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是在刀刃上行走

王：我的家庭的确对我所从事的艺术道路影响很大.我的母亲是歌唱家,舅舅是钢琴家,父亲也在门任职,所以从小就在比较好的艺术环境中长大.但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走上艺术道路,也不是从小就学画画的. 14岁的时候,我的父亲去世了,我们一家从大连回到武汉,因为一直奔波在大连与武汉之间,加上南北教育体系不同,所以我的学习成绩一直不好,还经常跟人在街上打架,让我的母亲很伤心.那时她的单位有位同事书法写的很好,为了让我安心,我母亲就请他作为我的书法老师.说来也怪,一写大字我的心就静下来了,每天可以写好几个小时,或许这就是我艺术生涯的开始.

FC：在您的艺术之路上,曾受到中国和德国两种风格迥异的艺术理念熏陶,而您的创作风格在两个时期也非常不同,这其中有一些怎样的原因和触动呢?

王：在国内的时候,我们接受的基本上还是延续体制内的美术教育,基本以写实为主,偶尔模仿些现代作品,但眼界和视野都非常有限.到了德国之后,我的眼界开始打开了,才知道原来西方艺术已经走了这么远,原来表现艺术的方法还可以是这样的......我常常在不同的美术馆流连忘返,驻足旁观,汲取它们的养份,思索它们内在的逻辑脉络,并试图将自己直觉以试验的形式引入正在创作的艺术作品中去.

FC：从去年年末开始,您的展览在欧洲各个国家巡回展出,而您本人也多次在中国上海等地举办自己的艺术展览,国内和国外环境的差异是否给你带来了一些心态上的微妙不同?

王：当然是微妙不同,毕竟是在两种不同的文化,两种不同政治体制下同样题目的个展.通常说艺术是无国界的,对于艺术家来说艺术的生存是有国界的,因为我们每个人不可能将自己的身份忘记,对于观者来说应该也是.的确,在我的创作中,我的观念无法完全逃避中国当代社会的各种荒诞现象的侵入.但是,我希望那些在我画前驻足的人,是在以自己的经历解读我的作品,真真实实地体会到自己所处的环境.我一直试图寻求一种普适的方法,使得观者自愿将意识投入到我创作的情境之中,而非针砭时弊式地裹挟观者的视觉.当然国内国外的艺术氛围不同,这是大家心里都理解的.但是我不会考虑观众的感受,我自会静观自己.最好的艺术是在忘掉自己的存在而存在!

FC：对您个人来说,“失控的蚂蚁”系列,代表着怎样的创作历程和阶段?好些艺术家的作品往往会比较出世,而您的作品常常给人比较厚重的时代意味,这是否是您的创作理念使然?

王：当然无论您还是我都在这么混混沌沌环境中生存着,无法不受到它的浸染.我与那些您所谓的出世的艺术家相同的是,我们都在艺术中寻求自己不被完全侵犯的一口呼吸.但事实上,我们谁都无法真正将自己从“世”中抽离,回到“世”中创作.对于我来说,我的创作是以心的触动为动机,以心的直觉来表现自己的一种状态.或许您在我的作品前直觉了您的一种状态,可能是若有所思,可能是莫名其妙,甚至嗤之以鼻,但无论如何其实都包含了您将我的作品带入您的感受,融合或者分离了您的自身经历.优秀的艺术作品会让您的心微微颤颤的疼.这种有点像刻划的疼,或许这就是对“世”的不满与无奈,或许就是某种记忆难以言出的感受.

FC：您近期在艺术创作上是否有一些想法与动作?

王：我最近的确有一些新的想法与新的尝试.我花了三个月,作品几近完成时,忽然又觉得,走错路了,于是我赶紧停下将画面全部铲平.的确,在艺术的创作中,我遇到许多矛盾与挣扎,绝路常常出现,我也相信我最终还是会站在绝路上无可奈何,但只要我能画得动,我就要奋不顾身.艺术就是要在刀刃上行走,就是要在一次一次的自我突破与创新中,达到自己的预期,但这一定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且结果无人能知.所以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做艺术家就是一个悲剧的开始,而且只有自己才能知道悲的痛楚,因为在这个舞台下几乎没有观众和同情者.

FC：对于另一位杰出的旅德艺术家王小慧老师的作品,您有什么评价?

王：虽然我们在大的艺术领域中各自追求自己的艺术信仰,但作为一位女性艺术家,小慧姐的确很了不起.这么多年来,她在艺术上的坚持令我深深敬佩.

看过小慧作品的人都多少能体会到,她在作品中的自己给人一种眼花缭乱的错觉,让人迷失方向,不知道何为真实.但事实上,不管是哪一个她都是真实的.看她的照片时,我总是倾向将她当作一个陌生人,不以她的背景、经历以及现实中她留给我的任何印象为铺垫,只是那么单纯地欣赏照片中这个女人的人生.一个坚强却又柔美,传统却又时尚,东方却又西方,集结了各种矛盾的女人,就那么鲜鲜活活地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