之际,须得记住在文学的发展过程中作品与理论乃如马之两骖,或前或后,互相推进.理论并非高高坐在上头,手执鞭子的御者."张爱玲有的是大手笔,却写的是小感觉,而她毕竟是写出了传世之作.她是有意无意地抓住了社会大变动给一部分市民阶层带来的精神惶恐,提升出一个时代的特征: 乱世.那些乱世男女的故事,深深契合了都市动荡环境下的市民心理.按照阶级论的观点,她没有像鲁迅一些人的成为本阶级的逆子贰臣,她尽管也受着家庭的压抑、迫害,然而终究是贪恋着那些好处,她快乐地承认她是一个拜金主义者, 因为一直得着钱的好处.这又从另一个侧面刻画了现代都市经济支配下的人生观: 对金钱的追逐与占有.她似乎一生下来就将人世看透了, 她当时就说了注重人生飞扬的一面是如何的, 而注重人生安稳的一面又如何.她说安稳是人生的底子,斗争则是求和谐的手段.她是清醒的,也是悲哀的.红尘的热闹她不是不能参与,她要保持距离.有些社会心理的确是恒久不变的.

前几年,有人评论说, 眼下的中国文化市场,最畅销的当属王朔、贾平凹和池莉了, 实在是名利双收.正当池莉红透神州之时,批评的声浪也居高不下,什么理想殒落世俗化、小市民名作家,好像也不再提"媚俗"的字眼儿了,实际上就是那个意思吧.起初池莉还招架了一下,池莉是这样温和反驳的:"'俗',这个字在中国文字当中本意不俗, 意思是有人有谷子,有了人有了粮食岂不是一个美好世界,追求美好的物质生活,追求私有财产和个人权利以及对于这些追求与权利的法律保障要求,这是合理的人性,是有效管制人类的自私本性和动物牲的最基本条件;是构建宏大辉煌的社会体系的最基本起点;也是将贫困庸碌的小农社会提升为健康向上的市民社会的必需途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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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在池莉的小说中,她真的是不构建"精神家园"呀,"思想深度"呀,"价值体系"呀这些所谓彼岸性的东西,反而她要解构掉这些虚幻的神话性质的东西的.这种精神气质骨子里头绝对是西方后现代的.我们不能说池莉是"拿来主义",肯定是不谋而合.如今讲全球经济一体化,那意识形态的东西是不是也会一体化地球村人的精神应该是相通的.拒绝深度拒绝玄想拒绝乌托邦,这当是目下普通人的社会心理,池莉顺应了这种心理,将现实中国的真相一隅揭示出来,与大众撞击出共鸣而已.


作家在创作中到底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他(她)真的会成为一个"超度"者处在这样一个开放年代,谁会轻易做出选择所以,不必居高临下"指点江山",平头百姓只是想在文学里看到作家有勇气反映现实罢了.其实, 生活的速度远远走出了作家的视野,有良知的作家紧紧跟踪就是了.池莉心中装着读者,为大众写作, 自己又可以立身扬名,何乐而不为张爱玲、冯小刚都既谦虚又不无得意地讲自己的成功是拍了大众的马屁.市场经济条件下,读者难道不是作家的衣食父母吗对于读者的认可和接受,池莉感到空前的振奋:"这对于我生命和创造力的激活毫无疑问地超过了所有的文学奖、专家评语和所谓的历史评价.我的创作原动力绝大部分从自己的生命中来,另一部分来自读者.我不认为青史留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正史留名的人物绝大多数都成了干巴巴的蜡像.我哪怕是为了读者中间的一个人写作,我都会飞扬."

对于创作主体来说,社会心理在他们身上的内化是一个"建构"过程,即创作主体,永远不会消极地受社会心理的影响,社会心理影响创作主体的同时,创作主体的前结构也投射出信息,两者相互作用,进行信息的交换和渗透,在相互作用中,主体的心理结构发展了、变异了.无论如何,内化是作为客体的社会心理作用于创作主体的必要机制,而这机制如何实现,则又与在实践中形成的前结构密切相关.

当然,社会心理总是这样和那样影响创作主体,而创作主体遭遇社会心理内化过程中会采取自己的态度.一般来讲,会有几种情况.一种是创作主体与流行的社会心理完全适应. 比方, 当今流行的那么一种大众心理,就是老百姓对污吏深恶痛绝, 有部分作家如张平、周梅森者,就写出了一批的作品;另有部分作家如刘震云、王跃文者,则写了所谓的官场小说.大众喜欢阅读此类作品,说明他们既对国家体制寄予希望,又对体制的弊端--腐败现象特别愤恨.因此说,这部分作家的适应表现了社会思潮的积极心理方面,具有前瞻性的眼光和博大的襟怀.

另有一种是创作主体抗拒流行的社会心理,尽管主体也对客体作出了反应,但主体与客体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像军医出身的女作家毕淑敏,她的作品总是透露出一种温婉的人文情怀,从《生生不已》到《预约死亡》再到《拯救》,表现永恒的人性成了她作品的主题.这与目下"唯实唯利"的社会时尚形成鲜明对立.而且,她的文学观念面对纷繁的世事始终如一,未曾改变.她形象地将文学比作银杏树,笔直高大,每一片扇形的树叶都那样精致美丽,其果实还是名贵的中药;她又把文学比作康乃馨,因为其代表"爱"和"仁慈",是母亲花;她还把文学比作精纺的水洗纯棉布衣,因为其洁净、温暖、合体而贴身.这样温情脉脉的对人体贴的情愫,在当下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毕淑敏作品温情的表达,令读者接触到了另外一种人生,从那种人生景象里获得启发,进而对人生或生命能作更深层次的理解和感悟,来抗拒社会流行的"唯实唯利"的社会心理.

还有一种最常见的情况, 即创作主体与当时流行的社会心理又适应又抗拒,进一步说,创作主体在对社会心理作出反应时是矛盾的,形成了某种悖论:创作主体适应当时流行的社会心理;创作主体又抗拒当时流行的社会心理.这种情境在许多作家身上都存在着.像张抗抗的新作《作女》,作家无疑是敏感地捕捉到了正在生活中迅速崛起的新的女性群体,并以"作"字将她们的"性别优势"展示得淋漓尽致.卓尔代表的是一类人,而不仅仅是她一个人,也不仅代表女人,实质上她"作"的状态的确是迎合了新世纪之初人们(无论男女)都向往和正在追逐中的理想的生存状态: 自主、 自由和自在.因为"作女"不仅是反传统的,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反女权主义的.但是,张抗抗笔下的人物,又是反男性中心社会传统的:她们不想结婚、不想生育、不想做稳定的工作; 她们只想探险,只想叛逆,只想活出自我.这样一个新的形象, 既反了男权,也未得到女性主义的认同,而是与流行的社会心理保持了距离.也就是说,创作主体和普通人一样,他们的内心世界是复杂的,那种纯而又纯的心灵世界是没有的,他们的内心也是充满矛盾的.

因此,我们说,创作主体在对社会心理作出反应时,其前结构是复杂的,他们是以自己同样复杂的主观信息与当时的社会心理所舍的信息进行交换, 因此对社会心理的内化必然是复杂的,既有适应,也有抗拒,对他们来说永远要面对这个悖论,那是并不奇怪的事情.

应该指出的是,流行的社会心理性质是不同的,最起码可分成积极的和消极的两种.有些是高昂的进取的;有些则是低落的鄙俗的.因此,不能简单地说迎合社会心理好还是抗拒社会心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