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姐弟球学记

武汉汉阳大道,沿着王家湾往蔡甸的方向走约两站路,可以看到地铁四号线正如火如荼地修建着.道路的轨迹已然模糊,在武汉土生土长的记者甚至迷路了,只好拨通了姚伟的,“我在超市门口,是往哪个方向走呢?”“我看到你了,马上过来!”

3室1厅的8口之家

这是国庆长检测期间的一天,街上人来人往十分嘈杂.姚伟在前面带路,也不知左左右右转了多少个弯,忽然转入一个院子.眼前是一栋四层楼的私房,一至三层是缝轮车间,姚家老老少少8口人住在四楼.

一口气爬上四楼,站在小小的客厅门口,眼前几步处就是沙发和茶几,客厅里最显眼的家电是是一台21英寸的长虹电视机,看上去已颇有些岁月.电视柜两旁,则放着姚道刚连续参加两届耐克杯夺冠的奖杯,还有小学时期学校颁发的“体育之星”的奖杯.

刚刚在伊朗德黑兰打完亚少赛的姚道刚,回家没几天.15岁的小伙子还在长个子,不过身体看起来已经比同龄人更健壮.他穿着灰色的背心,下身穿着黑色的运动裤,看到记者他微微一笑,健康而阳光.

三室一厅100平米的房子,对一个三口之家或许不小了,但对姚家来说并非如此.这里住着老姚家八口人：父亲姚学文,母亲马秀芳,1990年出生的大哥姚道超、大嫂和小侄子,还有1993年出生的二哥姚道全,再加上1997年出生的小姐弟姚伟、姚道刚.

这套简装的房子是姚家每月1000元租的,因姚伟和姚道刚在队里很少回家,进门的第一间房二哥住着,第二间是爸爸妈妈的房间,另外一间大一些的住着大哥一家三口.“姚道刚回家就和二哥一起挤着住,姚伟则是和我住一个房间.”妈妈马秀芳告诉记者.

1983年,16岁的姚学文从安徽阜阳来到武汉,从此在此打拼扎根.他是电焊工,刚来武汉时在硚口锅炉厂做合同工,1996年因种种原因离开了厂里,自己出来接零活做.马秀芳则一直打着临工,只要能挣钱,再苦再累的活也做过.

姚伟姐弟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妈妈在汉口双墩开小卖部,直到去年才歇了在家待业.而姚学文因为身体原因,也是从去年开始在家待业,今年9月17日刚做了腰椎间盘的手术,10月1日才拆线.

此前,姚家一直在租住在汉口双墩,因为拆迁,几年前搬到了汉阳.2009年,老姚用积蓄在汉阳升官渡写了两套90平米的房子,门对门,但因为离市区较远,一直没有搬去住；甚至因为忙,到现在房子还没有装修.而现在,他们住的地方也面临拆迁,于是新房的装修也提上了日程.

校队里的唯一女生

姚伟姐弟走上足球之路,起初完全是因为父亲的爱好.

2004年,姚伟和姚道刚到了上小学的年龄,父母对比了双墩附近的小学,最终选择了新合村小学.一个重要原因是,新合村是武汉市的足球重点学校,这里走出过冯志刚、郑斌、雷腾龙等多名国脚.老姚喜欢足球,他认为在新合村踢球学习两不误,还可以锻炼身体.

“报名的前几天,带着他俩去学校,姚道刚死活也不想去,在家又哭又闹.他特别不想踢足球,因为踢球又热又累.之后老姚给他做思想工作,孩子最终还是从了爸爸的意愿.”妈妈马秀芳回忆道.

每天下午,姚道刚放学后要和同伴踢球.姚伟要带弟弟一起回家,她就在一旁边看边等,有时帮着捡球,慢慢地,她也加入了男生们的队伍.

“刚开始的时候,学校的王教练对我说,他只要姚道刚,女孩子踢什么球?但姚伟喜欢足球,我就跟王老师说,就让俩孩子一起踢吧,最后王老师也同意了.”马秀芳说道.

既然老姚喜欢足球,为何只让小姐弟俩学踢球,而没有将两个哥哥送去踢球?老姚解释道：“1994年足球职业化时,老大姚道超才4岁,老二姚道全才1岁,我没有想太多.但姚伟和姚道刚上小学那年,正是武汉队冲超的那个赛季,那个时候的足球氛围比较好,我自己又爱球,所以将两个孩子送去了新合村小学.”

新合村小学只有男足,没有女足,踢足球的女生更是少见.姚伟每天和一群小男孩一起奔跑在球场上,自然成了一道奇景.“刚开始,男孩子们都欺负她,但姚伟用她的个人魅力打动了所有男生.她在那批球员中非常突出,很多男生都踢不过她.”启蒙老师熊四弟告诉记者.

到后来,姚伟和弟弟一起进入了新合村校队.一名叫魏洪武的学生转校来新合村后,见队中居然有一名女生,有些不服,主动向姚伟下“战书”.在老师和弟弟的支持下,姚伟大胆地和魏洪武进行足球技能的一对一PK,经过几回合较量,魏洪武甘拜下风.

在新合村的校队中,姐弟俩是绝对主力,首发共五人,他们就占了两席.姚伟是防守型的,姚道刚则是进攻型的,两人在场上站位配合十分默契,有时一个眼神的交流,就能够突破对手的防线.

新合村校队出去打比赛时,其他学校的教练都对姚伟的出色表现感到惊奇.有教练就对熊四弟说：“这个孩子要好好培养,在男孩子当中培养女生,她的能力定会高出一筹.”

姚氏姐弟三年级的时候,新合村校队获得武汉市晚报杯少年足球比赛的冠军.回学校后,校队和校领导合影时,主任当时将奖杯交给姚道刚拿着.队友唐有志非要拿奖杯,姚道刚硬是不让队友碰：“这是主任交给我拿着的,为什么要给你?”唐有志便说道：“你不给我拿,以后小心点.”

此后有一天,唐有志碰到姚道刚就大打出手,一旁的姚伟上前喊道：“你打我弟弟,别怪我不客气!”看着对方还不停手,姚伟一冲而上,姐弟两人一起对付唐有志.

打架事件被学校知道了,老师对姚氏姐弟进行了批评教育.熊老师说道：“一开始不知道那么多,只听说他们姐弟俩一起打同学.当时还在郁闷着,姚伟这样优秀的学生怎么会去打架?原来是帮着弟弟出头!”

而妈妈马秀芳则说,“小学时期,姐姐姚伟有着男孩儿的气质,而姚道刚则有些腼腆.”

营养午餐,风雨无阻

在竞争激烈的小学阶段,姐弟俩虽然刻苦踢球,但也不敢荒废了学业.马秀芳告诉记者,“每天下午学校训练结束后,两个孩子回家吃饭,紧接着就开始写功课.遇到难题,两人相互讨论解答,姚道刚不懂的,姐姐通常会告诉他怎样写.功课写完,如果时间还早,他俩就拿着足球玩,老师教的动作技巧,两人在家里切磋探讨.”

马秀芳还告诉记者,每个周末姐弟俩在写完家庭作业后,他们还会带他俩去附近的同济医科大学体育场去踢球.“一家四口坐车一会儿就到了,我还会准备凉开水和零食.”起初,姚伟和姚道刚只是在草坪上两人玩球,后来在一旁踢野球的成年人看他俩踢得好,主动喊他们一起踢.

2007年,女足在中国打响,武汉也是主场之一.武汉赛区面向全市海选护旗手,姚伟和姚道刚双双参选,并成功入选.对此次经历,两个孩子感到很骄傲,他俩也得到了孙雯的称赞.

为了供姐弟俩踢足球,老姚家的日子过得很节俭,但他给予小姐弟的总是最好的.小孩子读书、踢球,营养必须得跟上,启蒙教练熊四弟给姚妈妈提意见：每天的午饭不能在学校食堂吃,也不能在外面写,一定要家里做了送来,这样健康又营养.

就这样日复一日,妈妈坚持送了6年饭,直到两个孩子进入省体校.马秀芳说：“那个时候连早餐都是在家里弄,面条鸡蛋牛奶是不可少的.午餐和晚餐都是牛肉、鱼、青菜等,还要按着孩子们的口味弄,他们想吃什么就弄什么.”

除了送爱心营养午餐外,妈妈每天放学后还要踩着自行车接送姐弟俩,如果早到,就看两个孩子训练.她还记得2007年冬天,一场大雪过后,接孩子回家的路上,一不小心滑倒了.10岁的姚道刚对她说：“妈妈,虽然现在我们很苦,但不是说先苦后甜么?以后等我踢出来了,就写大房子给你,想出去玩就写辆车子,自驾游!”

看球,老姚逃出医院

2010年小学毕业后,姚道刚去了湖北省体校,因女足有城运会任务,姚伟便去了武汉市体校.姐弟俩不能再像以前天天呆在一起了,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但两人每天都会在网上交流,经常一打就一两个小时.聊的也就是各自的生活,问问对方过得好不好,训练累不累,什么时候放检测回家,回家后去何方玩.姚伟会问姚道刚在男足学到了哪些新的花样,也会把女足学到的内容告诉姚道刚.

“有一次,姚道刚让我给他充费,我就充了50块,之后打过去还停机.我便去附近的营业厅询问,一查欠费300元.”妈妈马秀芳告诉记者.

随后,姐弟俩双双入选了男女足国少队.这次在伊朗举行的U16亚少赛,宿茂臻的国少队是1996年龄段的,生于1997年的姚道刚年龄不占优势,但他仍然打上了主力,亚少赛三场都打满全场.而姚伟2011年入选了中国U14女足队,并随队赴越南参加了亚足联U14女子足球节.

儿女越踢越好,最高兴的是老爸.老姚是个真球迷,1996年开始看球,不过因为忙,平时也没有太多时间看比赛.现在一对儿女踢球了,他们的比赛老姚只要看得到的,自是一场不落.

2012年9月23日晚上11点半,伊朗亚少赛,国少首战叙利亚.这一天老姚本来躺在医院里,他的腰椎间盘手术还没拆线.但因为迫切希望看到儿子的比赛,又怕在病房看球影响病友们休息,他给医生写了个检测条,然后跑回家打开电视看比赛,看完了再回到医院.

对印度的第三场小组赛,在9月29日下午5点半进行.偏偏老姚下午还要打点滴,看着药水一滴一滴往下滴,他急得不行,巴不得快点滴完,赶紧回家看直播.国少三场均以平局首场,积3分遗憾出局.谈到比赛时,老姚叹道：“遗憾啊,遗憾,最后一场2比1领先进入补时,裁判却吹了点球!根本都没有碰到.”

2011年,城运会女子乙组比赛在湖北孝感举行,姚伟和队友们成功闯进了决赛.老姚丢下在罗田的活,开车一百多公里赴孝感为姚伟加油.当时全家总动员,爸爸、妈妈、哥哥还有嫂子都来了为姚伟助威,但武汉女足还是遗憾地以0比2不敌江苏,位居城运会女足乙组亚军.

“学费先给弟弟交”

目前,家里维持生计的还是前些年开小卖铺的积蓄,还有大哥姚道超开车送货挣的辛苦钱.二哥姚道全每月近2000元的工资,也会用来补贴家用.姚学文2005年就查出腰椎间盘突出,但为了省钱一直没管它,直到最近疼得不行了才做的手术.

虽然日子清贫,但姚家从未想过让小姐弟放弃足球.

“以前在新合村小学时,学校给了咱很大的帮助.两个孩子的学费和踢足球的费用,学校仅收一份,几百块钱.所以虽然那时四个孩子都在读书,家里也负担下来了.”姚妈妈说起往事,眼中的泪珠打着滚,“随着两个哥哥走上工作岗位,姚伟和姚道刚小学毕业去了省足校,每年每人还要交5000元的学费,加起来就是1万块,这笔费用是姚家的最大头开销.现在虽然只有两个孩子在读书,但每年的这1万块钱都是东拼西凑的.开小卖铺的时候,如果遇要交学费,我就少进些货；如果还不够,就找亲戚朋友借一些.”

除此之外,这里每个月还要给两个孩子生活费；如果要出去比赛,就给得更多,怕孩子在外面受苦.不过姐弟俩都非常懂事,马秀芳笑着说：“每次出去比赛,两个孩子都会给我带礼物回来,用的都是积攒起来的生活费.姚道刚出国比赛,给我写了香水和衣服,不仅我有礼物,哥哥嫂子都有.”

今年体校开学都一个月了,姐弟俩的学费都还没有交.姚伟对妈妈说：“今年就给弟弟交吧,我的那份就先搁着.”马秀芳明白女儿的心意,她告诉记者说：“等我把他俩今年学费凑齐了,姚爸爸身体恢复好后,我准备去附近的餐馆打零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