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观念艺术20年

西方人纷纷纪念朋克运动30周年的时候,我们的媒体也在无奈地纪念中国摇滚20年,令人感叹的是,当年摇滚界风云一时的魔岩三杰,一个刚烧了报社记者的汽车,一个在精神崩溃的边缘挣扎.但是,2006年的春天却是中国观念艺术的丰收年,不久前的纽约苏富比拍卖会上,徐冰的装置作品《会飞的鸟》、谷文达的“碑林”系列作品中的一块石碑的拍出数十万美金的,高出原估价的几倍.而在4月北京的国际画廊博览会上,中国艺术家中最受热捧的除了陈逸飞,还有旅法艺术家王度,法国画廊的三件作品全部售出,火箭模型式作品《飞弹》最终以28万欧元卖出.

20年前,观念艺术和摇滚有着一样的精神内核,一样的20年,从流氓到大亨,从反叛到主流,前者只收获了一个崔健.

徐冰：艺术为人民

徐冰简历：1955年生于重庆,1987年在美术学院获硕士学位,现居纽约.曾获美国“麦克阿瑟奖”、日本福冈“亚洲文化奖”等重要国际大奖.

前年,在香港苏富比的中国当代艺术拍卖会上,徐冰的两件“新英文书法”条幅,一件拍出了78万港币,另一件144万港币.不到两年,在今年纽约苏富比的春季拍卖会上,原本估价25万～30万美元的《会飞的鸟》又把这个翻了一番.20年前,被认为“集新潮美术错误之大成”的徐冰作品,如今已成为经典.

当年,在热火朝天的“85艺术新潮”浪潮中,徐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年,刻出了4000多个貌似汉字的检测汉字,宋版书的格式,活字排版,按照古籍的方式印出100套,这个作品后来命名为《天书》,至今这仍是他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其中所表露的对知识的嘲弄、对文字的兴趣、对手工劳动的热忱、对禅宗的活学活用,都贯彻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天书》之后是“新英文书法”,他将26个英文字母一一对应汉字的偏旁部首,把英文单词写成一个个方块字,发明了一套自成体系的书法.

1999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展出徐冰用新英文书法写的条幅：“Art for the people(艺术为人民)”.所说的“艺术为人民”,这对徐冰来说不仅是政治波普,他认为,“不管在什么年代,艺术为人民的思想绝对是正确的.”

同年,美国人民忍不住了,将文化界的最高奖项麦克阿瑟天才奖发给了他,高达50万美元的奖金是对天才毫无保留的认可.以往这个奖是通常奖励科学家的.

在美闯荡几年的徐冰曾在1994年回国,在北京一地下画廊展出了迄今为止最为生猛的一次行为艺术――配种.一头身上印着英文的公猪和一头印着中文的母猪,经事先调教之后,嗷嗷地做了一个下午的爱,这部作品《文化动物》之后的日子,在世界各地由不同种类的猪们实现过.徐冰认为,两只猪很尽兴,不用担心避孕和艾滋,更不存在犯错误的问题,人们面对它们不知所措,显得拘束和不真实.

2004年的英国威尔士,从600多位艺术家中遴选出的最后参展者里,徐冰再次脱颖而出,获得Artes Mundi国际艺术奖,这是世界上最高的艺术奖,徐冰也是中国第一位获得这一荣耀的艺术家.他被评论界称为是“一位擅长于表现语言的微妙如何影响到文化差异的艺术家”.有时天才之作不是用来阐释的,只是用来赞美的.这部作品《尘埃》搜集了“911”事件后世贸大厦废墟中的灰尘,轻轻一吹,经过沉降,落到地面,取去原先放上的模具,地面呈现出一句中英文：“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As there is nothing fromthe first,Where does the dust itself collect)

谷文达：中国之声

谷文达简历：1955年生于上海,1976年毕业于上海工艺美术学校,1981获浙江美术学院山水画专业硕士,并留校任教,1988年移居美国.

作为第一代到西方闯世界的艺术家,谷文达和徐冰一样,被称为海外艺术家的四大天王.从1985年起,谷文达已成为中国当代艺术的代表人物,其作品往往以本土文化反省为主题.

移居美国后,谷文达前五年间无所顾忌地向西方社会和西方艺术的极限挑战.他迫不及待地要在世界当代艺术的交响诗中奏响中华之声,谷文达的咄咄攻势,曾让一些美国名牌大学的教授联名.从1993年起,谷文达收敛了攻击性,他开始了当代美术史中可能最野心勃勃、题材覆盖面最广、涉及文化和种族最多、散布区域最大的一件美术作品――系列头发装置艺术《联合国》.

中国艺术家在当代艺术中的这一响亮呐喊,让美国人第一次把中国美术印作《美国艺术》的封面.作为一个侨居纽约的移民艺术家,谷文达对于美国的种族问题特别敏感.美国缅因美术学院美术史系副教授徐淦说,如果说《联合国》针对的是全球的种族矛盾和冲突,那么《联合国：美国纪念碑――美梦国》则关注着美国国内的种族问题.

《联合国：美国纪念碑》是谷文达制作的第二件人发装置艺术,由“美国的过去”、“美国的今天”和“美国的未来”构成：第一部分是根据美国历史创造出来的4面美国国旗,用美国印第安人、白人、黑人、拉丁人、亚洲人的头发制成；第二部分是一个人发制成的秃头鹰巨翅和鹰尾；第三部分是一面新星条旗.在这面旗帜上,它的5个角由白人、黑人、印第安人、拉丁人和东方人的头发胶成.

另一组大型装置《碑林――唐诗后著》是谷文达历时12年才在中国大陆完成的,它揭示了人类在全球化过程中的种种困境,以50块中国传统碑石为媒材、以50首唐诗的中英对译文本为碑文内容,意在通过语言转译的不精确性,以证明文化间的不可互译.

王度：艺术不极端

上世纪80年代,广州对内陆的多数人来说拥有近乎的色彩,有着新潮的电器、服装和复杂的海外关系,而南方的文化近乎无声,一直为北京这样的城市轻视.因此,1986年出现“南方艺术家沙龙”显得很特别.不过,召集人工度并不是广东人,他来自武汉一个矿工家庭.

在南方艺术沙龙的第一次试验展上,他的作品《在风中漂移的有关童年的肖像》等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也进入到中国观念艺术的谱系中.

到巴黎后,王度成了彻头彻尾的“国际艺术家”.2006年春节,法国总理到王度的家里吃饭恳谈,这种“荣誉”在西方是罕见的.但是王度依然说：“我是一个中国艺术家.”

王度的创作直接涉及到整个世界的政治思想空间,以大无畏的恢弘气度,睥睨宵小人生,抬举草根社会,描绘当今国际风云的江山图.他善于从时间和事件入手,大中见大地直插策源地,以“大”的威风横扫虚伪政坛的邪气.

王度享受着西方后现代艺术的大餐,他没有生吞活吐,而是另辟蹊径,取材于已经被传媒变得畸形的传媒社会.事实上,我们所知的现实,乃是一个被传媒构筑的“现实”,传媒牵动着我们每一根神经及我们的感受力和情感,乃至我们的私人生活,无不被这种“现实”影响和入侵,一旦我们被剥夺了参与这种“现实”的权利,我们就失去了自身的社会性存在,在传媒的复杂网络之中,我们也常常自我迷失和无所适从.难怪王度说：“媒体,就是空气,就是血液,它几乎是我们生活的一切”.

王度没有被传媒社会窒息,相反却在传媒中摄取营养,他使用的媒介只是报纸或者以报纸形式做成的不锈钢装置,让受众从这些“智慧产品”、“喉舌功能”的“迷人气息”中听到惊雷和受到心灵的震撼.从王度的《飞毯》、《一次性消费的现实》、《阅兵式》、《身体工程》、《纸上谈兵》、《我的报亭――7月15日》等作品中,可以看到他从个体自我意识的生成走向了自觉.

王度的装置作品也给人们提供了新的美学启示,《吻》是以“睥睨宵小人生”的姿态,以小见大,也是以一种合乎人性的现象来观照艺术创作的重大主题,而《一次性消费的现实》、《阅兵式》则是大中见宏,锋芒所指是暴力和强权,悲观与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