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孩窦文慧戴上了大学钢琴系的硕士帽

2010年6月的一个晚上,哈尔滨音乐厅灯光璀璨,座无虚席.舞台,一个清秀的女孩侧身端坐在钢琴旁,十指灵动,正在弹奏莫扎特c小调幻想曲.现场观众无不被悠扬、激昂的旋律所感染.演出结束,女孩站起身,面向观众深深地鞠躬.观众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女孩是个盲人.霎时,全场观众为女孩的精彩演出报以热烈掌声等

女孩名叫窦文慧,是哈尔滨师范大学艺术学院钢琴系的大四学生.别看窦文慧长得文弱,却创造了好几个奇迹作为盲童,她在一所正常学校上高中,8岁学钢琴,在看不到琴键和琴谱的情况下,通过了钢琴国家专业十级考试,随后,她又成为全国首位通过普通高考考取大学的盲人大学生.前不久,她又以惊人的毅力通过了美国的托福考试.有人形容窦文慧,说她是中国的安德烈波切利等这一系列奇迹的发生,都源自母亲对女儿的一次次“叫板”.

盲孩子爱上了弹钢琴

1990年10月,命运开始对吕萍展露狰狞.刚刚2岁多的女儿窦文慧因双眼视力差,手术失败而成了盲童.尽管吕萍和丈夫倾其所有,带着女儿四处寻医问药,但仍是回天无力,夫妇俩不得不含泪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为了让女儿更多地接触外界,吕萍经常带着文慧走街串巷,通过摸和听,教她认识各种事物.在窦文慧5岁那年,一天吕萍带她到亲戚家串门,母女俩路过一家文化馆时,窦文慧忽然被文化馆里传出的悠扬的钢琴旋律吸引住了.驻足倾听了一会儿,文慧问妈妈“妈,这是什么声音,这么好听.”吕萍蹲下身来,告诉女儿这是钢琴弹奏出来的声音,是世上最美妙,最动听的声音.未想,文慧第一次向妈妈提出了要求:“妈,我也要弹钢琴.”

女儿的话把吕萍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想过让女儿学钢琴,因为即使健康的孩子学钢琴也会遇到很多困难,许多孩子都半途而废了,更何况女儿是个盲童,她能坚持下来吗再说,这几年为了给女儿治眼睛,已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根本无力给她写钢琴.可是,看着女儿楚楚可怜的样子,吕萍的心被触痛了.她想,女儿一生都将在黑暗中度过,如果学会了弹琴,将来她感到苦闷时,可以靠弹琴发泄情感.父母不能永远陪伴她,但音乐却能伴随她一生.想到这里,吕萍和丈夫商量,决定让女儿学琴,写不起钢琴就先写电子琴.

琴写回来了,老师也找好了.在送女儿去老师家学琴前,吕萍郑重其事地对女儿说“一个人无论做什么、学什么,都不能半途而废.学琴是很枯燥、很辛苦的,你能坚持到底吗”文慧欢快地回答:“我能！”“那好,我们拉勾,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咱娘俩谁都不许后退.”当女儿的小手和自己的手指勾到一起时,吕萍的心里并未感到欣慰,她知道,学琴对女儿而言,必将有一个残酷的磨练过程,作为母亲,自己必须有个心理准备.

第一次坐在老师家的钢琴旁,窦文慧兴奋得满脸通红,双手摸索着在琴键上乱弹一气.高一声,低一声的杂乱的音符从琴键上进发出来,虽然刺耳,但在窦文慧听来却如同天籁.“妈,我能弹琴了！”窦文慧高兴地喊叫着.吕萍看着老师,不好意思地笑了.

果然如吕萍所料那样,学琴初始的新鲜感过去后,文慧学琴的热情锐减.由于她看不见黑白健,指法练习变得非常困难,总也找不着调,越学就越丧气.一天,又到了学琴的时间,吕萍背上电子琴,叫女儿去老师家.可是,她叫了好几声,女儿也不答应.她来到女儿的小屋,见文慧仍赖在床上不动弹.吕萍急了,把女儿抱下床.窦文慧哭了“妈,我不学琴了,学琴太难了,我的手指头都痛死了,还弹不好.”吕萍的心突然像被针扎一样痛,女儿已经承受了太多的苦难,自己再逼着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是否过于残酷了但吕萍转念又一想,学琴对于女儿只是迈向人生的一个起点,如果遇到一点挫折就服输了,将来遇到更大的困难时,她势必会因缺乏自信而妥协,那样,女儿的路就会越走越窄,面临的人生也会更加残酷.女儿虽有残疾,但决不能溺爱.想着,吕萍狠下心,拽起女儿的手就往外走.可文慧却死死地抓住床头,拼命想挣脱她,哭得更伤心了.女儿脾气如此执拗,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吕萍显得束手无措,心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一气之下,她冲着女儿喊道:“当初,是谁和我拉勾,保证遇到多大困难都不退缩的学弹琴是你自己选择的,你连自己选择的事情都做不好,以后你还能做什么事”说着,吕萍气呼呼地将电子琴从肩上拿下来,“你不学了,留着这琴还有什么用干脆摔了它,大家都心静了.”文慧听到电子琴从妈妈肩头滑落下来的声音,以为妈妈真的要摔她的琴,急忙搂住妈妈:“妈,我错了,我一定好好学,再不偷懒了.”接着,文慧拭去眼泪,摸索着抱住琴,央求妈妈,“妈,别生气了,我会有出息的,你这就领我去老师家吧.”

吕萍没想到自己这一“叫板”,竞使女儿变得乖顺了,心里一阵高兴.去老师家的路上,吕萍进一步开导女儿“你去学琴,每一堂课,都要花钱的,你要学不好,钱打水漂不说,别人会认为你不聪明.你愿意让人家说你傻吗”文慧摇着头回答:“不,我要好好练琴,证明给别人看.”

以后,窦文慧果然按自己说的那样,坚持每天练琴三到五个小时.由于窦文慧看不到琴键和乐谱,吕萍必须要跟女儿一同认真上课,回家后再根据自己的理解讲述给女儿,让女儿牢记乐谱.为让文慧加深记忆,心思细腻的母亲用硬纸板剪裁出五线谱和各种不同音符的形状,小文慧则一个个地反复摸索琴键,并熟悉每个音符所在的位置.渐渐地,她可以自如地在琴上找到任何一个琴键等其间的苦难和艰辛只有母女俩才深有体味.每当听到女儿指缝间流淌出的优美,动听的旋律,母女俩感觉虽苦尤甜.

后来,吕萍和丈夫用省吃俭用的钱给女儿写了一架钢琴.窦文慧如获至宝,学琴的劲头更足了,难关也一个又一个被克服了.2003年,窦文慧顺利通过钢琴国家专业十级考试.后来,她又随黑龙江省残联代表团赴俄罗斯进行文化交流,表演了钢琴独奏,获得了俄罗斯观众的好评.

不想学按摩,只想念高中

窦文慧在哈尔滨市盲聋哑学校上了8年学,成绩一直非常优秀.2004年春节,吕萍带着女儿到姐姐家拜年.姐姐的女儿是北京某名牌大学的大学生,这时正放检测在家,见窦文慧来了,便和她热情地聊起了大学校园里的生活.窦文慧静静地听着,脸上现出羡慕的表情.在一旁和姐姐说话的吕萍哪里会想到,此刻在女儿的心里,竞升腾起一个火一样的热望.

2004年6月,窦文慧初中毕业.按着掼例,一般的盲童初中毕业后,大家都选择学习按摩,将来靠这门手艺生存.吕萍以为女儿也会去按摩,便联系好了一家盲人按摩诊所,准备送女儿去学习.不料,她还没有来得及和女儿谈这件事,文慧主动和她谈起了自己的将来“妈,我不想学按摩,我要读高中,考大学,和表姐一样成为大学生！”

吕萍深感惊讶.她曾打听过,哈尔滨还没有盲人高中.她把情况和女儿说了.令她更惊讶的是,女儿竟充满自信地说:“没有盲人高中,我就念普通高中.”吕萍暗暗替女儿叫好的同时,也不无忧虑.一个盲童和一群视力健康的孩子在一起读书,将会遇到的困难和阻力自不必说,如果一旦跟不上课程进度“掉队”了,女儿的自信就可能会垮掉,对她的将来产生消极的影响.比较而言,让女儿像其他盲童一样学习按摩,还是切合实际的.这样一想,吕萍还是决定送女儿去按摩诊所学习.可是这个决定遭到了文慧的激烈反对,“妈,我的前途能不能让我自己决定我不是3岁小孩了,读高中上大学才是我的梦想,你不能剥夺我的梦想.”吕萍也不让步:“学按摩才是一条出路,你的梦想太缥缈了.”

窦文慧见妈妈不答应,就和妈妈怄气.吕萍叫她吃饭.她也不理会.她非要妈妈说出不让她念高中的理由来.吕萍看女儿较起真来,心有些软了.她想,若不让女儿去读高中,对女儿同样是个不小的打击,女儿恐怕会憋出病来.看来还是要把困难先摆到桌面上,“激”她一下,让困难把她吓回去.

“你知道吗如果你上普通高中,妈妈又不能陪你,你上厕所、课间活动怎么办”吕萍的话音还没落地,文慧就抢着回答:“课间我可以不活动,我不喝水就可以不上厕所了,这些困难我能克服.”吕萍接着向女儿提出了更严峻的问题“你不能写汉字,老师讲的,你无法记录,你怎么跟上学习进度”“别的同学可以帮我的忙啊.”“如果肯帮忙当然最好,可人家万一不肯帮你,你能承受那份失落吗”

见女儿半晌没回答,吕萍以为女儿被她的一番“叫板”给震住了.谁想,窦文慧只是淡然一笑,坐到钢琴前先为妈妈弹奏了一支曲子,然后依然面带微笑地问妈妈:“妈,学钢琴难不难考级难不难只要我能像学钢琴那样刻苦,就同样能在学习上取得好成绩.妈,你就相信我吧.”女儿有如此大的决心,吕萍被深深地感染了,决定帮女儿圆继续升学的梦想.她带着窦文慧跑了许多所学校,但都被拒之门外.最后,哈尔滨南岗区的一所普通中学破格招收了窦文慧.

要做中国的安德烈波切利

入学后,窦文慧遇到的困难要比原来想象的多得多.她学习、写作业,离不开妈妈的帮助.吕萍原本在一家企业当会计,后来企业不景气,吕萍便回家专门照顾女儿,丈夫则为了多挣钱,到外面去打工.这样,吕萍每天除了做家务和偶尔做一份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女儿身上,早送晚接,从未间断.女儿回到家,吕萍还要做女儿学习的帮手.由于在黑龙江写不到盲文版的高中教材,老师讲课,窦文慧必须认真听,并牢牢地记在脑子里.她有一个记事本,每天在课堂上学什么了,老师留的什么作业,都由同桌替她记到记事本上,她回家再交给妈妈.然后吕萍按着记事本的内容比照教科书,把作业题念给窦文慧听,窦文慧将答案说出来.写作文时,由窦文慧口述,吕萍记录.如果时间充裕,则是由窦文慧用盲文写出来,再念给妈妈听,然后再由吕萍记录成汉字.上物理、化学、生物实验课时,窦文慧则要预先把实验步骤背下来,再由老师和同学帮她完成实验的过程,由她自己总结出实验结果.

给女儿当学习“助手”,既麻烦又累人,但吕萍从未厌烦过.她对女儿的要求非常严格,一点也没有因为女儿是盲童而迁就.一次,老师留的家庭作业里有背课文的内容.吕萍给女儿念,文慧便开始背诵.直到天很晚了,窦文慧还没有将课文背熟,而她却已经哈欠连天想睡觉了,便央求妈妈让她明天再接着背.看女儿发困的样子,吕萍一阵心疼.但她转念一想,女儿没有完成作业就睡了,虽然是件小事,老师检查时也不会批评她,可长此下去,女儿就会习以为常,把自己当威特殊学生,产生懈怠心理,这对女儿的将来有百害而无一利啊.宁可让她多吃苦,也不能给她惯出不按时完成作业的坏毛病.吕萍深知女儿的脾气,这个时候还得“将”她一下,让她自觉地接受妈妈的意见.

吕萍拉住女儿的手说:“明天还有明天的作业,当天学的东西必须要消化掉,否则,就证明你不如别人,你愿意不如别人吗”倔强的窦文慧当然不想落在别人后头,她让妈妈打来一盆冷水,擦过脸后,将双脚浸在冷水里.在冷水的刺激下,窦文慧强打起了精神,接着背诵课文.凌晨1点,窦文慧终于将课文背得滚瓜烂熟,母女俩这才熄灯休息.

靠认真听和用脑子记,窦文慧的思维能力和记忆力不断增强,学习成绩也有了显著提高.窦文慧在期中考试中,成绩名列全校高一学年第一,成为轰动全校的一大新闻.一些认为窦文慧“没用”的同学,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3年后,窦文慧被特批参加了全省统一高考,并以高分考入了哈师大艺术学院钢琴专业,成为国内首名参加全国统一试卷高考并被录取的全盲学生.

进入大学后,学校特批窦文慧可以走读,每天由母亲带她上学.不过,新的困难再一次考验着她,因为根本看不到老师的板书,窦文慧仅能靠听和记忆掌握课堂上的知识点.每天,母亲要帮助窦文慧记下课堂笔记,课后读给她听,写作业的时候则要母亲帮着读题,然后由窦文慧再口述答案等

2007年4月,窦文慧在第二届全国“卡瓦依KAWAI”钢琴比赛中获得了专业组第一名.2008年,窦文慧听到了意大利盲人歌唱家安德烈波切利和张靓颖合唱的奥运新歌《拥抱爱的梦想》.她被波切利的歌声打动,更被波切利自强不息的精神鼓舞着.波切利自出生就患有严重的青光眼,12岁时,在一次踢足球的意外后彻底失明,但他不自暴自弃,坚持学唱.这是因为,37年前父亲凑在他的耳边说:“小家伙,别气馁！这个世界属于每一个人.虽然,你看不见你眼前的世界,但是,你至少可以做一件事,那就是,让这个世界看见你！”窦文慧跟母亲说:“妈,我要像波切利那样去生活,让世界看见我.”

随后,窦文慧先后到美国、新加坡、以色列等十多个国家进行演出,受到国外音乐界的好评.同时,窦文慧凭着刻苦顺利通过了英语四六级考试.

今年4月,钢琴家郎朗中国慈善行动启动仪式在北京举行,窦文慧受邀到场演奏了莫扎特的c小调幻想曲,受到欢迎.5月,窦文慧到北京参加美国托福考试,以一口流利的英语和出众的成绩征服了考官,顺利通过了托福考试.不久,窦文慧将前往美国深造,让世界上更多的人分享她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