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听听孩子怎么

我们常说人生的关键在选择,但是我们常常忘了：选择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那边可能伙食不太好,不过,我会每周去看你,给你改善改善”妈妈的话还没说完,老爸就吼：“嗦什么!男孩子,吃点苦算什么,这是去上学,又不是去打仗,你少在这里动摇军心!”

接着,我被父母一左一右拉上了车,我使了很大的力气,终于大声地喊了出来：“我不,我不去那儿上学——”

一身大汗.我又一次从同一个梦中醒来.十年了,关于那段“被择校”的日子,已经成为我心底深深的阴影,总是在每个焦虑的夜里以这种方式将我唤醒.

“被择校”的无奈

2002年夏天,中考结束.我的成绩其实在意料之中,但在爹妈,特别是老爸眼里,那是兜头一盆冷水啊,特别是听说邻居家小强超了省重点十几分,而我的成绩离省重点的“特招分”还低一个分数段时,老爸看我的眼神就复杂极了：有失望,有鄙视,有无奈,还有恨!

其实,这能怪我吗?我承认,我资质平平,打幼儿园起,爹妈就想方设法为我开发智力、报各种兴趣班,我也很配合,教过我的老师,都认为我能坐得住,但反应比较慢,基本属于“郭靖型”选手,这与爹妈梦想中的“冰雪聪明型”相去甚远.老妈写了不少营养品给我大补,直到补得我的鼻血飞流直下,我的成绩依然是稳居中游,岿然不动.

老爸在苦思冥想了几天,抽去了十几包、打了几十个后,终于向我和老妈宣布了一个决定：把我送到济南郊区一所乡镇中学读高中.我知道,那是一个县重点中学,以“魔鬼式管理”著称,没有周末,没有节检测日,一个月只能放一天“风”,吃饭都要争分夺秒.这所学校每年的高考升学率,和省重点不相上下,是业内一朵奇葩.按我的中考成绩,这所学校我也是进不去的,但老爸的老同学的老婆在那里干副校长,才勉强把我塞了进去.

“我我不想去”还没等我说完,老爸就咆哮起来：“给我闭嘴,要知道多少人想去这个学校都进不去,去了就等于一只脚迈进了大学门槛,凭你的成绩,在市里上了三流高中,指望什么考大学!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别不知好歹!我警告你,安心在那读书,半年回家一次,别整些么蛾子!”

做课代表,我像一个罪人

一入校,我就感到一种压力扑面而来.我的成绩比起同班同学有一定的差距,尽管我很认真地听讲,但有的课,老师在上面讲,同学们都积极地回应,我却仿佛“鸭子听打雷”,耳边一片隆隆声.

可能是因为副校长的关系,老师们对我很是关照,经常提问我,叫我上黑板做例题.但我就是那么的不给力,不是张嘴结舌答不上来,就是在黑板前面红耳赤,呆呆地站着.开始同学还用同情的眼光看我,后来就忍不住哄堂大笑,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后来,我在江湖上就有了一个名号：“黑板王子”.

这还不算,最搞笑的是,物理老师居然让我担任了课代表,要知道,我的物理成绩可是一塌糊涂啊!每次,我抱着作业从办公室到教室,我都能感觉到同学们笑里藏刀的眼神.不知道是谁打听到我是托关系进班的,就借题发挥地以为我是给老师送了礼才当个课代表的,话里话外地讥讽我.有一次,班上一个男生故意大声地问：“刘代表,你代表着我们班物理学的最高水平,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请用物理上的平衡原理证明一下付出与得到的关系吧,比如说,送多少礼才能当上”我委屈极了,在同学们颇有意味的哄笑声中,转身跑出了教室.

拨通妈妈的,我只说出了“我要回家”,就哭出声来.

第二天,爸爸和妈妈就来到学校,我被叫到了老师办公室.当着校长、老师的面,我低着头什么也不说.老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班主任老师笑着安慰我说：刚到一个新的环境不适应很正常,班上的同学都很善良、纯朴,过一阵子融入环境就好了.

善良?纯朴?唉,我也不怪老师,我知道像我这样的学生对老师来说也是一种折磨,我心里面在骂自己“朽木不可雕也”,浪费老师宝贵的时间和精力.

射雕英雄传里,郭靖最早的师傅“江南七怪”,因为愿赌服输,跑到大漠里教了郭靖整整十年,他们算不算够有耐心?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的确碰上一块超级顽石加朽木,决定拍屁股走人,要不是郭靖傻人有傻福,碰到前来探风的全真教道士,他们恐怕也早就回江南重新逍遥了.这些老师遇上我,的确也很悲催.

被排外,内心无比空虚

眼睁睁地看着爸妈来了又走,我又一次感觉被抛弃.呆呆地回到宿舍,想倒点水喝,才发现早上打的开水一点也不剩了,水杯里被扔进了一块啃剩的鸡骨头.我一阵阵恶心,却又万般无奈,这种事发生了不止一次.第一次因为上铺把擦鼻涕的卫生纸扔在我的床上,我说了他一句,引来了其他同学的一片指责：“城里人毛病就是多,你不是有洁癖吧,天天刷牙,天天洗脚,你烦不烦啊?”“我记得一本书上说,越是内心肮脏的人表面上越爱干净,你不是心理有什么问题吧老兄?”

我无语.从那以后,对于这种事情,我总是能忍则忍.

但经常会发生一些让我哭笑不得的事：爸妈捎来的苹果,不知让谁在每个上面啃了一口；毛巾被换成了擦脚布；洗发水被泡在水盆里.最恶劣的是,有一次,我刚洗好的一件衬衫挂在宿舍,不知被谁扔到了地上,等我回来的时候,上面已被印满了脚印.我再也HOLD不住了,打了我平生第一场架,虽然鼻子被打得血流不止,但我一点也不后悔.

终于熬到了春节放检测,我第一次回到了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睡24小时,看着自己房间里熟悉的一切,我真想变成个蜗牛永远躲在里面不出门.过年那天,爸爸喝得醉醺醺的,很开心的样子.我抖抖胆子小声地问：“爸,我不想在那上学了,能不能回来啊?”老爸当时就火了：“回来?你想当逃兵?你让老子的脸往那儿搁?你说啥也得给老子扛下来!三年后,考个名牌大学回来,让我脸上也光鲜光鲜!”

回校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物理老师,请辞课代表职务,老师没有答应,劝我不要自暴自弃,要理解家长和老师的苦心,咬着牙坚持下去.

我很茫然.上物理课时,我一点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同学的嘲弄.

我借口去写感冒药出了校门,在镇子上转了一圈,走进了电子游戏厅,我一点也不想玩游戏,眼睛盯着那些画面,脑袋里一片空白.

我一天一夜没回学校的事,被同学报告给老师,我被学校警告一次.

心底压抑得难受,又没有一个朋友可以倾诉,我到操场上闷着头跑圈,越跑越快,像疯子一样,直到筋疲力尽,把自己扔在冬日的操场上,让冰冷的汗水消除内心的躁动.

这一跑,就是一个月.我好像迷恋上了这种感觉,惟有这时,我的心才是宁静的,全不管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爸妈来看我,妈妈习惯性地摸我的头时,一声惊呼：“这孩子,怎么长这么多白头发,比你爸的还多!”

我沉默着,老爸也沉默着.突然,妈妈爆发了：“都是你,死要面子,让孩子活受罪!我不管了,我今天就要把孩子带回去,我不能因为上学逼死孩子!”

在老妈的暴怒下,老爸妥协了.就这样,我离开了那所中学,距离我进校仅仅半年.

生活打开了另一扇窗

我在家里呆了半年,第二年秋天,我到了家附近的一所普通高中,重新读高一.

在这个学校里,我的元气慢慢在恢复.老爸也认命了,对我不再苦苦相逼.这时,一个惊喜出现在我面前：也许是那段“跑圈”的锻炼,体育老师发现了我在跑步方面的才能,经过比较系统、专业的训练,我的百米和跨栏,竟然达到了国家一级运动员的水平!

生活在这里打开了一扇崭新的窗.三年后,我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考取了一所北京的院校.接下来,大学毕业,考取公务员.对我这样资质、禀赋平平的人来说,这已经算是不小的“成就”了.

我越来越认可J·E·丁格的那句话：命运不是机遇,而是选择.选择合适的,有时比努力更加重要.希望那些正在替孩子择校的父母看到我的故事,能记住这句话,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