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糖贴,一个虚幻的降糖神话

“医生,这些药我用不上了,能帮我退掉吗?”患有糖尿病的张老汉拿着刚刚开的降糖药来到医生面前说.医生瞪大了眼睛：“这些药你不需要了?”原来,张老汉找到了一种神奇的产品——化糖贴,一种宣称可以取代口服降糖药,甚至治愈糖尿病并发症的产品.我们不禁要问：这可能吗?

平民化的富贵病

曾几何时,糖尿病一度被认为是某些“有钱阶层”才能得的“富贵病”,这在一定程度上似乎也确实如此.1980年我国第一次开展关于糖尿病的调查,当时的患病率尚不足1%；同时有研究发现,发达地区的糖尿病患病率明显高于不发达地区.然而三十多年过去,弹指一挥间,昔日不足1%的糖尿病患病率近些年已飙升至10%左右,成为继肿瘤、心血管病之后的第三大严重威胁人们健康的疾病.另外,新近的研究发现,在收入达到一定水平后,糖尿病的患病率都比较高,这说明无须进入现阶段的“有钱阶层”,糖尿病的患病率就可能有大幅度的提高——很明显,我们今日整体的生活水准比三十年前不知已经改善了多少.据中华医学会糖尿病学分会的数据,中国成人糖尿病总数已达9240万.这冰冷的数据告诉我们,糖尿病已经从富贵病变得平民化了.

据说,早在公元2世纪,我国传统医学经典著作《》中已有关于糖尿病的认识,认为糖尿病属于“消渴”病的范畴,但一直以来却对其束手无策,罹患糖尿病之后,其实只能坐以待毙,所谓“治疗”不过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当然,在这方面,西方传统医学治疗也好不到哪里去.近代以来,西方传统医学变身为现代医学高歌猛进,一度几乎“降服”了糖尿病,而中国传统医学对糖尿病的认识虽然也跟着现代医学的浪潮有了些许进步,但在治疗上基本都是以现代医学的药物为主,中国传统医学仅仅能发挥一些辅助的作用.

现代医学认为,糖尿病与遗传自身免疫及环境因素有关,从胰岛B细胞合成和分泌胰岛素,到与靶细胞结合引发细胞内物质代谢的效应,这一复杂过程中任意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均可导致糖尿病.通过多年的宣教,大家都知道糖尿病最可怕的是其并发症,而遏制并发症的最根本途径是控制血糖.按照糖尿病的不同类型及疾病的不同发展阶段,应该遵照医生的指导,按病情需要进行饮食治疗、体育锻炼、口服降糖药物及注射胰岛素.以现阶段的医疗水平,只要治疗规范合理,完全可以使病人维持长期的无症状生存.但如果放弃正规治疗,各种并发症则会很快次第出现,包括血管病变、视网膜病变、肾病等最终令病人提前走向生命的终点.这种本可避免的悲剧,在现代医学已经如此发达的今天仍然重复上演.那些要求退掉正规降糖药物转而去使用“化糖贴”的病人,笔者真的不免为他们的命运担忧.

不伦不类的化糖宣传

“化糖贴”网站宣称：

“化糖贴贴敷涌泉穴,独有的经穴传感技术,可以让贴剂中的有效成分药力提升1000倍,在远红外作用下,打通肾经,疏通全身经络,加速血液循环与自身代谢,清除细胞表面的毒素垃圾,激活修复受损的细胞胰岛素受体,使胰岛素能够顺利与受体结合,打通葡萄糖进入细胞的大门,从而恢复人体化糖本能,从根本上平稳血糖等用该贴3到6个月就可以使病人的糖代谢功能恢复正常,可逐渐停掉药物,甚至可以使并发症也彻底好转.

“正常人的血糖能转化成能量供机体需要,糖尿病病人失去将糖转化为能量的能力,于是出现了高血糖.目前普遍的降糖药是将这些血糖当做垃圾处理掉,并没有转化为能量,糖尿病病人没有了能量,就会感觉人越来越瘦,体力越来越差等并发症也来了.所以,单纯靠降糖来控制糖尿病是死路一条.等健康人体内没有所谓的降糖机能,只有化糖作用等”

——这些看来貌似十分高深的论述,实则不中不西不土不洋,无论从中国传统医学理论还是现代医学理论方面,均无法说通.

涌泉穴是中医理论中足少阴肾经的起始穴位,也是该经五腧穴中的“井穴”,主治疾病有：晕厥、中暑、小儿惊风等神志病证；头痛头晕；咯血、咽喉肿痛；便秘,小便不利；奔豚气；足心热（参考《针灸学》教材）——没有提到治疗消渴的作用,更别说“降糖”“化糖”了.虽然中医的消渴理论中提到过“消渴的主要病位为肺、脾、胃、肾,其中以肾尤为关键”（参考《中医内科学》教材）,但凭这样就想仅用肾经上的一个穴位单独治疗做到“治愈糖尿病”,你信吗?笔者反正不信,基本正规的中医生也不会信.另外,无论中医还是现代医学,也根本没有“毒素垃圾”这样的说法.

而至于宣传中所大肆鼓吹,说明其独特与神奇的“化糖”这一概念,究竟又是什么呢?胰岛素是人体唯一能够降低血糖的激素,它的其中一个作用就是令血糖能够进入细胞,为细胞提供能量——这就是所谓“化糖”的物质基础,人体确实有“化糖”这回事.而治疗糖尿病的口服药物主要有四大机制,分别是促胰岛素分泌、胰岛素增敏、促葡萄糖摄取和葡萄糖苷酶抑制——现代的降糖药物并非只是将葡萄糖当“垃圾”排出去.可以看出,宣传中是有意将传统的“降糖”给狭义化,把本属于“降糖”一部分的“化糖”给分离出来,然后当做自己的新概念来忽悠病人.当然,若这些都不是故意的,那只能说明宣传中的这些所谓博士专家连基本的医学常识都没有了.

如果说这些吹嘘在其网站上还有些羞羞答答的话,在某些报纸上的广告就已是肆无忌惮无法无天了.该广告称已有9000名糖尿病病人停药获证实,并列举了不少病人的现身说法.除此之外,他们还配套出版了《化解血糖不吃药》一书.在这样从网络到平媒再到书籍的三维立体的广告轰炸之下,不少没有科学常识的糖尿病病人信以为真,甚至发生找到医生退降糖药的闹剧,也就不足为奇了.

违法?合法?

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部、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令第 40 号《医疗器械广告审查发布标准》第十条：医疗器械广告中有关适用范围和功效等内容的宣传应当科学准确,不得出现下列情形：

(一)含有表示功效的断言或者保证的；

(二)说明有效率和治愈率的；

(三)与其他医疗器械产品、药品或其他治疗方法的功效和安全性对比；

（四）在向个人推荐使用的医疗器械广告中,利用消费者缺乏医疗器械专业、技术知识和经验的弱点,使用超出产品注册证明文件以外的专业化术语或不科学的用语描述该产品的特征或作用机制；

(五)含有无法证实其科学性的所谓“研究发现”“实验或数据证明”等方面的内容；

等等

据笔者所能看到的有关化糖贴的广告,上述问题它几乎全犯了.对于这种违规行为,有关部门其实早有察觉：2010年04月16日,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DA）发布《关于发布2010年第1期违法药品、医疗器械、保健食品广告公告汇总的通知》,其中就包括化糖贴 “广告含有利用患者名义作证明,不科学地表示功效的断言和保证等内容,严重欺骗和误导消费者”.此外,北京、湖南、江西、深圳、山东等地也先后将其违规行为.遗憾的是,我们并未见到有关部门出手将其斩草除根,否则这些吹得没边的广告不会仍频频出现.

就是这样一个明显不可能为主流医学界认可的神物,在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网站的查询结果：化糖贴,京药监械(准)字2008第2260360号——这东西在中国居然是合法存在的.一个合法存在的东西,却只能以违规的手段大肆宣传,个中深意值得玩味.

无路如何,糖尿病教育任重道远.作为医生,我还是向大家推荐由中华医学会糖尿病学分会组织全国的顶级专家编写的《中国2型糖尿病防治指南》（2010年版）.必须要指出的是,“化糖贴”虽然在2008年便已注册,但在其后两年更新的《指南》中并未提及化糖贴及其同类产品半个字,国内也查不到任何一个医生撰写的能够证明化糖贴疗效的学术论文,是时候让这些虚幻的降糖神话破灭了.

编者按：就在本文紧张排版之际,盛世临化糖贴一事又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原来在微博上屡次挑衅本文作者的“中医化糖”博主5月10日上演了“无间道”,发布几则微博称自己实为与盛世临化糖贴生产类似产品的商家,属于竞争对手,包括自己的产品在内其实“根本没有一点用,全是忽悠”,只是盛世临“太高调”了,为了保障自己的生存市场,只好“借刀杀人”,引诱本文作者对盛世临化糖贴进行披露.如今目的已经达到,盛世临化糖贴的网站已经被查封,正在接受调查当中.无独有偶,小编在本期收到的柯大夫来信当中,有读者咨询一种类似于化糖贴的糖人贴产品（见本期“柯大夫”栏目）,而小编自己所租房子的房东也曾跟小编提到其正在使用一种贴于脚心的药贴治疗糖尿病,本期资讯速递中也了一种“降糖清毒贴”的广告（该产品亦有药监局批号）.由此可见,确实如“中医化糖”的微博所说,这种类似的产品很多,我们在谴责这些无良商家的同时,是否也应该问问：那些对这些坑人产品监而不管的监管部门、那些埋没了良心为其做宣传广告的媒体,你们的节操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