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卫生信息化的守望者

1982年,金水高拿到了中国协和医科大学卫生统计学硕士学位,进入中国预防医学科学院（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前身,以下简称“CDC”）工作；1998年,走马上任该院信息中心主任；直至2004年底卸任；他长期担任中国卫生统计学会（2007年更名为中国卫生信息学会）副会长,2005初组建公共卫生信息专业委员会,并任主任委员至今.

金水高亲身参与和见证了中国公共卫生信息化发展的整个历程,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是公共卫生信息化的守望者.

初识金水高教授,是在4月19日于浙江宁波召开的中国公共卫生信息学术年会上,浅色衬衫、圆框眼镜,坐在主席台上的金水高声音洪亮、笑声爽朗,完全看不出他已经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

接下来的会议上,他有时担任会议主持,有时只是台下的一名听众,不管是哪个角色,他都认真地聆听每一个报告.茶歇时他走到展区,跟每一位参展商握手,聊天.认真、随和是金水高留着记者的第一个印象.

一周后,按照之前在会上的约定,在CDC附近的一间办公室里,金教授接受了记者的专访.

十年荣光

SARS的突然暴发给中国带来了巨大灾难,但也正由此,中国公共卫生信息化建设开始发力.传染病直报网、卫生信息化平台等一系列与公共卫生信息化有关的基础建设相继完成,公共卫生信息化进入发展快车道.

SARS暴发,时任CDC信息中心主任的金水高领导组织建设了全国SARS个案病例的收集及报告系统,组织了对SARS流行病学资料的实时分析,并负责科技部有关“SARS流行趋势预测”的863项目,重点组织了对北京市SARS流行趋势的预测分析.2003年下半年起,金水高受命参与组织国家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机制监测信息系统的建设,担任项目专家工作组组长.

信息必须透明,是SARS给中国人上的重要一课,也是给金水高教授感受最深的一点,“当时我是信息中心主任,我都不知道当时广州发生了什么事等如果信息能够透明,我们做疾病预防控制就会好一些.”

金水高教授认为,过去的十年里,中国公共卫生信息化建设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在国家疾病预防控制管理平台上建立了多个系统.尤其是在2004年初建成并投入使用的传染病与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个案、实时、在线”的网络直报系统,极大地缩短了传染病与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报告时间,为采取相应的干预措施、控制疾病蔓延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是我国疾病预防控制史上一个里程碑式的事件,成为世界传染病直报之最,得到了全世界的好评.

2004年后,包括其它传染性疾病、疾病相关危险因素等监测报告系统相继建成并投入应用.“尤其是建立了与环境相关危险因素等的联系,为探索相关病因并进行预防控制,提供了更多重要的可参考信息.”金教授说,与以前相比,信息覆盖面大大提升.

其次,建立了一个统一的数据采集平台.之前系统各采各的信息,采集时互不关联,经常导致同样信息重复采集,增加了基层数据采集的工作量；信息标准不统一,难以交换与共享.而现在数据采集都在疾病预防控制管理信息平台实现,重要信息一次采集,多个系统共享,标准统一,便于交换.

“在疾控内部,这些信息已经在一个统一的平台上实现共享了.这是一个很大的成就.”金教授如此评价道.

第三,数据的应用卓有成效,尤其是在研究探讨突发公卫事件预警机制方面,已经初见成效.充分利用近十年来采集的数据,举全国之力,集公共卫生、医学、信息技术、遥感、地理、数学、统计等各领域的专家、教授,探索疾病尤其是传染病的空间时间分布,进行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预警,取得了十分可喜的成果,并在我国近年来举办的一些大型活动或集会中应用,取得了成功.

第四,各地,尤其是东部发达地区,在将公共卫生信息化建设纳入到区域卫生信息平台建设的探索上,取得了很好的经验.如上海、浙江、江苏等地在此方面做了大量工作,涌现了许多成功的案例.中西部地区在区域公共卫生信息化建设方面也在进行适应当地条件的探索,也有了很多成功的案例.为中等发达或欠发达地区公共卫生信息化提供了有益的借鉴.

信息化为实现卫生怎么写作均等化提供了支撑,与解决看病难看病贵的医疗体制改革息息相关.对于这个势头,金教授连连说,“这是一个趋势,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第五,卫生监督信息化应用也取得了很大成就.卫生监督近几年建设了自己的信息系统,实现了审批、监督和执法的信息化.卫生监督现场执法信息的采集充分借用了物联网技术,在诸如生活饮用水监测、公共场所空气质量监测和消毒产品监控等方面,都有了较为成熟的应用案例,可以实现在线监测、实时预警和无线信息发布.也为公共卫生信息化中物联网的应用提供了成功的经验.

三个转变

公共卫生信息化成就的取得有目共睹,存在的问题也不少,“我们取得的成就,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问题,说明在那个方面欠账太多,”金教授说,他近来考虑较多的是如何提升公共卫生信息化建设的水平,他认为在以下三个方面应该有所突破：

第一,更多地与区域卫生信息平台相衔接.

金教授说,2003年在建设信息网的时候,提出了八个字：纵向到底,横向到边.这些年“纵向到底”的工作做了很多,包括平台、五级网络的建设,直报网可以实现基层信息直接到达最顶层.但是“横向到边”的工作做得还很不够,这也是公共卫生信息化与区域卫生信息平台对接的迫切性所在.公共卫生信息系统的建设要实现以建设公共卫生“纵向到底”的专项监测系统为主,向纳入基于居民电子健康档案的区域卫生信息化平台的转变.

自2003年SARS结束以来,公共卫生系统已经建设了许多“纵向到底”的信息系统,实现了从基层采集的信息到的直接报告.这是当时为解决传染病信息不畅的需要,为政府决策提供及时的信息.但同时也造成了不少“烟囱”,存在着与其他领域信息交换困难等问题.

卫生部根据国家医改的总体目标,在2009年提出建设基于居民电子健康档案的区域卫生信息平台,这就需要实现区域内信息的共享,进一步为解决“看病难,看病贵”,推动公共卫生怎么写作的均等化提供信息.这也是对公共卫生信息化提出的挑战.各地已经开始进行相关的试点.

“有变化,但变化不大；在搞试点,但还有很大距离.”作为2009年卫生部区域卫生信息平台建设指南的撰写者之一,金教授在谈到这些进步时说,“信息化是个过程,我们一方面在享受信息化的好处,同时又要不断克服由此带来的弊病.我们现在提出将公共卫生信息化建设纳入到区域卫生信息平台建设中来,是在2003年后的公共卫生信息化前进道路上的一个进步,是在实现和那个‘横向到边’、通向实现区域内卫生信息共享的必需的一步.”

对于已经建立的直报网与区域卫生信息平台的连接,他觉得应该针对具体情况,采取不同的处理方式：对于尚未具备建立区域卫生信息平台条件的地方,还要坚持直报系统,同时要解决医院信息系统直接向直报网报送传染病个案的问题；如果当地已有条建建立区域信息平台,则在建立新的公共卫生信息系统时一定要进行整体设计,考虑与平台的对接.

他说,传染病直报网与平台对接其实就是开放接口、开放编码,“开放这个”,他指了指脑门,爽朗地笑着说,“主要是这个,思想开放了,其他都不是问题.”

第二,信息化建设和信息应用并重.

“不要津津乐道于花了查重,建了多少个系统.在信息、数据应用方面有何创新,这才是真正值得炫耀的东西.”金教授介绍,在之前的年会上,大家大多是在介绍各地信息系统建设的经验和问题,而今年,有相当比重的发言者在讲信息的应用.

信息应用可以是简单地进行指标分析,实现数据共享,也可以是高层次的怎么写作决策.“只要你建立了区域卫生信息平台,你一定在有意无意地考虑怎么进行信息应用的问题.”

金教授说,信息化建设和信息应用并重其实是对医疗卫生IT公司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他在跟一家公司交流时曾经说,IT公司对信息系统的建设基本都差不多,无非是信息的收集、传递、存储和分发,但是如何用好数据,怎么建模型,是今后IT公司需要着重考虑的问题.如果能做好这一点,于公司而言,将会是一个很大的突破.

第三,物联网、云计算等IT新技术在公共卫生信息化中的应用.

2011年,公共卫生信息专业委员会在北京召开了一个云计算技术交流会,参会人数远远超过了金教授的预期.他说,这说明大家对云计算技术非常感兴趣,也说明该技术在公共卫生信息化领域应用还有很大提升空间.

物联网技术目前应用比较成熟的是在医院,卫生监督信息化也在进行物联网技术应用的探索,疾控信息化可以从中吸取经验,在疾病预防控制实践进行健康管理与疾病管理中引进物联网技术,提高管理水平,推进公共卫生怎么写作的均等化发展.

激流勇退

在2012公共卫生信息学术年会闭幕致辞中,金教授说,学会是个平台,组织学术交流是其中最主要的工作之一.对于参会者,参加学术会议首先能了解最新的技术,知道别人在做什么,自己是否能有所借鉴.其次,能增进交流,交流不仅局限在会上,更多的交流可以在会下进行.再次,可以促进学习,哪怕是如何做报告,什么样的PPT是好看的,言之有物的,也是一种学习.

两天的会议,金教授一直在认真听报告,不时在本子上做些记录.记者就此提问,他说：“的确,有些报告我可以不听,但是我坚持认真听报告――许多我也不太懂,但是听了就能知道大家在做什么,也算是收集情报吧.”他说,学会不可能包打天下,它只是提供一个平台.但是它要把握方向,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比如要开什么会,会上要讲什么,这是非常重要的.

在提到明年协会的新举措时,他提了以下两点：

除了年会外,增开专题会议.正如去年的云计算会议一样,数据、信息的应用,平台和直报系统的对接等话题都可以做专题会议进行讨论.

另外,加强会议征稿工作.鉴于之前会议稿件水平不高,参会者收获有限,所以近年来的几次年会金教授采用了指派任务的方式,确定主题后请相关专家做专题发言,会议学术水平大大提高.“但是另一个问题出现了,基层的积极性发挥不出来了.”所以明年会花更多时间进行征稿工作,评选优秀论文,好的论文会推荐给学术杂志发表.

在记者提出公共卫生信息化年会传播做得不多的问题时,金教授深以为然,他说,刚开始时学术多一些,但现在学会的宗旨越来越清晰了,那就是结合新医改推进公共卫生信息化建设,公共卫生信息化建设一定要融入到新医改的整体进程中.“我们一向比较低调,一直在闷头做事情,其实这是不够的.好多东西是要靠声势的,所以我一直在呼吁这个问题,接下来还会找一些媒体和记者谈一谈.”

也是在公共卫生信息化年会闭幕式上,金教授宣布了他即将卸任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的消息.“在前一天的委员会上提议的,我搞了个突然袭击,他们都没有准备.”金水高说,“我已经做了一届多的主委,今年已经68岁了,不能老在这个位子上占着.尽管还有两年换届,要提前让年轻人做好准备.”他还介绍,公共卫生信息专业委员会必须跟国家整个公共卫生信息化建设的规划、战略保持一致,鉴于以上原因,让现任CDC信息中心主任做主委更合适.“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思想肯定要陈旧了,”他开玩笑道.

这些年“纵向到底”的工作做了很多,包括平台、五级网络的建设,直报网可以实现基层信息直接到达最顶层.但是“横向到边”的工作做得还很不够,这也是公共卫生信息化与区域卫生信息平台对接的迫切性所在.

一家之言

“医改是做什么?其实就是两个字：惠民――要惠及百姓.以前老说看病贵看病难,如果大家看病都很容易,也不贵,还能把病看好,也就不用搞医改了.

信息化能干什么?信息化就是为实现惠民提供支撑,其中之一就是信息交换.所以我总说,平台、网络做得好不好,衡量标准就是看能不能实现数据交换,信息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