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精神在哪里?

谈及大学精神,先从“大学”这两个字说起,近代乃至推溯较早的明清时期,国人办学,多是叫书院或者学堂的.中国第一所新式大学,是1895年创办的北洋大学.新式大学,虽然是舶来品,但国人把“university”和“college”翻译成“大学”,与中国传统文化中,对四书五经中《大学》一书的敬重有关,《大学》提出了古人修身养性治学的路径：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格物致知,修齐治平,这是古人治学的一种向往.因而自北洋大学之后,各新式学院多以地域或专业加大学二字命名.大学精神,虽然是现代教育的一个话题,但在中国,却从大学产生起,就注定大学精神根植于中华博大精深的文化土壤之中.

“自强不息”与“允公允能”

大学精神可以从一些学校的校训和办学方针上看出来.清华大学的校训“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语出《周易》中的卦辞,原文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两句话引发的解释,用几本书也说不完.可以用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各个方面,这是中国文化精髓表达的妙处.用一种类比,可以引发无数的想象,却又能恰如其分地涵盖.简单地解释,可以解释为,天道属阳,刚健,君子效仿天道,应不断使自己一方变得强大；地的“道”类比阴柔的坤卦,君子仿效坤道,可以容纳滋养万物,这胸怀,这格局,够大的.天行健,类比《易经》的乾卦,画乾卦的时候,六个笔直的横,也就是六个阳爻,比喻做人,有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的味道.类比治国平天下,类似于19世纪初的大英帝国,凭借自己的强大,坚船利炮横行世界,扫除一切市场障碍一样.坤卦,画出来是六个断了的横,六个阴爻.柔和,容纳,滋养是坤卦义理的精髓,比喻做人,如同施施然的君子,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用来治国,如同周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也不伐纣一样,用仁政来扶贫济弱,德政畅行,国力自然日渐强盛.

南开大学的校训是“允公允能,日新月异”.这个校训是南开大学创办人严修先生和老校长张伯苓先生于上世纪20年代前后共同制定的.“允公允能”这种话语形式,仿照《诗经鲁颂泮水》：“允文允武,昭检测烈祖.”“允”字是承诺的意思,对受教育者来说也可理解为“要求”.张伯苓先生指出：“允公是大公,而不是小公,小公只不过是本位主义而已,算不得什么公了.惟其允公,才能高瞻远瞩,正己教人,发扬集体的爱国思想,消灭自私的本位主义.”“允能者,是要做到最能,要建设现代化国家,要有现代化的科学才能,而南开学校的教育目的,就在于培养有现代化才能的学生,不仅要求具备现代化的理论才能,而且要具有实际工作的能力.”“日新月异”,仿照《礼记大学》：“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新,又日新’.”张伯苓解释为“所谓日新月异,不但每个人要能接受新事物,而且要成为新事物的创始者；不但要能赶上新时代,而且要能走在时代的前列.”按照张伯苓先生的解释,“日新月异”四个字与清华大学的“自强不息”四个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实事求是”影响新中国领导人

中国人民大学的校训是“实事求是”,人大东门口处有块大石头,铭刻着这校训,铭刻的字是同志的手迹.实事求是这四个字最早见于《汉书河间献王刘德传》,东汉史学家班固用“修学好古,实事求是”来评价刘德的治学精神.到了清代,实事求是思想成为乾嘉汉学的治学宗旨.岳麓书院也有一块“实事求是”匾,是民国湖南公立工业高等专门学校校长宾步程所撰.1916～1919年间,曾寓居于岳麓书院的半步斋,每天都会看到这块“实事求是”匾.实事求是的精神影响了新中国几代领导人,被认为是思想的精髓,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基础.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中指出：“实事”就是客观存在着的一切事物,“是”就是客观事物的内部联系,即规律性,“求”就是我们去研究.的一篇《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讲话,为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奠定了思想基础.当然,实事求是精神也影响了人大学子,人大毕业后留校的张志新,在万马齐喑的环境下,挺身而出坚持真理,于1969年9月被捕入狱.在一次批斗会上,张志新说：“强迫自己把真理说成错误是不行的不管出现什么情况,都要坚持正义,坚持真理,大公无私,光明磊落”她就是这样在牢狱中、法庭上、刑场上,坚持真理,坚贞不屈,于1975年4月4日惨遭杀害.

北京大学的校训有很多版本,知名校长蔡元培曾提出“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办学方针,并用《礼记中庸》里的话来说明,“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他开宗明义地宣称：“大学学生,当以研究学术为天职,不当以大学为升官发财之阶梯.”蔡元培发表公告：“以后学生对校长应用公函,不得再用呈文.”他锐意革除北大的官衙作风并身体力行,每天出入校门,校警向他致敬,他都脱帽还礼.这一件令校工和学生感到惊讶的新鲜事,给封建积习严重的北大吹进了一股强劲的平等之风.

大学精神的回归呼唤

大学精神,不是要求学生40岁成千万富翁,也不是要求学生40岁官至正厅,是让学生明白,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一份“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气节,有一份对天地仰望苍穹的敬畏之心,对苍生有一份爱己及人的悲悯情怀.还记得《非诚勿扰》中的男嘉宾安田吗?他在节目最后问了自己的心动女生一个问题：“如果中了1000万美金,你会去拿这钱做什么?”当得到一些诸如改善自己生活之类的答案后,安田激动地质问：“为什么你们没有想到拿这笔钱去做善事呢?建某种基金,或者捐献给大学,或者捐其他非营利性组织,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呢?”他引用了哈佛的一句校训,“Entertogrowinknowledge,departtobetterservethecountryandthekind.”（“来到哈佛,是为了在知识的海洋中成长.离开哈佛,是为了更好的为国家和人类怎么写作.”）

当精英学校的所谓天之骄子,出现了用硫酸泼熊,用毁去嫉妒的同学大好前程的时候,我们是该到了回归的时刻,回归先贤创办大学时的良苦用心,回归中华古文化的修心修德修身之路.中国妇产学科的主要开创者林巧稚院士说过很多感人肺腑的话,摘取两句,一句与她的专业精神有关：“我是一个大夫,大夫有大夫的道德,我怎么能见死不救能治不治!”另外一句与为人处世有关：“我愿为年轻同志当铺路的石子,向上的梯子.你们就大胆的踩着我的肩头上吧!”这种博爱之心和雅量的情怀,正是当代大学在提供文化知识之外,亟须向学生们提供的精神食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