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德语文学的畅销

所谓经典作品,就是那种一说起来大家都知道,但谁也不会去读的作品.

这是《魔鬼辞典》对文学经典的解释.这句话可以用来说德国文学.除非在知识饥渴思想开放的上世纪80年代,文青们可能去读一读赫尔曼黑塞,海因里希伯尔和托马斯曼,几十年来,国内读书界,德语文学从来没有像拉美文学、法国新小说、美国黑色幽默那样,掀起过流行风潮,更不可能进入畅销书领域.1999年,德国作家君特格拉斯获得诺奖,出版社争相推出译著,读者依然不多.

每一年,在法兰克福书展这一全球最大的书市上,德国知识界经常抱怨德国对英、法、意等国的版税贸易逆差,但在读者印象中,德国文学一向是沉闷、枯燥而无趣的,很像德国足球,或者像黑格尔哲学.

的确,德语小说也许很像德国足球,少了南欧人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但德语文学并不像黑格尔哲学那样废语连篇不知所云.当然,指望一部德语小说成为超级畅销书,就像指望德国球星巴拉克跳桑巴舞一样困难.

但现在,一部《朗读者》却为我们提供了一次反例,它甚至算得上德国文学的一个异数.这是几十年来德国第一部登上《纽约时报》读书排行榜的小说.作者施林克,43岁,柏林大学法学教授,在国际文坛几乎算是新人,小说出版后,没有声势浩大的宣传,在读者手中口碑相传,成了一部超级畅销书.

一部严肃小说又叫好又叫座,在当今文学界已非常罕见.现在的书市上,要么是畅销的垃圾,要么是虚检测的高深.好看――这一小说最重要的品质,已经久违了.纳博科夫说：小说最重要的是风格和结构,所谓传播思想,不过是一句废话.风格和结构决定了小说好不好看.《朗读者》的文字简单平实,没什么让人耳目一新的风格,结构可以简略地概括为：15岁少年与36岁妇女之司的恋情.但是,极简的风格与肉感的故事却构成了巨大的张力.

对女性读者,可以当成男版的《洛丽塔》,对男性读者,可以是青春期的幻想――中产阶级少年伯格邂逅了中年美妇汉娜.汉娜来自社会底层,有旺盛的性欲,但汉娜的身份远不止一个青涩少年的性对象这么简单,她在集中营为纳粹当看守.8年后,当伯格成为法院实习生,汉娜却因一起囚徒的死亡惨剧站在法庭被告席上.在这里,“爱上女看守”不是“惑”的故事,而是政治和人性的双重隐喻.

汉娜很容易让人想起法斯宾德电影中的小资阶级妇女,她们在历史的旋涡中不由自主,随时表现出对伯格所代表的小资产阶级文明的向往,担心被他们的“文化”遗弃,不断掩盖自己“不识字”的真相,甚至为保守这一秘密而放弃了获得自由的权利.这样的牺牲精神,与当下的小资青年为写一个LV包甘心挤公共汽车有同样的动因.但不同的是,汉娜的爱情除了肉欲,更多的是来自伯格为她朗读经典作品时的精神愉悦.

被称为“德国巴尔扎克”的天才导演法斯宾德塑造的一系列妇女形象已经成为银幕经典,其作品和托洛斯基一样,揭示了纳粹的文化基因.而《朗读者》则更丰满地呈现出汉娜这一形象,并以其人性的复杂而令人同情.

今年初,译林社重译再版这部小说,北大教授曹文轩作序,装帧豪华、定价昂贵,有点经典书的卖相,可惜的是,曹老师的这篇序言却像一颗耗子屎,彻底打消了专业读者的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