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学“嫌贫爱富”

劳埃德·布兰克凡（Lloyd Blankfein）总是将被哈佛录取形容成“人生向着有利方向转变的开始”.的确,在他从一个布鲁克林贫民区的穷孩子成为高盛CEO的过程中,哈佛的学位证书的贡献必不可少.

然而,近几年的现象表明,布兰克凡们的出现概率可能会逐渐降低,因为如果你没有足够的钱的话,你很难进入大学学习或者完成那儿的学业.

斯坦福大学的研究者卡罗琳·霍克斯比（Caroline Hoxby）和哈佛大学的克里斯托弗·艾弗里（Christopher Avery）统计了2008-2012年美国SAT或ACT考试成绩榜单前10%的高中毕业生的“家庭背景”.他们发现,这些全美最好的高中生里,有43%来自最高收入家庭（年收入10万美元及以上）,有27%来自收入第二高的家庭（年收入在7.5万-10万美元之间）,而来自低收入家庭（年收入在5万美元以下）的学生只占总数的17%.

美国研究机构Third Way的统计数据表明,在1979-1982年出生的美国人中,只有29%的来自最低收入家庭的人能够进入大学学习,这虽然比1961-1964年的低收入人群中19%的比例提高了一点,但相比之下,最高收入家庭的孩子中,有84%的人能够进入大学,比20年前提高了22个百分点.换句话说,在近20年的时间里,高等教育只为穷人孩子打开半扇窗户,却为富家子女打开了一扇大门.

更令人沮丧的是,有研究数据表明,在过去的10年中,只有9%的来自最低收入家庭的孩子能够完成大学学业,而最高收入家庭的学生的毕业率为54%.

“对于那些想要通过上大学来改变自己贫困命运的孩子来说,这条路似乎变得越来越窄.美国的大学正在成为阻碍缩小贫富差距的工具.”密歇根大学经济学副教授玛莎·贝莉（Martha Bailey）说道.

艰辛的大学生涯

从2009年申请大学开始,安杰丽卡·冈萨雷斯（Angelica Gonzales）就一直夹在高等教育和金钱之间.这个住在得州加尔维斯顿的女孩来自一个墨西哥非法移民家庭,在高中四年,她几乎门门功课得到A,被老师评价为“难以置信的勤奋和聪明”,在4年级时甚至开始教高一数学,在SAT考试中的数学和阅读科目中得到1240分（超过全美84%的学生）.

然而,在申请大学时,这些荣耀并没有给安杰丽卡带来任何便利,她最心仪的西北大学拒绝了她的申请（因为她的中学名气不足）,最后时刻,她向位于亚特兰大的埃默里大学提出申请.

“因为埃默里大学是所有我能考上的美国顶级大学中为数不多承诺能够满足我经济需求的学校之一,而且它提供的奖学金种类比得州的任何一所大学都要多.”安杰丽卡说.

埃默里大学录取了安杰丽卡,但是,因为找不到生父为其作担保,安杰丽卡没有获得全部的奖学金,在大学即将开学时,安杰丽卡不得不向银行贷款4万美元来支付第一年的学费.

在度过了灾难性的第一年后,安杰丽卡发现自己想要维系在埃默里大学的学业变得愈发艰难.由于学校错报了安杰丽卡的家庭收入,使她无缘很多学费、债务减免政策.为了能够凑足学费,安杰丽卡在接下的三年里不得不再借贷1.5万美元,同时还要打多份工来维持生活.

繁重的经济压力和生活压力极大地减弱了安杰丽卡在学习上的精力,大三这一年,这个在大一、大二获得平均分B+的女孩因为翘课过多而导致多门功课亮红灯.自称心理出现了一点问题的她在大四上学期更加频繁地逃课,甚至通过扎来发泄心中的不满.最终埃默里大学发出通牒,要求她重修大四的全部课程,否则就退学回家.

2013年3月,安杰丽卡在和母亲以及朋友们商量之后,决定退学.

“埃默里大学可以做很多事,我也可以做很多事.我所关心的是这些事对我是否有好处.”安杰丽卡说,“现在看来,这是最好的决定.我不认为双方中的任何一方应当为此负责.每个人都知道生活是不公平的——来自穷人家让你处在了不利位置.我只是不明白我怎么会遇到这么多困难.”

“学位贫富差”的由来

实际上,美国的“学位贫富差”的扩大是很多人没有想到的.2010年,美国总统奥巴马提出要在2020年让“60%的美国人有大学学历”,而且各个大学也都在采取措施为经济困难的学生提供帮助.据悉,哈佛大学每年为学生提供的奖学金达到1亿美元,埃默里大学每年在这方面也花费了9400万美元.

但是,尽管有着丰厚的资助,美国的大学,特别是顶级大学的学费依然“高处不胜寒”,哈佛大学的学费为每年3.8万美元,埃默里大学的学费为每年5万美元——这是美国中产家庭的年收入标准.

另外一个不争的事实是,美国大学的学费在过去的25年里上涨了440%,是通货膨胀速度的3倍.这样导致美国2011年的大学毕业生中有超过一半是靠贷款完成学业,平均每人欠账2.65万美元.

“在债务缠身的情况下,有谁能够静下心来去对付砖头一样的书和复杂的实验呢?”埃默里大学图书馆馆长牛顿女士说道,“当安杰丽卡在我这儿打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贷款对她造成的影响.”

同时,由于金融危机的影响,美国政府在教育方面的投资有所减弱,从2008到2013财年,美国有48个州减少了高等教育方面的投资,这导致了各个州的公立大学的学费进一步上涨,加重了学生的负担.

另外,信息在大学录取的时候也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卡罗琳·霍克斯比说：“有很多有钱人家会在提交申请的时候花费4万-6万美元来雇佣顾问团队,这些团队会为他们的孩子量身写作申请计划,包括成绩、申请条件、推荐信等诸多方面.这几乎保证那些富人子女在成绩合格的情况下可以进入自己心仪的任何一所大学.这对于贫困家庭来说是不可能的事.”

“我们还发现很多来自贫困家庭的孩子根本没有想过去申请那些顶级大学.”霍克斯比补充道,“在我看来,这是由于信息不对称造成的结果.我们的统计数据表明年收入在5万美元以下的家庭的高中毕业生中,只有8%的人去申请全美排名前25的大学,而这些人都是生活在大城市或者有亲戚朋友上过这些大学.在郊区和偏远地区,有不少像安杰丽卡那样的优秀学生,美国的大学,特别是顶级大学,应当多做些宣传,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并非遥不可及.”

普林斯顿大学被认为是这方面做得比较完善的一所大学.2001年,当雪莉·蒂尔曼（Shirley Tilghman）成为这所大学历史上第一位女校长的时候,她取消“助学贷款”,完全采取“奖、助学金”来让学生摆脱负担.同时,该大学还经常派出团队去美国的偏远地区来发现那些地方的“优秀苗子”.

“我很高兴看到普林斯顿大学的尝试,也很兴奋地发现哈佛和弗吉尼亚大学也加入了（搜寻偏远地区人才的）行列.”斯坦福大学社会学家西恩·里奥登（Sean Reardon）说,“不过这还不够,现在的局势表明,贫困家庭的孩子无论有多聪明也无法改变自己在社会经济上的劣势.”

“我们所谈论的是对美国梦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