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你一个人的

点赞:19636 浏览:91871 近期更新时间:2023-12-27 作者:网友分享原创网站原创

仲春的一天,我见到葛木.他还是老样子,吊儿郎当提不起神.头发依旧乱,眼睛依旧亮,像一弯月亮掉落一丛茅草中.那月亮看着我笑:“好吗?”

“不好,正在婚变.”说完自己也乐.我们两次历史性会晤,都和婚变有关.

第一次是父母,整日吵个不休,我烦,自己到外头晃悠.遇上同样晃悠的葛木.他带我远离寂寞,他也改变我的人生.

我们在街上逛荡.穿肥大的衣裳,剪薄薄的寸头,说蠢蠢的大话.夜里飞车在空荡的街上,冲天空放歌.音质差,自己也知是鬼哭狼嚎,却感觉酷极.

20岁那年,父母忽然良心发现,他们找我谈话,我流了泪,我听话回家.三日后又跑出.葛木稍显冷淡,去后海路上,我坐在他单车后座,看夜空,愈来愈蓝.

意外地,他从小贩手里写了棉花糖给我,云彩似的.我笑,他却不.他眼里是一抹清冷的忧伤.我陡生缠绵心,却不料他又恢复老样子,嚷着去舞场.丢下我,他和一女子大跳贴面舞.我悄悄离开.之后再无联系.

我读自考,重新换一种人生.后来结婚,老公是我老板.我在他公司做事,办公室恋情,人人当我们是佳话.

谁知某日,一妖冶小妮子对我说:“请你放了他,他并不爱你.”我搬出家门,他却又死活不离.拖拉中,忽然怀念起和葛木晃悠的日子.不外是吃喝打闹,说是坏孩子,总不至于像这些高级人,外面光鲜暗里不动声色藏了龌龊.

喝了一夜的酒,葛木只眯眼看我,对我的牢骚不发一词.我踢他一脚,他才慢吞吞道:“要不,你上我的公司来?”

那是个,他兼老板和办事员,专探人隐私.我看他桌上花花绿绿的广告纸,大笑.他却正经,吩咐我拿去车站、商场散发,像传单.葛木说,这招管用.

葛木永远是葛木,我重又找回刺激.

他也带我跟踪拍照,装.葛木的身手越发敏捷.

月底,他给我2000块钱:“这是试用期工资.”我喜欢上了这个差事.

葛木说:“为社会安定,为加速某些问题婚姻的解体,我们干杯.”我看牢他脑袋上的茅草,笑.

有一次醉酒,他说:“小水,那天见你,我很心疼.你把自个儿糟蹋成什么样了.”

他对我是真好的.难怪当年,我曾对他意乱情迷.

黄昏时,葛木问晚上去哪儿吃饭.我正想着,门被推开了.来人微微一点头:“我叫赵维明.”递了一张名片给我,闻得见微微的香气.

赵维明是来寻人,他的初恋情人苏铃.他出国多年,两人失去了联系.再回来,她已搬家.十年,他却念念不忘她的音容笑貌.他像是梦呓:“她喜欢碎花的裙子,肩上斜挎蓝色书包.右边耳垂有米粒大小的一颗痣,她家人唤她小铃铛.”

“可赵先生,那是十年前呀.你知道在一天里,北京有多少房子被?”

他不笑:“我不奢望再续前缘,只想再见一面.”

听得我心动,这么痴情的男人,真是少有,他出5000元只是追寻一下旧人的芳踪.

我不理葛木的暗示,主动接下这生意.从前的活计,多是揭某某人的短,钱很多,但越做越心冷.独有这个赵维明,他让我庸俗的心里,多了些温柔憨厚.

葛木反对的理由叫人好笑:“我不喜欢他这人.贼眉鼠眼.”

嘁,他眼气人家长得比他文雅.

寻找的过程很不顺遂.赵维明所说的那个胡同,早已不在.虽未竖高楼,却也荒置许久,里面杂草丛生.看场子的湖南人说,资金困难,冻住了.

事情搁浅,心情却峰回路转.那日,意外地想穿起旗袍来.于是下午当真跑秀水街,写了一件.绿莹莹的底子,上面浮起几朵荷花.穿着就回了公司.

葛木眼里闪过些什么,我待细看,他已别转眼神,冷冷道:“给谁看!”

我气馁.是啊,给谁看?屋里只有我和他.

是了,我缺少恋爱的感觉.老公出墙,让我情感受挫,而今见赵维明,我忽有所动.

赵维明不时打询问进展.有天,他忽然说“不用查了”.原来他辗转得知,苏铃五年前车祸离世.

我张着嘴,对着话筒发呆.赶在挂机前,我说出费用的事,我说要把他预付的一半退给他.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却也巧,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我竟在电梯间碰见赵维明:“啊,你!”他也惊讶,原来我们同住一栋大厦.

“丁小姐,你怎么了?”他连说两遍,我才惊觉自己已入恍惚之境.只不过两个月,他却牵挂了十年,而我两年婚姻,却已然混沌.

到公司,葛木只顾打游戏.我坐在椅上,看街上行人.好一会儿他停下来,捧一杯冰水:“怎么了你?”

我忽然感觉寂寥.

隔天,我在等电梯时碰见赵维明.他拎两听啤酒,正盯牢晚报看.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

商量好似的,都不再谈苏铃.道声好,然后鸦雀无声,一齐看那个红色的数字一点点跳.我比他先到.出电梯时,我嗖一下把包里早已备好的信封塞到他手上,然后逃之夭夭.那个信封里,装着2500元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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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小,总遇见赵维明.某日,他叫住我,递我一袋子草莓.我推辞,他晃晃另一袋子,是一些熟食.我忽然说:“要不,我做菜一起吃?”

他略显不安:“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冲口而出:“就我一个人,没有谁.”

他一怔,说好.

几个家常菜,他吃得却如孩童,让我很有成就感.送他出门,忽然不舍.他走到电梯间,回头笑.

我也笑,他忽又走回,迅速在我脸颊上吻一下.我心震荡.他却不回头,径直走了去.我回到房里,用手去碰脸颊,心上暖暖.

又接了一桩生意,我和葛木去了清迈.清迈是泰国的北方玫瑰,没有污染.我们到时,恰逢水灯节.

我昏睡.葛木一人办事,且意外有闲情逛街.天黑,他提两个水灯回来,递我一个.灯由香蕉秆和香蕉叶做成,握在手中,闻得见香蕉叶淡淡的幽香.葛木拽我出来,去宾河放水灯.

婀娜的泰国女人,跪拜在水神面前,手捧水灯祈愿.我有样学样,把手指甲、脚指甲及头发一股脑儿放进水灯,祈祷.听说它会将一年的衰运带走,把好运带来.

一抬头,葛木的脸向着河水,圣洁纯净.那一瞬,我有所恍惚.要不是我已有了赵维明,我真想吻他.葛木其实生得很好看,只是平日总扮出一副粗鲁样.

我问他许什么愿,他笑笑,看我们的两个水灯荡漾远去.

只当他不想说,他却来一句:“小水,我曾经的理想是做个等”

我大笑,真滑稽不是,他却顶认真,我拍拍他手,世事难料,谁都曾美好过.葛木还想说什么,见我笑,忽然止住.

我想了赵维明一夜.

回家,刚坐上机场巴士,就迫不及待打通赵维明的.他急问:“这几天去哪里了,我真担心.”他要见我.

我偷眼看葛木,他不知真睡还是佯睡.

“好啊,我也想见你.”刚一出口,就听葛木在旁哧一声笑.

我挂机,气呼呼地看他.他斜眼道:“你离婚的事情怎样了?”

关他何事.我侧身看窗外,不理他,只管想我的赵维明.

赵维明已等在我门口.初时尚拘谨,谁知一开门,我便被他一把扯到怀里.他寻我的嘴唇,我稍觉不安,我要的似乎不是这个,那种纯净的,深情的,那种恋爱的感觉哪儿去了?

我要他松一松.他却孩子似的,越发抱得紧:“我怕一松开,你又不见了,就像她.”忽一下心疼开来,这就是了,我喜欢他这么说.

自然朝着卧房的方向去.刚一近床边,却听门铃响,我不理,门铃响个不休.

呼啦一下开门:“你怎么来了?”我生气,葛木真会败兴.

他自顾自走进屋.左右环视,便从床头灯处扯落一物,晃一晃,冲赵维明就送上一拳:“你他妈也真敢碰她?”那东西滚落我脚下,是一机.

我茫然看打斗中的两人.葛木的拳,我是知道的.只不过三两下,赵维明便求饶,他是我老公雇的人,我老公要他制造我外遇的证据,这样我便是过错方,我老公的财产便可大部分保住.

一切混乱不堪.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东西,我看不见.

我看不见的,还有葛木的情.数日后我收到一封信,内有一句:“你知道,我曾经的理想是做个.”打问过去:“你在搞什么鬼?”

他语气稍迟钝,说那是他的梦想.

后来呢?

后来他去报考,人家不要他,因为他有打架斗殴的前科.里他说,那年你离开我,我想留你的,可你父母找过我.

原来如此,那个贴面舞.还有,那夜后海,棉花糖后头,他眼里盛了那么清冷的忧伤.

“你知道在清迈,我给河神许什么愿了吗?”

我很感兴趣.

“我对河神说,我这一生可能一事无成,我做不来公家的.可我多么想好好保护丁小水,让我做她一个人的好了.”

我想,河神真的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