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群空间:实验室里的艺术

点赞:3037 浏览:7327 近期更新时间:2024-04-21 作者:网友分享原创网站原创

9月份将在德国卡尔斯鲁厄艺术与媒体中心上演的舞蹈《应答的身体/应答的空间》(Responsive body/ Responsive space),是一个由媒体艺术家、编舞家、作曲家和科学家一起合作的声、光、肢体、影像混合项目.这些跨学科艺术家多数来自于瑞士一个声名鹊起的艺术项目――“实验室里的艺术家”,并且普遍投身于艺术与科学平台的分享和利用科学工具实现新门类艺术创作的探索.他们的基地在苏黎世艺术大学的艺术文化研究学院.本文采访了该舞蹈的创作团体:互动群空间(Interactive Swarm Space)的领导人,有着生物学、软件开发和视觉设计领域背景的丹尼尔比西博士(Dr. Daniel Bisig).

生命的群体智慧

单只鸟或一条鱼的运动,无论怎样流畅,都不能带给我们鸟群或鱼群行动的震撼.但当他们集结而动――鸟群转向的动作以波状传感方式,大约七十分之一秒的速度从一只鸟传到另一只鸟――翱翔在天幕上的生物队列就成了变幻万千,优美异常的图景.自然界的动物有着让人难以置信的群体智慧,它们的单个行为极其简单,但是由单个简单个体所组成的群体却表现出极其复杂的行为形态.鸟群远非鸟的简单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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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线》杂志(Wired)的创始主编KK(Kevin Kelly)在著名的《失控》中写道:“没有所谓的控制器来指导身体把脚放在哪里,或者跨过障碍时要把腿抬多高.实际上,每条腿都有权做些简单动作,而且每条腿都能独立判断在不同环境下该如何行事.”低层级的表象是无法推断出高层级的复杂性的,低层级单位之间彼此高度连接,点对点地传递影响,数量一多就形成了庞大的非线性因果关系网络.鸟群鱼群如此,人类的大脑也是如此.许多个只关心局部目标的单个机构以低能儿的水平简单工作,但是,它们通过错综复杂的层累控制,以许多不同的搭配有机地结合起来,就创造了高难度的思维活动,智慧就是这么从愚笨中来.


仿生是一种在科学中应用很广泛的方式.互动群空间的“群模拟”,是仿生通过科学在艺术中的应用,目的是为了探索和展现模仿行为和艺术创造过程的结合方法.他们仿造了自然界的架构组织方式,模拟了各种鸟群鱼群的运动轨迹,制造出很多类似的模板,原理很简单.然而,正如前文所说,单个独立动物的运动轨迹虽然很容易掌握和跟随,但小动物们一旦成群结队,简单轨迹汇集起来马上成了无法预料的变化.因此,也就相应出现了可以创造出动感、空间感和不可控的暂时性模板,这就成就了这种艺术创作最大的魅力.在这种“生物美学原理”的基础上,信息时代的各项技术作为重臣粉墨登场.

人工智能艺术

互动群空间项目开始于2009年,受瑞士国家科学基金会(SNF)赞助,是苏黎世艺术大学电脑音乐和声音技术学院与苏黎世大学人工智能实验室合作的产物,项目成员的专业从数学、生物学、软件工程、音乐、微电子学、视觉、数字艺术到哲学,背景纵横交错,极其复杂.这些领域的融合从传统角度看似乎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互动群空间发展了一种能展示杂交生态的艺术策略、技术手段和展览表演.他们编写并公开了一些有互动环境,可以操控专业音像、影像生成的软件资源,任何人都可以从下载.这种程序有着敏感的投影面板,其互动环境是由人对投影面板的接触而生成,通过接触这些面板,访问者可以操纵和影响群模拟,从而影响整个装置空间的行为效果.打个比方:就好比在电脑系统里养了一群鱼,演员的行为可以传递给鱼群一个命令,于是鱼群根据命令产生变化,而演员又可以根据这种变化做出行为.鱼群因人而动,人又因鱼群而动,形成一个互动的环,使这个异质杂交体共生在一起,活了起来.

道理虽然简单,但每一次小小的扰动,都会让整个行为产生巨大变化.如果援引天体物理的相关观点――生命的核心价值不在于繁殖的不变性,而在于繁殖的不稳定性――群模拟这种科技艺术,也因为互动的加入,而形成了如同生命进化一样不可预知的面貌.人与“鱼群”的互动,由一系列业因反射、弯曲、互映,时而如同潮水般水平扩展、曲折弥散,时而又以几近坠落的方式运动,与其说是人工智能的创造,不如说是变相恢复了宇宙的壮美.但是,这种实验虽然唤起并捕获了一些生物系统原始属性相似、天然的通感,出来的艺术作品却以其匪夷所思的精确形式,呈现出一种高度的抽象和人造的特质,补充了自然界形象化的动物属性.这应该算得上是人类对宇宙美的独特补充.

另外,除了主要的视听模拟,空间还研发了一个小的测量界面装置,尝试发掘声音、视觉模式以外的其它模式.这其中有一种界面能够通过空气流动的变化来控制群模拟,另一种则通过排列一些可弯曲的、可触知的竿来呼应群模拟.这些科学背景的艺术家无意故弄玄虚,他们的创作也和鱼群一样,不过是简单个体的复杂集合而已.“生成艺术”(Generative Art)和“算法音乐”(Algorithmic Music)这类东西,本都是艺术形式借了科技东风自行发展的产物,作为艺术的本来目的并无大变.作为科学家,他们一直都在寻找着机器控制和人工控制之间的平衡;而作为艺术家,他们也在实验着复杂现象与简单意图之间的平衡.

但是,背景决定了他们对于这种群模拟软件艺术创作的兴趣,最早还是起源于更广泛地利用人工智能来模拟有机生命体自主而复杂的行为的兴趣.艺术作品,只是一个后来附加的产物.但这项副产品给这种仿生人工智能系统提升了有趣而互文的美学张力,而且无论无心插柳的过程如何,最后这些非人文学科在这里都是给艺术做配角的.脱下了骇人的高科技面貌,他们摇身一变成为了一种新型艺术形式的顾问.

从简单装置开始

丹尼尔说,从长远来看,互动群空间更倾向于建立可供来访者、表演者和电脑控制者多方共享的艺术创作空间.这样一个共享空间是由真实时空以及虚拟时空中的物理、空间、行为、知觉属性重叠而成.这种重叠创造了某种“杂交生物”,在物质世界里察觉和回应着彼此.在这种基本诉求下,丹尼尔领导的科学艺术实验团队也和各路艺术家合做了一些作品,一开始互动介入很浅,艺术形式也比较单纯,更多的是与其他交叉学科各种形式的结合尝试. 《循环》(Cycles)是为一位来访者专门做的一个非常私密的装置.丹尼尔和日本艺术家、学者亩见达夫合作的这个项目是通过一个简易群原理投影装置,让投影和来访者的手结合成一种“混血实体”,并通过投影变化展示关于这只手的生死轮回.而《流动空间》(Flowspace)看上去是一个蜂巢单元状小屋,其实是一个虚拟情境视听装置,人可以走进去“活”一回.在《梅希蒂尔德》(Mechthild)里,文学家希尔德加伊丽莎白凯勒(Hildegard Elisabeth Keller)和声音设计师皮乌斯蒙格(Pius Monger)参与了创作,他们和丹尼尔一起用群模拟原理将一些文字生成了物理上的雨、火、光效果,这些文字来源于中世纪基督教女神秘主义者梅希蒂尔德的诗歌.《舞蹈空间》则修改和扭曲了一组电影镜头,用群模拟呼应舞者的位置和动作.

互动群空间是由之前的一个研究项目:互动群管弦乐队(Interactive Swarm Orchestra)升级而来.这两个有继承关系的项目都是立足于“生成艺术”和“算法音乐”.生成艺术和算法音乐的共同特点都是计算机程序介入艺术创作,作品中运算方法的应用过程也是实际艺术创作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但是在“互动群管弦乐队”阶段,实验主要是基于有着群模拟原理的音乐程序来创作“生成音乐”.到了“互动群空间”的初期阶段,项目虽然开始利用群模拟原理来探索空间和仿真现象,但是使用者与之产生的交互作用和反馈形式仍旧比较初级和单一.

像现在这样,以如此多样化的艺术创作构建成互动群空间的主要活动内容,某种程度上是丹尼尔始料未及的.这些艺术创作在项目的科学实验部分结束一段时间之后仍旧在活跃地进行,这不止让实验室里的科研结果变成艺术生产力,而且演出的反复进行也让这种生产力产生了更大的生命力.良好的发展,也催生了更多深入的实验和更丰富的艺术创作,互动群空间正在出现各种2.0、3.0的艺术应用,一个实验室发展出来的艺术团体,也以其独门绝技,成为了生命力旺盛的“艺术应用供应商”.

深入发展的群算法艺术

灵感来源于王家卫电影《2046》的舞蹈《2047》,使用了动作追踪技术和群智能原理,是丹尼尔和著名编舞帕布洛文图拉(Pablo Ventura)合作实现的作品.丹尼尔在《2047》里利用了互动群模拟的视觉化应用,将投影投射到舞者的身体和舞台上,再利用动作追踪原理,与编舞合作,将群行为呼应在舞者的动作变化及身体轮廓上.因为这次群技术的介入比较深入,完整的结合产生了类似电脑编舞的效果,但其实“编舞”在这里是不存在的,根据群的互动原理,一切都是未可知的,编舞只能设置一个大概的可能性的框架.

帕布洛有着舞美设计和舞蹈双重背景,并多年与纯粹舞蹈、电子音乐、装置、影像和软件设计领域合作,对“实验”二字的理解可谓不浅.互动群空间与他的这次合作,首先视觉上堪称完美:蓝色基调的空间,几乎分不出前景背景,群离子无所不在、无孔不入.舞者与闪电般的线、阶梯状的面共舞,对时空的探索达到了极致,浪漫而深远.其次,《2047》这样一个作品,与其说归类在舞蹈领域,不如归类在互动装置领域更合适.这样的作品承载了比普通舞蹈更多的宏观宇宙哲思,舞者与舞蹈行为下降成了一个零件,整个作品也浑然一体地传递了一种超越学科的神秘主义情怀.

显然,相较之前的作品,丹尼尔团队的群算法艺术已经渐入佳境.除了单纯的视觉、听觉实现,他们的野心甚至延伸到了更不可思议的领域.《足迹》(Trails)是一个录像视听设置,用到了电子音乐和现场管弦乐队,邀请了作曲家菲利普克歇尔(Philippe Kocher)参与创作.但这个作品最大的特点不是音乐,而是用不同方法实验了群控制合成录像里画面和音乐之间的呼应,以及同步性.这个实验结束后,丹尼尔他们似乎意犹未尽,又创作了《足迹2》,把这种呼应扩大成了一个可自行繁殖的生成视听设置.在《足迹2》里,音乐和录像都是由相同的群模拟系统控制,用这种共通算法可以创造出一个音乐和录像之间完全的同步.创作进行到这里,已经不需要科学家动手做什么了,整个布置会在表演中由电脑自己生成.

《足迹》系列在无意中创造了一些跟很像的视觉呈现,仿佛是对群原理的最初来源――自然肌体的致敬.其实在一些音乐剧的创作里,群模拟系统还创造了由植物、动物形态渐变而来的不间断的视觉图形变种来呼应剧本内容.这些变化的顺序由乐谱控制,最终成像被投影在舞台上.而像在‘Stocos’这样的舞蹈表演中,群模拟则变本加厉地在舞蹈动作、作曲和视觉意象中建立了一个复杂的反馈循环.音频通过8个围绕着观众的扬声器发出声响,录影投影在舞台和演员的身体上.通过这些音频视频,舞台变成一个共鸣环境,表演着一个自发的实体.到了这个作品,互动群空间不仅在试验舞台和舞者之间行为和外观的改变,还将试验场扩大到了包括观众席在内的更广大的表演空间,甚至触及到了戏剧领域这些年一直在火热革命着的观演关系.

在虚拟世界的未来,你将被电脑的智慧包围,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从不同材料逻辑中提取生命模式”,是有根可寻的.实验室里的这些虚拟变化机制重组了生命,像极了一种信息手段的“进化”.这种探索扩展了生命信息库,扩展了鱼群的神奇结构和优美韵律,扩展了真实世界中无处不在的非线性事件,与传统艺术的原理在一个平行时空下不谋而合.而且以人工智能的方式回馈给自然一个礼尚往来的友好暗示,也算是人与自然共荣发展的一个可能性.

(编辑:曾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