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人生在哪里?

2003年3月,在深圳等地漂泊了三四年,先后做过技术员（机修）、仓管、生管员以及自由撰稿人的我,来到浙江台州这座被称作我国民营经济发祥地之一的年轻城市,应聘进入位于椒江区的一家大型企业集团,做了一名研磨水晶片的操作工,不久被提升为班组长,后又让我到办公室做文秘,继而负责薪酬核算兼编企业杂志.在这家公司工作了三年之后,也就是公司上市的前夕,我递交了辞职申请书.分管副总几次找我谈话,希望我能留下来,或者由他介绍到集团总部工作也行；总经理也特地在公司干部会议上要求我的领导做我的思想工作.但我去意已决.我跟要好的同事打比方说：就像一些森林公园一样,开放久了需要关闭一段时间,让其休养生息.我希望自己在一直忙碌而辛勤的打工路上“空白”一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读读书充充电,写作,思考.

三个多月后,因父亲的不停催促,我只好又去找工作.第一次到市人才市场转悠,就遇到曾是同集团的一位同事,他希望我到他现在任职的公司负责企业文化工作.2006年末,我进了路桥区的这家当地五金拆解再生龙头企业.每天,工厂里的工人用铁锤、钢钻和焊割机把从远洋大轮送来的废旧金属分解成一块块,叮叮当当,永无止息.

我花100块写了一辆自行车,每天骑40多分钟从租房到厂里.骑着车从这座有着“再生金属之都”之称的园区来回的时候,总会看到成群结队的拆解工满身满脸油污地用板车拉着堆得高高的被肢解成各种形态的金属块儿.他们的一日三餐大多是蹲在路边飞扬的尘土里吃一碗两块钱的面条.入夜的时候,也总能看到那些所谓正规的、不正规的拆解厂为了以最简便的方法从一堆破烂里获得铜、铁、铝或其他金属而燃起的熊熊大火.滚滚黑烟遮蔽天际,刺鼻的气味渗透进夜的每一个毛孔.这些似乎是我还能忍受的,但我实在看不惯这个家族企业老板的丈人舅子七姑八姨每天在那里指手画脚自以为是.

2009年秋天,我再次重获“自由身”——我的春天又来了.我很希望能有一段时间多写些文字,那些生活在这个社会最底层的人是我最关注的对象,那些打工朋友的生活状态和精神世界是我最关心的——我也是其中的一员.我想把那些我所了解的最朴素的故事、最真切的情感尽量写出来.

生活总会把人逼着向所谓的正道上走.2010年元月,我又到一家正筹备上市的企业上班了,像以前一样,仍是做企业文化、企业报.这也是一个家族企业,之前的文化建设较薄弱,加之厂区整体搬迁、承办行业年会、面临上市等诸多事宜,经常需要加班加点.除了一些有关企业的通讯报道外,文学自留地这块,几乎已荒芜了.上个月,公司任命我为企划部长,负责公司的整体文化建设及公司工作计划的推进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但我已无路可逃.来台州已有七年多时间,在之前两家企业时,我先后多次获得公司青年岗位能手、区优秀宣传员、十佳新路桥人提名等荣誉,但我却一直无意于在职场混得怎么样,我的理想生活就是每天有较多的属于自己的时间用来读书写作,读累了写累了,就到外面去走走.

企业的厚望,生活的压力,“出世”的低可行性,让我觉得能够沉浸文学写作只是越来越遥远的梦想.虽然近几年来,我有幸获得全国首届农民工诗歌大奖赛一等奖、第三届台州青年文学之星,成为浙江省首个外来务工者签约作家,甚至获得“2008～2009台州最具影响力青年人物”这样的殊荣,但我并未感到有多少的欣慰,因为我一直希望能真正拥有内心的安宁和充实总是触手难得,文学这块开满鲜花的芳草地就在眼前,却很少有时间和机会徜徉其间,每天都只是工作、上班,为所在的企业着想,为企业的未来不遗余力.

我的理想的文学生活又在哪里呢?我只能希望我的部门的各项工作能顺畅一些,希望一周有两天的休息时间,这样可以在有限的业余时间多挤一点空闲安静地坐下写一个个汉字.也许不久,我又会背起一个包轻松离开这里,变成一个没有工作的自由人,写个一两年甚至更长时间——对了,我还要用我手中普通的数码相机拍ＤＶ纪录片,还要做很多我想做的事.难得人生在世一回,为自己的小小梦想去做一些事情,无论结果怎样都没什么好反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