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艺术2006年第1期

点赞:2913 浏览:9506 近期更新时间:2024-03-05 作者:网友分享原创网站原创

当今“艺术”这个词被广泛使用,有些甚至滥用,好像无处不是艺术.听说在美国一个展览馆,有人跑进去拉了一泡屎,当保安抓住他时,他说:我这是“行为艺术”.还有人向某一展馆开,问其意图时,回答也是搞“行为艺术”.还有一些艺术达到“以身殉艺”的地步:西方一位美丽的女性,当众用刀子从脑门将头皮割开拉到眼部,然后再割开脸部的皮再拉下来.就这样从头割到胸,最后自割而死.我不得不钦佩这位女士的勇气,看来这种“艺术”很难普及.1970年当时日本有一个名叫“盾会”的极右翼组织,其头目是日本著名作家三岛由纪夫.一天三岛带领几名“忠实弟子”,跑到一座自卫队兵营,逼其长官集合了队伍,三岛登台发表了鼓吹日本复活军国主义、煽动军人政变的演说.此后见其反响不大,随即来到长官办公室剖腹,其大弟子森下按师傅之嘱将其头割下,自己也剖腹等真是一幕幕血淋淋的表演.事后一些“人士”说:三岛的行动有振兴大和民族的价值,也还有美学的价值.

在我看来,什么是艺术这个问题,难得不得了,其实没法解决的.这种问题,都是一种普通得不得了的问题.但是不谈呢,大家都很清楚,要谈就越谈越糊涂.所以我就不能谈什么是艺术,只能说我认为什么是艺术,我自己觉得艺术是怎么回事.从我自己的艺术实践,从我自己的角度来谈谈我对艺术的看法.

一、

我认为艺术的产生是人类的需要,不是艺术家为了成名成家.而是不知不觉手之、蹈之、足之、舞之,这样形成的艺术.是人类自然而然形成的,而且为人类大家所需要.而且这种艺术来源呢,我以前认为最早的先民大概开始就有艺术了,但是我最近看了一个电影,这位摄影家不知道怎么搞的,到猩猩那儿去了,和猩猩吃住在一起,然后和猩猩交上了朋友.然后了解了猩猩所有的行为和动作,最后他拍了一段电影.一个猩猩刚生下来,瘦得不得了,它的母亲热爱它,溺爱它.由于它的母亲是个猩猩的头,所以它在猩猩里头的地位就相当高,它是看见这个惹那个,看见这个欺负那个.谁也不敢惹它,它骄生惯养,没法办,连它母亲也欺负,连它姐姐也欺负,那么一个小猩猩无法无天.忽然它母亲又生了小孩子了,又生了小猩猩了,就是它的弟弟.它母亲对它的爱就不是那么纯了,它就非常气愤,非常不高兴.忽然有一天,它的弟弟得病死了,它高兴的从地上跳到树上,那种表现高兴的动作,是舞蹈家很少能达到的.这种高兴的感染力是谁都感觉它高兴,但是它没有道德观念.我们作为人类来说的话,弟弟死了你怎么那么高兴呢?但是对它来说不存在,感觉到从此它的母亲只喜欢它一个人了,高兴得不得了.最后它的母亲得病死了,所有的猩猩家族都要迁移了,它不走,它留下来,就在它母亲的旁边,搭了一个窝.它自己以前从来不劳动,它从来不搭窝的,它忽然搭了一个窝,就躺在它母亲旁边,然后不吃不喝,最后死在它母亲旁边.这么一段电影,使我感觉到,动物的情感同样能感染人.不管道德品质如何,但是那种爱和人类是相通的.

那么可见,世界上的有一种事物,是人和动物有相同之处.人非但是古代人,现代人不分时代,任何人在某种事物的面前,以前感情是一样的,是差不多的,是都可以相同的,都可以互相感染的,都可以互相有启迪的.这是一种既不是哲学,也不是科学,而是情感的科学,是情感.情感,我认为是不分时代;不分先进或落后;不分老人和小孩;不分古代和现代,只要是真的情感,任何时候都是动情,都使人们得到心灵的震撼,都使人感觉到有一种说不出的净化,有一种使人感觉得到一种无限的启迪,这就是我的感受.我认为,在中国,对艺术说得非常简单,钱钟书先生有一个概括.我认为说得最清楚不过了.他是讲诗,诗源于情.诗是从情感来的,这个完全对,但是呢,情又非诗也.情感不直接就是诗,诗是来源于情感,但情非诗也,而诗呢,诗乃艺也.诗是艺术,而艺呢有规则禁忌.实际上他说的诗用一个字来代替,就是“艺”,艺源于情,做诗当然也是艺术,艺术家也就是源于情.

二、

关于情感,我曾经在美术学院的一些同道里头谈过.我的一个好朋友钟涵先生,他说你应该看看叶朗同志写的关于美学里头谈到情的分析.我大吃一惊,虽然我主张谈感情,但从来没去分析情到底如何,一看以后呢,有的看懂,有的看不懂,但是感觉到他分析情有五种因素,形成我们所谓的情不是一般的情.我非常钦佩,但是感觉对我的艺术实践来说,没多大用处.一个人动情时候谁也不去分析情有哪种因素以后才去感动的,没有的.说感动就感动了,感动得忽然大哭,忽然大笑,忽然念念不忘.没有人去分析,到底多少因素以后才给予它某种价值,不是那样的.

我认为情是一种人类认识的发展到高级阶段的一种飞跃,飞跃现象.只有到了这个阶段,我认为才是我所谓的艺术的来源就形成了.只有真正爱了,真的恨了驱之不去,欲罢不能,闭眼即现,梦寐以求.什么时候爱,爱得简直是随时随地没有相片的话,哪怕一根头发丝看一看也觉得是无限安慰,无限满足;爱得你感觉能画,不管画得多累,你想把他画出来自己看,这个画谁也不给人看,放在自己箱子底下,但是到时候自己想拿出来看看,这就是爱.爱得爱不能释,欲罢不能,这是最私秘的,最不需要别人来知道的,只有自己知道就满足了.但是,这个爱还有一点,又特别希望向全世界人宣布.我爱上了一个人了,我爱了他了,人人都感觉我自己得到最大的幸福,又希望全世界都知道,这就是情感.所谓爱是何物,直叫人生死相依,我认为这就是真正的情感.

它是一种达到一定程度产生的一种飞跃,就是称为爱和恨.什么叫情?我想我举的这个例子应该能说明什么是情.这个情呢,是只有用自己的具体的体会,自己所达到的深度,来向别人介绍,来向别人诉说,来向别人表现,才能使别人感动.而且任何的理性的解说,任何的逻辑性的说法,都没有用,只有用自己的切实体会,才使人们感觉到.科学家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经济学家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这个只有一种人解决,就是把自己情感表达出来给别人的人,这种人我称之为艺术家.普通人一般人高兴哈哈大笑,哭了大哭一场,恨了杀人,爱了就是各种表现,那么这些行为做完了以后他也得到了满足,也就完成任务.

艺术家就不同了,艺术家就要反复体会自己的痛苦,或者自己的欢乐,他有不同于一般人的表现.他更加执着、更加舍不得、更加不能容忍、更加受不了、更加忍不住,他必须要把它表现出来,这就是艺术家的天性.这样就使他痛苦,要比别人痛苦一百倍.因为他要反复体会自己的痛苦,要想表现出来你光是那么样一下子大哭一场,那是不行的,成不了艺术.要想表现出来,要反复体会.痛苦比别人多一百倍,欢乐也比别人多一百倍.所以艺术家呢就要有这种忍受能力.这种忍受能力很多人都有,但是很多人因为他没有达到那么高度,所以,我觉得艺术就是这样子在人类中间发生,然后为人类所需要.艺术来源于情.但是,在创作过程中间,惟一的标准就是“情”.什么大家、作家、小说家,各种技巧各种传统,真正地在艺术创作者中间的时候,多是居于次要的地位,惟一的标准是你到底把你的情感体现出来没有,这是惟一的标准.托尔斯泰在他《 艺术论 》里头,对这一点提得是特别清楚,特别确切.他说真正第一流的艺术和第一流艺术的区别,往往就真正一点点,就是你的色彩稍微冷一点点,稍微暖一点点,构图稍微偏一点点,稍微偏过一点点,这一根琴弦拉过去,稍微重一点,稍微轻一点点.大家就是大家,就是一根弦拉到你心头去,感觉到确切,感觉到过瘾,听的感觉到就是那么回事.小家第二流,太小的家区别很大,无所谓了.第二流的大家,也是大家,就技巧来说,往往比第一流甚至更好,都有可能,但是就在这个情感的掌握上头,总是差那么一点点.这个乐谱上头都没法表现出来的,标不出来的.这种差真正一点点,那么托尔斯泰就说了,怎么达到真正一点点呢?他说只有沉醉在自己体会到的感情中间,才可能感觉到分寸到底如何.轻一点他觉得不对,重一点他觉得也不对,只有拉到那个说就是我的心声,这种只有你自己情感自己到那个程度去了,你自己就会知道应该如何,产生你自己内在的标准.检测如不是情感有真切的体会,那么,情又是艺术的惟一标准,只有根据你自己的体会,自己的真正的感受,然后你才知道应该如何.所以鲁迅先生就总结得非常好,他说“一个作家,是要煮自己的肉给别人吃,要咀嚼自己的灵魂”.我认为太对了,“咀嚼自己的灵魂”,“咀嚼”也就是刚才说的痛苦要痛苦一百倍,高兴要高兴一百倍.要体会高兴,高兴什么情况之下,自己非笑出来不可了,只有你自己去反复体会,去感受,这样你才能抓住真正的理,反复咀嚼自己的灵魂.我认为是艺术创作最根本的东西.鲁迅先生就总结自己的创作经验,总结了他自己写《阿Q正传》的体会,我认为是艺术创作的真正的创作方法.我认为我们绘画、我们雕刻、我们的同样一样的一个创作方法,也绝对是中国式的创作方法.他就是说是“静、观、默、察”,静着看,默默地观察,烂熟于心,在心里头烂熟了.痛苦,今天痛苦,明天痛苦,闭眼就痛苦,反复体会的痛苦,烂熟于心,凝神结想,把这些集中起来,凝神结成一个形象,一挥而就,这是中国式的创作方法.外国人呢,找一个模特,根据这个模特来加以发展.中国人从自己的体验入手、从自己的感受入手、从自己分析自己入手,不是去分析客观现象入手.因为艺术的价值,客观现象是客观,但是艺术价值是主观的价值,是艺术家体会的价值,是艺术家自己灵魂的价值,你是刻画你自己感动所在、感动之点、感动深度、感动的突出点、感动的焦点在什么地方,而不是去描写客观现象到底如何.


所以,这个情我认为是一个作家创作过程中间的惟一标准.最大满足不是什么电视台拍了广告,拍了电视,不是的.最大的满足对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来说,是终于把自己郁积于心、不吐不快那样的情感终于表达了出来,终于把我自己所感动,我的痛苦、我的欢乐和人们共享,这是艺术家最大的幸福、最大的愉快,可以说艺术家最终的目的是这样.

三、

情如何化为艺.也就是钱钟书先生说的,情非诗也,诗乃艺也,情呢又不就是诗.情感是艺术的来源,是根本,但不是艺术.艺术有规则禁忌,那么艺术的规则禁忌怎么样把情化为艺术,这么一个过程.情化为艺术,有了真情这是一个基础,但是呢,这个基础首先它怎么来的?情这东西,要作为艺术创作来说,这是难得不得了,又容易得不得了.难得不得了,你要做一个画,首先要来源于情,而情没法计划,没法有基本功,没法训练,没有情的学校,没有.情无从计划,所以艺术无从计划.但是呢,有没有办法可以做这个呢,有.那就整个来那不是一时一地你要动情,而是你全部的人生观、全部的世界观、全部的精力、全部的时间摆在那儿,你到时候自然就动情了.小流氓的动情自然他就是小流氓;大学者的动情自然就是大学者.所以这就是第一点,情化为艺.情本身就是全部修养,而且骗不得人,没法骗人.真艺术没法骗人,它的价值也在于这一点,它是人格的魅力.真正的一笔、一朵花、一个叶子,一笔下去,全部人格的体现.有的人写字,曲曲弯弯,没有一笔写直的,那就成不了艺术家.中国的字特别讲究,特别讲究这个,世界上所有学艺术的,只有中国人懂得这一点,学会这一点.中国人在书法中间的训练那简直精妙到极点了.世界上所有的艺术家,在笔法上,用笔这点上没法和中国比.因为只有中国人对一笔下去那个要求如此深厚,如此丰富,如此严格,只有中国学书法是世界上所有的学艺术的都不一样.世界上所有学艺术的时候,都可以改,都可以用橡皮代画笔.油画可以改,水彩可以改,素描更可以改,橡皮、碳精棒都可以一起画,都可以一起上,可以.独有书法不行.再不懂事的老先生,教学生写书法,一笔就是一笔.这一笔写坏了,不能描,不要说描粗一点,你再写一笔可以,但是不能描.这个原则在中国人来说太简单了,从小就那么听说的,自己也那么练的,好像没什么区别,写习惯了.其实仔细一想,奇怪得不得了.这全世界艺术没有这样说法的,没有说一笔下去不能改的,没有的.只有中国有,而且呢,强调到极点了,我们叫它为“写”,写就是一笔下去就是.因为这一笔下去又要自己全部的精力集中,全部的情感都要灌注在里头.对描出来的字中国人感觉嗤之以鼻不成书法.这也是所有的欧洲艺术没有的,所有的艺术家都是打了稿子以后再画的.只有中国的书法不能打稿子的,就是对每一笔的内涵我们重视的程度,这一笔下去甚至有人说连他的命运都看得出来.所以我们书法中间的讲究,讲究到什么程度,很多都是一笔达到的东西.叫“屋漏痕”,屋子里头漏水了,以前的屋子都漏水,漏水漏下来,那么它是吸在墙皮里头去了,积点成画,每一笔像屋漏痕一样的,要入木三分、要力透纸背、要如锥画沙,都是一笔下去就要达到的,这个欧洲从来没有过的.油画画得再好,没有说一笔下去,透到油画的背后去的,没有那样子要求的.所以这是情化为艺,从书法来说,从笔法来说,要求都如此程度,这就是化为艺的一种训练.是要通过很多训练才能把情感习惯一下子出去就充满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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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往往有很多的年轻人懂得了要充满情,懂得了,但是又不知道情的表达是有规律的,不是只要你充满情出来就是了,那可不是,没那么容易.情的表达是有各种各样规律的,就等于说我们要说话,要有语言.最直接,一个人说话,就会说话,说话变成艺术,那是最简单直截了当的,但是要说话本身就有要学习的过程.有的自觉、有的不自觉,但是都要合乎规律,都要合乎文法.所以任何的情感要化为艺术,那就是必须有一定的规则禁忌,必须通过一定的基本规律.基本规律不是束缚而是你通过人家必要的渠道,只有通过它,人们才能懂、才能感受、才能产生类似的情感,才能把情感类似地大体差不多地传达给别人,确切地传达给别人,那是做不到.因为每人的感受,每人都不一样,每人的体会也都不完全一样.但是起码要大体能看得出来,人们能从自己的经验加以接受,这个总是应该的.那么这个必须通过一定的渠道,也就是钱钟书先生说的艺有规则禁忌.比如诗,现在做的诗当然也很好,很多想法也很新颖,有诗意,但是严格来说不是诗.为什么呢?因为谁也记不住,诗要有音韵,要有韵律,要有一定的格律.这就是在音韵中间能够念起来顺口,能够抑扬顿挫,特别是中国的诗,能有非常好的音韵,非常好的长声和短声,非常好的平、上、去、入.中国是有最简单的语法,最复杂的发音,最复杂的书写,但是复杂的中间,就有艺术.为什么复杂因为它传达得细致,传达得确切,传达得有区别,所以它就成了情感全部很细致传达出来,所以它非复杂不可.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呢,中国的音韵,所以中国的古诗都能吟诵,吟诵出来的诗才能够充满了感情.它就必须有平、上、去、入,只有这样,你才成为诗,才成为格律,诗的诗意全部才能传达出来.规则当然是束缚,年轻人就怕规则的束缚.其实,规则是一种必要的途径,只有通过规则加以熟练的超乎自然,然后才能充分的表达艺术家的情感.

四、

达芬奇说:“限制产生力量,自由导向死亡”.我觉得,情化为艺必须有一套规则禁忌.闻一多先生就特别强调说“艺术是戴着镣铐的舞蹈”,文法也是镣铐,其他也是镣铐,是镣铐的舞蹈.但是舞蹈家,只有镣铐才把他的情感表现出来,所以,要使镣铐运用的好.比如杜甫的格律诗,“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音韵长短,音韵铿锵,念的真是一下子感觉很好.产生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现在的诗再好,有几个人能背得下来,太难了,背下来意思本身很好,但是作为音韵中间的协调,音韵中间的美就失掉了,太可惜了.所以必须有规则禁忌,必须有初步,有第一步到第二步到第三步、第四步,必须经过这么严格的训练阶段.艺源于情,没有情感什么都谈不上.主要就说情感的重要,但是接着就要谈情化为艺,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情化为艺,是一种艺术劳动,艺术劳动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有长期的训练,长期的锻炼,经过无数次失败,然后才能达到的,这个必须要经过这么一种锻炼.但是说来说去,最后所有的技巧,归纳到最后,是如何表达情.一切的规则,最后不是被规则运用,而是运用规则标准.情也是,只有真正从情出发才能够运用规则,而不是被规则所运用,被规则所运用,那永远不是艺术家,最多做个教书匠.但是真正的艺术家知道如何把规则化为自己的艺术,如何使艺术通过规则被人们所理解.而最后的标准还是情,只有再三体会自己的情,才能够把它确切地表达出来.

其实所有的人们的行动,是情推动的.多是由于真正的大爱大恨,才能够推动人们去行为.只有爱才能爱到为之轻生,为之朝思夜想;只有恨,恨到一刀砍下去,才能解恨,只有这样,才是艺术的来源.也就是说,是厨川白村说的鲁迅引用的.“水本身不是艺术,石头本身也不是艺术,水石相击的浪花才是艺术”.水和石头相击产生浪花,就是客观的事物行动.他本身可以产生艺术,可以不产生艺术,事件各种各样事件也可以产生艺术,也可以不产生艺术,只有作者在这个事件中间产生了激动,产生了情才是艺术来源.所以我建议艺术家特别是现代的艺术家,都要强调画速写、照相、摄像.我建议,凡是艺术家,当然也不能说完全不拍.我自己就有一个摄像机,但是最好不依靠它,自己画速写,自己观察.因为速写是感受的记录,而不是现象的记录.现象的记录和艺术区别很远,只有感受的记录,才是艺术的来源,才是艺术创造的资料,否则连资料都不是的.生活本身不是艺术创造,说是基础可以.但是根本不是艺术创造的资料,真正成为艺术的资料,是各种各样感动之点,要记得是记各种各样的感动之点,把那一点画下来就可以了.这个是最重要的.我曾经有一次访问一个老画家,叫关松房先生,关先生画本身,我不是国画家,不加评论.但是他说的道理说得非常有意思,非常符合中国的创作的特点.他说你们油画家,洋画家,总要画速写,照相,他说,我绝不画速写,绝不照相,我就尽情地去玩儿,玩了以后,我还不马上画,我让它忘,忘了几年那个实在忘不了的东西,就把它画下来,那就是好画.这个说得非常有道理,非常对.中国的创作方法是记忆,欧洲创作方法是画速写.画什么?画颜色的素描,中国创作方法不画,中国的创作方法是凭记忆.记忆是生活到艺术的天然的桥梁,是天然的必由之路.记忆本身帮你淘汰了、帮你集中了、帮你强调了、帮你该忘的忘掉了,把最主要的突出了,记忆是最重要的.中国画都是根据记忆,把最生动的记忆下来了,所以记忆是重要的,所以他说我就是凭记忆.

所以我觉得我们的艺术的情化为艺,最基本的这种感受里头的体会去捕捉、去选择、去酝酿、去咀嚼,然后加以适当的规则把它表现出来,适当的技巧把它表现出来.没有技巧,那是骗人,只用技巧也是骗人.技巧是为怎么写作于情感表达的技巧,来加以运用,来加以投入,来加以不厌其烦地修改,不厌其烦地把它表达出来.我觉得这就是最后的化为艺的条件,那么各个领域都有各个领域的规则.书法有书法的规则;诗有诗的规则;画有画的规则;音乐有音乐的规则.反正多是由初级阶段到高级阶段,有规则的阶段,有表现的阶段,有基本上反映客观现实,基本技巧的阶段有充分表达主观感情的阶段.任何东西都是两个阶段,这个阶段少一个都不可.千万不要相信那种一蹴而就的所谓的艺术家,那是靠不住的.只有基本规律掌握,然后进一步地了解,进一步成为情感的体现,然后到情感体现很熟练,成为自己的充满各种各样的表达的经验,然后把它写出来,表达自己加以改造,加以完善.用你自己的语言表现出来,这样我觉得就是真正的艺术作品.

五、

雕塑在中国来说是很受歧视的.雕塑从来就是百工之事,就是一批工人.大家修庙修庙修好了以后他就做像,做好了像以后业主满意了,分钱,大家分钱完了就回家,这些雕塑家所以从来不留名字.中国那么许多好的雕塑不知道谁做的,一直到现在为止也是这样,但是解放以后要有点区别,但是总的来说都是这样的,这就是中国的传统.

但是即使如此,我们中国的雕塑水平,应该说我们是雕塑大国,但中国的雕塑是什么?想不起来,就是泥塑木雕佛什么的,那不算.他心中大概想的是希腊,大家都看见维纳斯,铅笔盒上头就有,那个维纳斯好得不得了,美得不得了.那么罗马呢,就是意大利的文艺复兴时候出了一个大雕刻家叫米开朗基罗,文艺复兴三杰之一,他做了一个雕塑叫做“大卫”,就是19岁的牧羊孩子,把巨人的眼睛打瞎了以后杀掉了,保卫了自己的民族,这么一个英雄的保卫者.这个雕塑是五米多高,在意大利从来没看见那么大的雕塑,揭幕的时候全城人都来看,起到了非常大的宣传作用.

但是中国雕塑呢,对不起,不大清楚了.哪个雕塑好,好在什么地方,莫名其妙.我们实在是应该说惭愧,但这就是中国的现况.

雕塑在中国为什么说是大国呢?第一,数量,数量我看是全世界第一.举个例子,从川北的广元到川东的重庆,有一条一千多公里的驿道,古代送信的道路.两旁的山头全是雕塑,几十万尊.大家都知道大足石刻,有些人可能知道一点,那是这条链中间的一环,而且还不是水平最高的一环,都是盛唐到两宋,那个水平真是惊人的,我待会儿还可以详细介绍.光是秦始皇一个陵兵马俑,现在挖掘出来的一万多件.这种数量本身,山西占我们全国彩塑的百分之七十,这个数量来说,全世界我看没法和我们比.龙门一个地区大大小小的有几万件应该说.云岗石窟又是几万件,麦积山石窟又是上万,可以说从数量上来说,本身绝对是全世界第一的.

这些应该说是我们中华民族的艺术,自古至今就有非常明显的特色.这是艺术本身,只能有一个标准,就是形式和内容达到高度统一,达到高度统一的作品,那就是人类的瑰宝.我就讲几个重要的,能够对我们中国雕塑发展,在世界上这种地位能够确立的几个重点.

第一,我就先讲秦俑,秦代的雕塑.在解放以前大家都不知道,就是很简单的什么李冰像,在都江堰的那太简单、非常简单的那么几个石雕、石刻.但是,就是到秦始皇的陵一挖掘,一下子挖出来一万多件兵马俑.

秦代一共只有三十多年,很快就被农民起义推翻了,然后刘邦就开始汉代,西汉就立国了,由于秦始皇那种严酷,由于他的秦国的风气,他是耕战,就是他的法家思想,他将六个国家统一起来了,就是强调统一、强调整体、强调一律.而且秦国本来的文风是比较简朴的,所以它的作风本身是简朴的,但是规模宏大、气势压人那种感觉.那么里头呢,从作家本身这些人很聪明,所以他对人物的观察还是有他的水平的,应该说是这样的.但是仅仅几年,接着汉代的艺术忽然来个相反,给我们看见的就是霍去病墓前头的一群石雕,一群墓前头的一种石兽.这是一个鱼,就是拿着一个浑圆的石块,前头凿个圈、凿个眼睛,就是一条鱼了.大家看这是一个石头的猪,很大,就是一块三棱的石头,上头尖底下圆一点的一块石头,一个尖角,就利用尖角雕两个小眼睛,雕两个小耳朵,刀子凿过去就是一个腿,感觉有点像个腿一样.还有点像耗子,不过好像是还有个牙齿就这么龇着,它还是个野猪的感觉,因为汉代初年从野猪驯养为家猪还是比较离得不远.就是利用原来石块,几乎是找一个普通的石头,然后他一想象,根据它原来的形状,稍微寥寥几刀子就马上生动极了.我们再看类似的也有,这是马踏匈奴,这是雕得比较精细的,看得出一个人踩在马底下,是纪念霍去病的功劳的.这是个马,这个马呢上头高一点尖尖的,这个马就是几根线,但是马跳起来的感觉非常的生动,而且非常雄大.产生了一个非常大的雕刻上的创举,全世界都没有只有中国有,就是什么呢?就是找到现成的石块,大体差不多的形象,根据匠人的智慧的创作和想象,寥寥几刀,就马上是神情毕现,这是中国有的特殊办法.

希腊的都要把它打得跟真人一样,印度的把整个山琢凿以后,整个就是一个大宫殿,里头人呢,也基本上都是现实的人.但是中国呢,以前的写实能力完全有,不是没有啊.但是到了汉代这么几年之后,忽然成这样呢?汉代初年的统治思想是黄老之术,就是黄帝和老子的道家思想来统治.崇尚自然、与民休息,汉高祖是这样子,吕雉几年,汉文帝、汉景帝,一直到汉武帝早期,都是黄老之术治世.所以这样,汉代和秦代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秦代拘谨,汉代自由;秦代刻板,汉代奔放;秦代是切实,汉代是幻想.所以整个是从文化基础上,我刚才说了,秦代是三秦文化,是简朴、切实为主.汉代是什么?从汉高祖开始是楚文化,楚文化的特点就是上天入地幻想多不拘一格,奔放恣肆非常自由,所以这种文化基础,加上它又反对秦国的严酷统治,给予了极大的宽松,所以产生了一个空前未有的开放和自由.因而才产生这样一种大汉雄风,这才能够得上大汉雄风.

这种作风它在艺术上就叫天趣为上,这也是道家思想,天趣是最高的,天然形成的是最高的非人力所能,这个是艺术的最高境界,这和所有以前的那种全不一样了.那么,这样子形成了这样一种作风一直传下来,中国的这种写意传统.写意不是写实,创造一种意境而不是模仿现实的某种现象,这种原则从此就开始了,直到现在我们中国人的欣赏水平、欣赏习惯,都一直传到现在.

唐应该说是中国封建社会发展的顶点、高峰.所有的发展、所有的技术到了唐,在封建社会体系之内就达到成熟了.书法,所有的书体都成熟了.真、草、隶、篆,行书到狂草全成熟了,都有了.诗,各种平平仄仄,仄仄平平,所有的音韵,长声短声如何配合,双声叠韵如何进行,从律诗到四句的绝句,八句的律诗到古诗,长、短句,乐府,所有诗的形式,古代诗的形式,唐代都已经齐备了.那么雕刻呢,完全是同样的,也达到了它的高度发展,应该说是比较成熟的阶段.盛唐时候的武则天,她舍了她的脂粉钱,来做了(上元年)的奉先寺一个大佛.这个大佛是17米高,前头100米就是伊水.那么大的像,匠人凿的时候根本看不到全面,嘴到底怎么样他看不出来的.一个鼻子差不多两个人那么高呢,他怎么能掌握,神态掌握得那么好,这个神态你看,又是微笑、又是慈祥、又是聪明智慧神态非常的亲切,又很含蓄.所以,有人说这是武则天的像,这是不可能的.再微妙,要把一个真人像做17米那么大,在当时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如此巨大,表情那么深入、那么微妙、那么亲切、那么动人,是通过什么办法能够掌握比例,掌握表情呢?到现在是个谜.

这种在大同云岗也有很大很大的佛,但是那个表情是简单的、单纯的,它基本上是印度的规格,按照印度的一种仪规流传下来.他当然也很端庄、也很好看,但是表情谈不上.四川乐山大佛,大家都知道的,那很高很大,但是那个表情和这个差远了,所以谈不上情感,内心的刻画谈不上.(卢舍那大佛)这种智慧,如此亲切那简直是,可以说是一个奇迹.这是盛唐.盛唐国力雄厚,到处都打胜仗,所以中国人当时充满了信心.这种信心,在雕刻上头也充分的反映出来,就是雄强有力.但是这里头有一个特点,我们特别强调脖子和肚子.这就是中国人和欧洲人的理解的力量的源泉不一样,如何表现力度的源泉不一样.我们中国认为力量的源泉在于气,所以我们说这个人气力大,这个人气力小,这个人力气大,这个人力气小,力和气在中国人眼里看起来是一回事儿,气离不了力,力离不了气.肚子呢,是表现气最重要、最明显的地方.检测如吸一口气,整个肚子凹下去了,呼一口气,整个肚子鼓起来了,所以他对肚子的表现,是把力度表现得非常淋漓尽致的一种方法,这种方法全欧洲,一直到现在没人理解到力量来源于气,而且表现气的作用.所以我就说是,不了解中国的这种生活方式,这种气功,这种道家的养生之道,不了解中国的传统的这种观念,那就不可能理解中国的艺术.所以,这就是唐代(雕塑),如此充分地表现在肚子上,表现得如此地淋漓尽致,如此充分,可以说也是一个非常大的创造.这是和全欧洲的表现不一样,但是我们决不表现得比他们弱,而且表现得很有内涵.

宋代是中华民族最弱的时候,由于弱,人民对痛苦生活有非常深切的感受,对社会中间的各种勾心斗角了解得更加的有深切体会,所以对人的思想感情的深刻了解得更深入了.

我想说说太原的晋祠,不是庙宇,不是宗教,它是纪念姜太公的女儿,周武王的妻子邑姜而修建的,当初周成王的弟弟封在太原,所以他为纪念他们的母亲,就在这个地方搞一个祠堂.这应该说是北宋时候的最高水平.水平高在什么地方呢?高在四十个侍女上头.皇后就是邑姜(塑像),本身她的脸当时很雍容、很富贵的景象.因为她有种种仪规,种种尊敬都在里头,所以很难刻画.但是四十个侍女中间,我起码可以举出十二个侍女,几乎每一个侍女我可以给她做一篇传,那种性格的深入,那是令人惊讶的.

那么在欧洲是十一世纪,十一世纪在欧洲是中世纪,它是一种连皇帝都不认字.这种时候它的艺术呢,因为基督教它本来是否定形象的,把所有的约翰什么的都变成动物,来象征的代表,没有人的形象出现,所以这个时候是很落后.检测如说欧洲的是希腊和罗马,就是奴隶社会的,一进入封建(社会)就整个地拉向落后.当然从整个的艺术水平和技巧来说,整个落后了一大截.而我们的封建社会是把整个当时的文化大大推向了前进,所以我们叫它灿烂的封建文化.

宋代在雕塑史上有了新的、大的发展.宋代的山水画是在全世界走得最先的.山水画发展到宋代,范宽的“溪山行旅图”,那种大气磅礴,过去那种(隋代展子虔的“游春图”)春山,所有的风景和唐代的人大于山是完全不同的,那是自然界的美已经能够充分地掌握了,充分地发挥了.由于山水画的发展,人们开始欣赏总体的美,自然界总体的美.检测如说以前的佛、菩萨什么的都是非常精妙,力量很魁梧,但是它都是在一个龛里头,中间是主佛,然后阿难和迦叶,然后就是天王,然后就是力士,它本身是封闭的和周围世界是隔绝,没有必然联系的.但是到了宋代这个时候,整个周围世界的美,已经是我们雕刻家考虑的一个部分了.不是把它关在一个孤立的地方,而是和当时环境整个结合起来了,这个例子就是杭州的烟霞古洞.那个洞本身也并不大,里头是没光线的,漆黑的,顶上还有钟乳石吊下来,很窄的一个地方.结果这个作者呢,在石头旁边,一边雕一个观音好像守着门似的,好像引人进来,好像介绍什么里头有东西,两个观音在门口等着,守着.然后里头有个钟乳石,吊下来一块很大的钟乳石.因为它地方很小,雕了观音以后没有地方让,让不出去.那个钟乳石刚好就掉在观音的头旁边,离头很近,那么一看很有妨碍了.那么大的一个钟乳石吊在旁边,又不垂下来,感觉是很危险.检测如欧洲的做法呢,或者印度做法呢,就是把它凿掉了,雕成一个空间,雕成一个亭台楼阁就完了.但是我们不是,我们懂得充分利用.钟乳石,大家知道比本来的石头要白一点点,因为它是石灰岩的白一点点,他就利用这块圆圆的石头,雕了五道云气,大刀阔斧地“唰”地过来一转,雕过来一转,雕了五道云气,使静止的石头一下子有了动感,而且在云上头雕一个比较小的将军,将军捧着很多书,好像坐着这个云往洞里头去那样感觉,是动的.这样一来呢,观音头上边,他把观音的手举起来,一只手就指着这个云,一下子就感觉观音命令,是一种法力,让云里头的将军捧着书进去.

全世界的雕塑都是要放在大庭广众之间,都要放在山顶上头,放在屋脊上头,放在通衢大道中间来展示这个雕塑的作用和力量.只有中国,把它放在最黑暗的洞里头,尽管谁也看不见,但是照样引人,照样有很多人到那儿非看不可,那种吸引人的力量一点不比它在通衢大道里头差.所以这种运用黑暗的,光线本身看不见,本身成为优点,成为一个神秘感的加强,成为一种非要吸引人们去理解.这种雕刻家的聪明,又是旷世未有.

那么,这个是不是孤例呢?不是,因为光线的幽暗在宋代来说是普遍的.大足石刻有个北山,石刻比较多,但是有个南山很多人不知道.南山没有别的石刻,只有一个洞,叫龙洞.那个洞很小,黑乎乎有点水那么流着.但是,人先进去看看什么也没有,等走到感觉没什么可看了,刚想往外退的时候,因为你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了,忽然看见底下盘一条大龙,那种湿乎乎的水的鳞感,隐隐约约发出暗暗的森光,那个龙的雕塑的尾巴甩过来,那是非常地生动,吓你一大跳.开头是看不见,因为眼睛没有适应,到慢慢适应以后,看见一条龙盘在里头,那种生动简直是太妙了.可惜农民开山要发展生产,把那个洞给炸垮了,现在这个龙还在,龙一点没有受损失,但是光天化日之下,那个幽暗中间的魅力全没有了,这就是利用暗本身产生的魅力的第二种例子.这种利用全世界没有,这种对自然界的爱护,对自然界的理解,对自然界的运用,这种境界我觉得是中国艺术的一个非常高的境界.所以我们中国人经常说“天趣为上”,这就是天趣.不是破坏它而是理解它,而是能够和它变成一种互相能够感悟,互相能够感受,得到一种全新的境界,这是智慧的结果.

宋朝过去了,元代是很难说的.但到了明代,出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皇帝,就是永乐皇帝,他是违反三纲五常封建道德,用非常残酷的武力来夺得了他的皇位.然后他忠贞的大臣方孝儒,因为他是维护封建的道德是非常坚决的,最后就灭十族.一般灭九族全部的亲戚、朋友全在里头了,十族是学生都要杀,残酷得不得了.

那么理论上头,封建理论根本站不住.然后他就想出一条来,叫以武定天下.在宗教上就搞了一个不得了的大杰作,就是找到中国当时的中心,就是湖北地区,郧阳地区,有个武当山,它就在武当,就是当武也,就是以武平天下,以武定天下.他从一百公里以外的一个地区叫老营口,开始建这个武当山的大门.那个乌龟大概有从这儿到那个墙那么大,一个大石乌龟,驮一个那么大的大碑,北京城里头没见过,两个大石碑,那个气势压人.然后一万多间道观,从一条河的旁边,这条河的名字叫剑河,一直往武当山引进去.一万多个亭台楼阁全部引向一个目的,就是叫金顶.那个里头描写,每一个道观有它的主题.一个就是他当太子的时候,如何求仙,然后修炼中不够虔诚,然后观音老母给他点化,说是铁杵磨成针,要坚定.一个一个建筑都有它的意义,一直引到太子坡,一直引到紫霄宫,就是当上皇帝了.然后呢,紫霄顶一个地方叫做天柱峰,天柱峰是孤峰直上,所有的都到天柱峰上头,所有的山势.都不知道怎么选的?所有的山势是以这个天柱峰为中心点,都是辐射出去的.那个地区真是选得好,所以永乐皇帝下了三次诏书,必须在这个地方修.用了十一个省的财富做了十三年,还是十三个省的财富做了十一年,不清楚,反正是搜集了天下的财富来搞这个.那么在峰顶上搞了一个殿叫铜殿,这里头没有一块木头,全部是铜的.因为铜属金,金属刑,就是秋官、刑官,就是武力的象征.所以他用金、木、水、火、土,用金突出来,其实就是以武定天下.在这个庙里头,就是真武大帝在里头穿着盔甲,似大将而从容,似皇帝而威武,就是威猛,其实是他自己的化身.然后旁边有两个男的将军,两个侍女,两个铜像.所有人的宝剑都是挎在腰上头的,结果这个真武大帝一丈多长的一把宝剑捧在手里,上头拔出一尺剑出鞘.在最高的地方拔出一尺,一看都人.那种感觉当时看见以后,真是点题,最后就是以剑、以武定天下.所以,从山川、河流到建筑,到整个的进程,整个的行程,一步一步逐渐深入,到最后图穷现,以武定天下.一把剑拔出一尺,那种构思的精妙,那种配合的严密,那种上下全部联合,从山川、河流,一直到建筑一直到真武大帝成为一个整体,这是前所未有的.所以,中国的雕塑从整体来说,是有非常突出的、可贵的地方和值得我们继承发扬的地方.

责任编辑/兰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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