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致青春毕业季去玉树做志愿者

他坚信,项目给孩子们带来的改变,仅仅是“美丽中国”的短期目标.在未来,这些参加支教的年轻人以及他们教出来的学生,将能够共同创造一个更加美丽的中国.

王娟、刘梦然,两位90后女生,非社工、非医疗专业的小白志愿者.在这个“史上最难就业季”,她们没像同龄人一样在招聘会上奔波,而是将与梦想带给西部孩子.两人得知“西部医疗角”这个针对偏远乡村卫生的医疗项目后,报名参加了培训,于今年3月进了天寒地冻、语言不通、没电没信号的玉树乡村,开始项目的运转.

初到玉树：“羊圈”般的学校

我和梦然驻点的学校是吉曲乡热多村小,这是玉树州国家级贫困县所辖区乡的一个小学.这里海拔高,自然条件恶劣,昼夜温差大且冬季寒冷漫长,饮用水大部分来自雪山融水或者河水,没电、没信号更是家常便饭.孩子们红着小手吸溜着鼻涕,每天大清早起来饿着肚子早读,习惯喝生水因而时常被病魔逮住,肠胃不适、嗓子疼、肚痛拉稀已然稀松平常,心脏病和癫痫等疾病的发病率也明显高于城市.

学校的教学环境更糟糕.大部分的村小学都没有正规的教室和宿舍,教学设施匮乏,最常见的就是羊圈一样的两三间房子,屋顶搭着几块板子,一半的空间放着几张桌子当做教室,另一半的空间则放着几张高低床作为宿舍.这里的学生大部分都寄宿在学校,一个月放一次检测.有些一、二年级的孩子还处于依赖父母的年纪,但是为了方便上学不得不住在学校,小小年纪便开始独自生活,相比城市里走读的孩子缺少了很多来自家庭的温暖关怀和教育影响.学校一般只有两三个老师坚守,经常是又当爹又当妈,大到教育做人,小到洗头发洗脸,都要亲手揽下.

这样的地方,我和梦然都是第一次了解,第一次面对.城市的便利与繁华逐渐后退,陪伴在我们身边的只有不曾雕琢过的美丽风景,以及屈指可数的几天有水有电的日子.

小“妈妈”：孩子们最爱的老师

我和梦然的到来在这所简陋的小学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孩子们展现出了异常强烈的好奇心与表现欲.每次社工课上,孩子们都会用蹩脚的普通话向我们询问很多古古怪怪的问题,做鬼脸,调皮捣蛋,希望以此来引起我们更多的注意.

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多,孩子们对我和梦然的依恋也在不断升级.开学第3周,我跟梦然准备去学生宿舍转一转,了解孩子们的住宿条件以及后续进行宿舍改造的可行性.晚上,刚走到一年级的教室门口,下晚自习的铃声响了.一年级的公却永扎带着一群小孩从教室里向我们冲过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堆人就抱着我的腿,开始七嘴八舌地说：“妈妈,妈妈”、“妈妈,你要去哪里啊?”、“妈妈,我也要去”.我们忍俊不禁,一边艰难脱身一边纠正着他们的称呼：“以后不能叫妈妈,要叫老师!”然而,转到最后一个一年级宿舍的时候,又有一群孩子冲了上来,“妈妈、妈妈”“妈妈,你干什么来了”“妈妈,我不让你走”等许多孩子堵在门口,耍起赖皮,抱腿,拽胳膊等我和梦然使出了浑身解数安抚了好一会儿,这群小将才恋恋不舍的放走了两个小“妈妈”.

为了给孩子们一个畅所欲言的渠道,我和梦然决一个“悄悄话信箱”.信箱的出现引起了孩子们好奇的围观,许多孩子在课间的时候,都会跑到信箱旁边摸来摸去.一天中午快上课的时候,响亮的“报告”声将梦然引出了教室.奇怪的是,教室外并没有学生,信箱里却出现了两封信.梦然拆开后发现,这竟然是封满怀爱意的“情书”：“亲爱的老师,你们好吗?我想你们了,你们想不想我?你们过得好吗?我过得很好.我爱学习,我爱的老师是你们,你们知不知道等”画在最后的大大的一箭穿心,让梦然的幸福感瞬间爆棚.

每当轮到我和梦然上课的时候,孩子们都特别开心,尤其是一二年级的小朋友们,每次都会跑过来抱着我们的胳膊,拉着我们往教室走.这些小小的童心,全心全意地信赖着他们年轻的小老师.四年级的谢尕第一次来例检测的时候,十分害怕被同学知道,吓得一直哭.梦然一直陪着她聊天,给她讲一些常识,以致于那几天的晚自习后,她都要来问梦然：“老师,你要不要一起去厕所?”

一年级的才仁曲吉,是个小大人一样的小姑娘.这学期梦然给孩子们上的最后一次课是在室外.自由活动的时候,才仁曲吉一直和坐在地上的梦然聊天.突然,刮起了一阵睁不开眼睛的大风,才仁曲吉立刻站起来跑到了梦然的面前,把她的头抱到了自己的怀里,用自己小小的身子为她的小老师挡去了风沙.

跟这些可爱的孩子们相处的每一天都是幸福的,然而,他们却时刻需要面对医疗资源不足所带来的死亡威胁.一天晚上十点,一个孩子突发急性心脏病,手脚剧烈抽搐并伴随呼吸困难.由于没有对症的药品,我和梦然只能用谷维素片和氧气瓶为孩子稳定病情.值周的顾老师说,因为住宿条件紧张,床位也不够,学校安排4个五年级的学生跟另外10个六年级的孩子挤一张床,14个孩子挤在一间宿舍难免会产生摩擦,这天晚上终于因为小小的矛盾而爆发了口角,引发了这个孩子的先天性心脏病发作.老师们曾多次和患病孩子的家长沟通,希望家长能带孩子做个全面的检查,家长虽然口头上答应,但因为家庭和乡里医疗条件的限制,一直拖延着孩子的病情.

“卫生36计”：帮孩子们养成健康习惯

“西部医疗角”项目致力于对驻校点开展基础的医疗救助、医疗卫生习惯的改善,同时也将进行寄宿生心理陪伴等社会工作.

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是减少疾病的最有效方法,而不卫生、不健康的生活习惯恰恰是西部孩子致病的重要原因.我和梦然在学校成立了医疗角,为孩子们进行常见病以及轻度外伤的处理,同时还会用其他的趣味项目,如“小水杯计划”、“小手纸计划”、“洗手计划”等培养孩子们良好的生活习惯.

口渴的时候,学校的孩子们往往直接饮用水龙头或者河里的生水,甚至捡食山里的雪团.寄生虫（如肝包虫）、杂质、病菌,很有可能因此进入体内,引起发烧、肠胃不适或者肝包虫病.“小水杯计划”提供水杯,为学生们烧开水饮用,从而减少病从口入的机会.在坚持了一个星期之后,孩子们饮用生水的习惯得到了很大的改善.“饭前便后要洗手”是城市孩子在幼儿园就会学到的常识,却是玉树的孩子们少有的习惯.孩子们大便后基本不使用卫生纸或其它方式（石头）进行清洁,长此以往很可能引起一些肛肠疾病甚至妇科疾病.玉树海拔较高,长期处于雪期,寒冷的气候使学生们频发感冒,却总是挂着鼻涕不知清洁.“小手纸计划”就诞生于此.我和梦然在厕所为孩子们准备了抽纸,并在盒盖上用藏文标注了“节约用纸”.虽然有不少老师担心孩子们会因为好奇而造成纸张的浪费,然而王娟和梦然却坚持：不怕孩子们用纸,就怕他们不用,没法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项目实施初期,果真如老师们所料,手纸的消耗速度非常快,一个女厕所抽纸盒还出现了破损,然而与此同时,我和梦然发现厕所里面的石头减少了,用过的碎手纸增多了,慢慢将孩子们的好奇与热情变为习惯成了我们最大的收获.

我和梦然认为,自身的影响作用十分重要,当着孩子们的面洗手,会引起孩子们的好奇和模仿,同时再辅助一些口头表扬或者物质奖励,将会影响更多的学生进行效仿.我们克服了羞怯和不适应,特意在课间和孩子们一起上厕所,在孩子们的围观中详细的演示洗手的正确方式和卫生纸的用法.针对孩子们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我和梦然会为洗过手的孩子擦护手霜作为奖励,还会发放小红花、糖和小手工等小奖品.有的孩子为了能多擦几次香香的护手霜,甚至会一天洗手七八次,让我们哭笑不得.

2013年5月,孩子们放两个月的虫草检测,跟家里进山挖虫草,我和梦然趁这个空档返回学校,回到紧张的学习和生活之中.

梦然说,这是开心又充实的两个月.“我们并没有给孩子们带去太多,反而是他们带给了我们很多感动,跟他们在一起总是会正能量满满.孩子们生活在大山里,很闭塞,很多习惯和意识都没有,这些都不是能很快就改变的,只能慢慢一点点的去影响他们,让他们的思想观念慢慢改变,养成良好的习惯.我们在努力,相信在我们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来做这件事.”

我感受最深的是,公益需要乐观的精神,而社会工作的影响和改变更需要乐观的心态,两个月的时间也许并不会让藏区孩子们的生活发生质的变化,然而通过一代代人一点点的改变,在我们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未来,藏区一定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7月,我和梦然完成毕业答辩后,又坐上了前往玉树的火车,我们将在那里一直呆到12月.尽管我们仍要过缺氧、感冒、气喘、语言不通、无法与外界联系的生活,但这种日子,开心又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