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鲁鲁的爱情练习

上高中以后,我有了一个怪异的名字叫rubber（橡皮）.送给我外号的是一个高傲进骨子里的女孩鲁鲁.那时候我们已经相识了3年零30天.

3年零30天的时间里,她是我惟一的异性朋友.我曾试着把自己的视线从她身边移开,可每次看见她拿着一支铅笔在纸上画她总也画不完的漫画时,我手心里就少不了一块为她准备的橡皮.

当鲁鲁要过我手中握得发烫的橡皮时,她总是大大咧咧地说一句：“谢谢,rubber.”

高中3年,我们一直相安无事.惟一一次,在她生命中出现的第三个白马王子忍受不了她的清高扬鞭而去时,她扑在我怀里,那幅有关白马王子与水晶鞋的漫画也从她的掌心轻轻滑落,在秋风里打转.我捡起漫画,从口袋里掏出橡皮,佯装镇定地劝慰她说：“你看,一块橡皮就可以把这段往事擦得一干二净.”说完,我就不停地擦,直到雪白的纸上寻不到一丝痕迹.她这才舒展了笑容.我释怀一笑,却很苦涩.

高三下半年,疯疯癫癫的鲁鲁安静了许多.晚自习的时候她偶尔会转过来神情黯然地问我：“rubber,我们能考入同一所大学吗?”那一刻,我小小的心早已澎湃成海,表面却平静如初：“当然啦,我们是最佳搭档.”

经过半年的努力,我们终于如愿以偿考进了同一所大学.我以为自己从此应该是那段风花雪月的男主角了.

然而,我错了.在我还没来得及选择一些温柔如花香般的句子去表达自己积蓄已久的爱情宣言时,我突然发现,一连几天晚自习鲁鲁都没有来.我身边为她留的座位成了一种触目可及的痛.内心一百种设想一千种推敲,左冲右撞,折磨得我苦不堪言.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对她的爱她能感觉到的机会只是百分之零,而我的预感却准确到了百分之百.

鲁鲁真的恋爱了.那是在一个晚上我去鲁鲁宿舍找了她6次之后,她的舍友小芹告诉我的.我极气愤地扔掉了为她准备的第36块橡皮.之后,满校园游荡.

3天后的傍晚,鲁鲁敲开了我宿舍的门,一脸掩饰不住的夸张表情,滔滔不绝地向我讲述着她与生命中出现的第四位白马王子的浪漫邂逅,全然不解我眼神中那深藏的爱意.

“rubber,他叫志凯,经济系的高才生,炒股高手,对股票的行情独具慧眼,人又长得英俊潇洒.”随后又问我,“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没有说什么,却莫名其妙地跟着她去了阶梯教室.坐在她的身旁,我感觉她如稍纵即逝的流星在我爱的星空中不曾留下一星半点的光亮温暖我湿了一秋的心笺；而她与那些白马王子在瞬息间碰撞的情感火花则宛如陨石撞击地球,永远在我的心头留下了深深浅浅的伤口,难以愈合.谁是她的半壁江山,她又是谁的一池秋水?

那天晚自习,鲁鲁没有画她的漫画,却手捧着股票方面的书读得津津有味,全然不顾我的感受.我想,我的口袋里再也不需要准备一块橡皮了.现实中的童话已开始上演,结局,岂是一块俗不可耐的橡皮所能擦拭的?

丑陋的橡皮,只能为别人抹去昨天,却无法为自己书写未来.

我发誓再也不与鲁鲁有一丝牵扯.可那个夕阳如织的黄昏,当鲁鲁一阵风似地刮进我的宿舍时,我所有的倔强在那一刻无可救药地土崩瓦解.

“两个多星期,为什么你从没来找我,是不是你不打算理我了?”她娇嗔地说完这些,然后留一个纤纤的背影,让我如醉如痴.

我赶紧双手举过头顶,摇白旗投降：“哪有的事,我向发誓,我天天都想和你在一起!”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

“因为你又有了白马王子啊,我插不上腿.”

一阵尴尬的沉默,我手足无措,赶忙修正：“我是瞎说的.你说你吧,又怎么了?”

“你让我感动得想哭了,rubber,只有你永远关心我、容忍我,只有你不会离开我等”

“是啊,那你怎么不嫁给我呢?”我鼓起勇气.

鲁鲁瞪着很卡通的能放电的媚眼流露出一点点的柔情,她贴近我,低着头,在我胸前喃喃地说：“我也好想爱你,可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得我已看不清你了.”见我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她又扯扯我的衣角,“好了,你知道我是一个爱画梦的女孩,我的梦还没醒,也许等我的童话画完的那一天,我就嫁给你.那时,你还会为我准备一块橡皮,为我擦去昨天吗?”

我孩子似地点着头,她便粉拳一挥,砸在我的胸膛上,戏谑道：“有这么爱我?鬼知道!”

我说我知道.其实我口袋里的橡皮知道,老天也知道.

说完这些,鲁鲁开始忧伤起来.“那个志凯,真是不知好歹,他的股票套牢了,就把气往我身上撒.”我说他闹闹情绪而已,你应该支持他别跟他闹别扭,火上加油.

“可我还是气.”鲁鲁抽泣起来.

我开始为她分析男人的心理男人的爱.可到了最后她竟哭得地动山摇,不可一世.我惊慌失措.她一下子扑到我怀里：“我真虚伪,不敢告诉别人,其实是他拿了那个富家女孩的钱就移情别恋了.”

原来如此!我说：“他是个大混蛋!你没有必要为他掉眼泪.”

鲁鲁好像没听我说,自言自语：“那个女孩丑死了,他怎么那么傻?”

我说：“是啊,你多漂亮,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些词简直是为你造的.”

“可他竟说我很讨厌!”鲁鲁的哭声更加悲恸,泪水打湿了我的肩头.

“对呀,你是很‘讨厌’讨人喜欢,百看不厌.”

鲁鲁终于破涕而笑了,把我抱得好紧.月亮在树梢上偷偷地笑.

从那以后,鲁鲁又回到了我的身边,我快乐得像只小野猪,撒了欢似地跑啊跳啊.她拒绝着一些男孩的追求,全心全意地画着她的童话故事.我已恢复了为她准备橡皮的习惯.虽然,鲁鲁还时常会跟哪个男生摩擦出一点小火花,但这些都是电光一闪,稍稍刺痛了我的眼睛而已.

可是有一个人除外,他把我和鲁鲁的生活一下子搅得天翻地覆、不可收拾.

事情是这样的：鲁鲁给一家外资公司的总经理理查德做中文老师.理查德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美国人,长得酷似大卫贝克汉姆.鲁鲁便一下子掉进了他的柔情蜜意里不能自拔.所以毕业以后,她凭着自己英语六级的水平堂而皇之地做了理查德的助理.为此,我也留在了京城.

我觉得理查德是个骗子,但我无凭无据,只是感觉而已.所以我几次提醒鲁鲁小心理查德的糖衣炮弹时,鲁鲁竟不屑一顾地告诉我：“就算是火海,我也往下跳,谁让我这么爱他呢?”

我再一次被鲁鲁伤得体无完肤.往事如浮光掠影,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无法匆匆舍去的是内心深处那个暗香浮动的角落.其实,鲁鲁再傻也能明白,我在她身边痴痴地守望了8年之久不离不弃究竟为什么?她再笨也该明白了,我手中发烫的橡皮一次一次为她擦拭伤痕无非在等待她给我一份纯洁无瑕心甘情愿的爱.

我换了单位.从她的世界消失.爱与哀愁渐渐随风而逝,我开始试着恋爱,因为这么多年我终于明白,我只是鲁鲁的一块橡皮而已!

一年后,鲁鲁还是找到了我.一脸憔悴,泣不成声地说她真的被骗了.原来理查德在美国早已有了妻子和一个女儿.

我还能说些什么,只好劝她别再做梦了,快点抽身还来得及.她哀哀欲绝地说：“晚了,一切都晚了,我已是他的人了等”

不欢而散,我只有心痛,为了一个相信童话,太执着浪漫的女孩.

隔一日,她的猝不及防地打进我的办公室：“可我还是觉得他是爱我的,要不他怎么会写那么多的玫瑰给我,还送了我一栋别墅.”

这头,我平静地说：“在你眼里,全世界的男人都对你好,除了我.在我心里,你对谁都那么傻,除了我.”

那边呼吸急促：“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其实我两个月前就从梦里醒来了,我知道,只有你最爱我、最疼我.你说,你会等我的,是吗?”她的声音显得很脆弱很无助.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我也曾做过一个梦,而且做了8年.如今,我也醒了,我知道什么是我该去爱和珍惜的.上帝是公平的,他让我认识了你,却赐给了我一个丁妮,一个我深爱着也深爱着我的女孩.

我约鲁鲁明天咖啡屋见,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随后,我给丁妮打了约她一起去.鲁鲁早早地等在那里,神情恍惚.

看到丁妮挽着我的手臂进门,鲁鲁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我开门见山地告诉鲁鲁关于我和丁妮的一切.鲁鲁的眼圈红了,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你答应过我会等我从梦中走出来,为我擦净伤痕.如今,我的梦已醒了并知道自己一直深爱的是你等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这时,丁妮笑了笑说：“让我告诉你为什么吧.因为每个人一生都会有一场甚至几场的爱情练习,也都需要一块橡皮为我们修改过错.就像你画的童话故事,用的是铅笔,留下痕迹,却可以一笔抹去.那些白马王子是你的爱情练习对象,强是你的橡皮.其实你不明白,在你的爱情练习过程中,你早已不可避免地也成了强的练习者,也成了他抹去幼稚与虚幻的橡皮.我们的爱情,是用两颗心做成的笔写成的,那样一支笔,是以庄重为芯,以珍惜为墨,留在我们彼此心头的痕迹,那是任何一块橡皮也擦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