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之月》看水上勉的自我之旅

作者简介：余芮芮,女,汉族,1988年4月生,安徽宿州人,大连外国语大学研究生在读.

摘 要：“日本开拓团”是在“九一八事变”之后,为了真正占领中国,日本向中国派来的组织,不光有军队,还有大量的移民.“开拓团”强占或以极低廉的强迫收购中国人的土地,然后再租给中国农民耕种,从而使中国农民失去土地,四处流离.这就是水上勉渡满的历史背景.水上勉晚年写的《沈阳之月》这篇小说即是以他48年前跟着日本开拓团来到大连和沈阳的半年的经历为素材并以重游这两地的经过为线索创作的小说.根据评论家岩波刚的解说这可以说是水上勉的“镇魂之旅”,“赎罪之旅”和“自我探索之旅”.本文主要分析水上勉“自我探索之旅”中包含的“镇魂之旅”,“赎罪之旅”的真实含义,还原四十八年前的历史真相并体会重返故地作者的复杂心态.

关 键 词：开拓团；镇魂之旅；赎罪之旅；自我探索之旅

《沈阳之月》以作者水上勉六十八岁再访中国沈阳的经历为契机,将十九岁跟随日本“满蒙开拓团”到中国东北的人生空白部分首度详细公开于世.这部文学作品采用时空交错的方法,将现在的寻访与过去的回忆编织到一起.关于对中国人民所犯罪行的反省,对影响作者女性观形成的三个的追思,并对她们的命运的悲叹,贯穿于整部作品.从这个角度出发,这次再访沈阳也可被看作是作者的赎罪之旅,自我探索之旅和镇魂之旅.

一、从中国人形象看其赎罪之旅

1.中国苦力

水上勉作为抱有去中国开拓前程理想的移民团的一份子,到了“满铁”的沈阳分社,做“苦力监工”.对于这份差事,水上勉在《沈阳之月》里面简单地提到,他的工作就是做仓库的检查,做好防止丢失东西啊,火灾一类的事情发生,最主要的还是监督和巡视仓库里工作的苦力.可见日本人跟随开拓团到了中国东北,所做的工作并不是繁重辛苦的体力活,不过是逍遥轻松地在一旁监督真正流血流汗的中国苦力罢了.关于“中国苦力”,水上勉也做了大量细致的描述“根据我的记忆,苦力大约十人一班,或许八人.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最为年轻的是二十四五岁,大部分都是四十到六十来岁等到了九月,早上和晚上都已经很冷了,苦力们干活也都裸露着粗糙的皮肤,真是叫人吃惊.形容得拙劣点,他们和坐在当时还是清水寺的五条坡和三年坡的地上乞讨的无业游民没什么两样.穿着皱巴巴的薄木棉裤子,上面缝着补丁,没有一个人系腰带,都用绳子系着.上半身几乎是裸着的,能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就算好的了,没有一个人好好地扣着扣子.胸脯上方的肋骨明显地突出,即使罩着稍微厚点的缝制的棉衣,都是手缝的,不像现在的带拉链的夹克.此外,用拼布做成的衬衣像抹布一样破破烂烂的,从中连肚脐都能看见.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些男人毛发都不深,现在回忆起来,不禁让人想起伴随着悲凉起上鸡皮疙瘩的胸脯.被晒黑的脸长满邋遢的胡子,干巴巴的脖子,像一周都没有洗过澡,粗糙的手掌,裂开和孩子的指甲一般大的裂口,没穿鞋子光着脚,有那么一两个人穿着破烂的布鞋.”①.从这一大段作者对“中国苦力”细致入微的描述可以看出他对朝夕相处,在他监督下干活的苦力的观察和了解.不管是孱弱消瘦的身躯,还是寒酸破旧的穿着,无不显示出苦力在当时极为低下的社会地位,他们为日本人统治下的满洲建设在社会底层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却拿着十分微薄,仅能糊口的收入.他们所承受的苦痛和日本在侵占和殖民满洲时所打的“日、满、汉、蒙、鲜五族和睦,王道乐土”的口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作者看来,这群苦力像乞丐,甚至为他们肮脏不净的身体感到不可思议,厌恶和鄙夷之情溢于言表.他从殖民国统治者高人一等的角度冷眼俯视这群枯槁憔悴的苦力,明显划出自己与他们的界线.另一方面,作者客观大胆地揭露了当时日本人对这群苦力的欺压和奴役.作者的矛盾纠结和苦痛在也不言而喻.

2.收留日本残留小孩的中国养父母

水上勉在《沈阳之月》中,还写到了虽然承受日本人侵略和殖民,却依然收留和抚养在返迁时留下的日本小孩的中国养父母.1945年8月8日,苏联军向日本宣战,次日苏军向中国东北进军,日本关东军因为主力军在南方、兵力不足等一系列原因,放弃了对满洲的防卫.也就是说,跟随“满洲移民开拓团”到中国的日本人被政府无情地抛弃在了异国.随着日本战败,他们在一夜之间由高高在上的殖民侵略者和自诩的一等国民变成了被日本政府抛弃的战争难民,不得不开始一场返迁和逃亡回国的大移动.但是,他们不仅要面对苏军的袭击,还要面对曾被他们欺压的中国人的报复.面对这一四面楚歌的困境,许多日本人为了成功保命孤身逃回日本,将自己的小孩留在了中国.人性被战争活生生地扭曲了,逃亡的日本人在遭遇被国家遗弃之后,又将自己的亲骨肉抛弃在了战火纷飞的异国他乡.他们也许没想到,曾被他们踩在脚下的中国人会收留仇人的小孩,并把将之抚养成人.“抚养这些（日本）孤儿的养父母的家庭在中国绝对算不了富裕.尽管他们不喜欢日本人,却对（日本）孤儿倾注了无限爱情.如果不是我这样欺压过、折磨过他们的人,就明白不了这份慈悲心.”②.作者在赞美中国人善良,宽容和以德报怨的同时,也为日本人曾经所犯下的罪行感到惭愧和耻辱.这也更加深入地揭示了日本人对战争的重新认识和深刻反省.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此次再访满洲可以被称作“赎罪之旅”.

二、影响作者女性观的三个

水上勉在中日友好协会的张和平及其友人冷连全的带领下重访了大连昔日的逢坂町.逢坂町在水上勉渡满时期是大连有名的青楼集聚地,有很多朝鲜女人和日本女人在这里营生.作为一位日本有名作家,在两名中国人的带领下访问昔日的青楼所在地,如果没有重要的理由和坚定的决心恐怕是做不到的吧.根据水上勉的自述,九岁离开家乡若狭生活在毫无女性气息的寺院的生活体验,让当时的他对女性一直有种憧憬之情.同时还有点叛逆的十九岁的水上勉脱寺还俗、忤逆父言,背井离乡来到旧满洲,抱着一种生命的孤独感.水上勉在逢坂町遇到了两个对他以后的女性观的形成产生了重大影响的.一个是朝鲜女妓,一个是日本女妓.之后,又重访了沈阳（当时叫奉天）的游廊.因为四十八年前在那里水上勉遇到了当时唯一能与之谈心并给自己带来很多温暖的――浦野初枝.四十八年前的渡满之旅,与这三个的邂逅可谓对作者之后的创作和生活产生了很大的影响.1、水上勉女性观形成要因的朝鲜女妓和日本女妓

“二十一岁.年龄可能也是骗人的吧.感觉比我大两三岁的样子.基本不会日语,只是试着把单词排列起来就足够让我们彼此领会.瓜子脸、肤色白皙、基本没有眉毛、眼睛细长.说起来像是很呆板,其实没有那么呆板,高挺的鼻梁和不太明显的单眼皮都让我觉得天真烂漫、纯真无邪.”③这小说中关于朝鲜女妓的描写.由于作者在和朝鲜女妓相处过程中,朝鲜女妓四种都没有姐姐对待小弟弟的那种不平等态度,而是始终平等的、脾气温和的与作者聊天.在他那里作者始终能得到一种放松感、对等感.

与之相比,日本女妓又如何呢?“那个女妓看我时带有一种对年少者的轻蔑、警戒和好奇心.面部很柔软、身体却不可思议地多骨,接近看的话,会意外地感觉到肉很结实.说是三十一岁,说实话,相信是真的,因为我是年少者,我可以从她那厚厚的嘴唇周围察觉到她特意隔开一点距离的倦怠感”.④本来在日本女妓那里会感到比在朝鲜女妓那更多的亲近感,结果却出乎意料.也许是因为日本人之间的一种嫌恶感,因为境遇相似同样贫穷,在这时与其说有亲近感不如说会让人感到一种相互憎恶的复杂的态度.其中也许包含着日本女妓在异国他乡看到本国少年如此不争,多少包含着对自己民族的失望之情吧.

浦野初枝是水上勉在奉天赴任期间结识的日本女妓,根据水上勉的叙述,在赴满期间能够和自己完全放松身心交谈的无论男女只有浦野初枝一个人.在水上勉得了结核病住院期间浦野初枝写了很多包含情谊的信给他,让水上勉无聊的住院生活充满温暖和关怀,水上勉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至亲的感觉.可以说水上勉在寻访沈阳柳町的游廊,怀念曾给予自己温暖和关怀的浦野初枝时,其怀旧和镇魂的思想达到了一种.这位九州出身的女妓,与父母离散、在日本也没什么亲戚,当听说水上勉要回日本时,无心的一句“有回去的地方很好呀”对于一直辗转漂泊的水上勉来说,可能看到了比自己命运更悲惨的人物的存在.对于浦野初枝来说战败后在殖民地的日本人大肆返迁时,无处可归的命运又将怎样苦苦折磨着她呢?“浦野小姐,你如今您健在在内地吗?或许战争失败后,无处可归就一直留在沈阳柳町直到去世等不管怎样,初枝小姐,我那之后一直活到现在,相隔四十八年,现在偶然机会重访了这里等”“浦野小姐、等如果您已经身在冥界,希望您能够想起北市场货物站的担任装卸马和猪的苦力监督的十九岁的少年,他今天来了等今年是六十七岁了等”.⑤水上勉这些饱含深情的文字,表达了对过去给予自己温暖和关怀的浦野初枝无限的怀念,以及对无处可归的浦野初枝的无限担忧和关切之情.

不辞千辛万苦寻找四十八年前的妓院,表现了作者对的的悲惨命运的哀悼和深切缅怀,从这个角度讲,作者是为了“镇魂”而再次踏访沈阳的.

以上通过《沈阳之月》中的人物像分析来解说了作者水上勉“自我探索之旅”的真实含义,以及其所包含的“镇魂之旅”,“赎罪之旅”的真实所指,作为日本殖民侵略的加害者也是受害者的作者这类的渡满日本人民,返迁回国后尤其是人到暮年时多会回忆起过去那段在异国他乡的生活状况,可以说他们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既怀揣深深的相思之情有没有合适合理的理由,作为殖民者的一员承受这一悲剧是历史的必然是日本当年所犯下的历史过错的必然惩罚.当然水上勉是有良知的作家,愿意把这段很多日本人不愿提及的历史以反省的心态公之于众,这种客观的历史唯物主义态度值得试图歪曲泯灭历史的右翼分子学习.这样的自我探索之旅也必然能一定程度上洗涤作者内心的歉疚和对过去的耿耿于怀.（作者单位：大连外国语大学）

注解

①水上勉：《沈阳之月》,：新潮社,1988：89-90

②水上勉：《沈阳之月》,：新潮社,1988：90

③水上勉：《沈阳之月》,：新潮社,1988：22

④水上勉：《沈阳之月》,：新潮社,1988：30

⑤水上勉：《沈阳之月》,：新潮社,1988：155-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