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死肿瘤?

维尔茨堡大学的妇女医院曾是德国此类医院中最大的一家,其规模部分是因为历史原因造成――这里曾是纳粹德国的地理中心,当年,无数妇女被遣送到这里消毒灭菌.

今天,这所古老的建筑俯瞰着大学城,巴洛克式的风格不和谐地混杂在20世纪中的混凝土建筑中,早已不再如昔日那样高大壮观,但是,其围墙内所进行的实验却非同一般.

来自诺奖得主的启示

打从2007年起,同在维尔茨堡医院工作的施密特博士和生物学家卡恩米勒就开始做一种特别的临床研究,他们对癌症期的病人做一种出人意料的治疗：脂肪疗法.他们的实验是给病人用一种叫做生酮膳食的食谱.这种饮食几乎排除了所有的碳水化合物,包括糖；而提供能量的都是高质量的植物油,比如籽油和亚麻籽油,蛋白质是由大豆和动物产品提供的.

这听起来像是“阿金热”(即食用高脂肪食品来减肥的一种方法)的另一个版本,但实际上却是有着其科学根据的,这要回溯至80年前.1924年,德国诺贝尔奖得主沃伯格最先发表了他所观察到的快速生长肿瘤的普遍特征：不同于健康细胞是通过在线粒体中代谢糖而产生能量,快速生长的肿瘤细胞只能利用糖酵解的方式通过碳水化合物来给自己供能.这种在细胞质内进行糖酵解的方式是一种低效的产能方式.沃伯格认为这种代谢的开关是癌的主要原因.

然而他的努力并没有成功,脂肪疗法这个理论直到1970年他过世后才由其他科学家提出.

有关这种理论的辩论现在叫做“沃伯格效应”,对于维尔茨堡的两个研究人员,不管这是引起癌的主要原因还是仅仅为代谢的副作用,都没有关系.他们相信的是这种效应可以用来开发一种治疗方法.这个理论很简单：如果绝大多数入侵性癌细胞是靠糖酵解来生长和分裂的话,那么将食物中的糖拿掉就可以阻止癌细胞扩散.与此同时,正常的身体细胞却能够控制这种无糖的局面,可以靠脂肪酸分子中叫做酮体的成分产生能量.当我们吃含脂肪丰富的食物时,我们身体获得能量的主要方式就是酮体.这似乎是减少绝大多数快速生长和入侵性癌症的一种办法.

实验的困难和收获

维尔茨堡的实验是由德国一家叫做塔瓦梯斯的食品公司赞助的.该公司为研究人员提供包装食品.不过,该实验尚在早期的困难时期.施密特说,他们所面临的一个大问题就是,这个实验只允许招募来那些使用其他治疗方法都无效的病人.也就是说,在这个研究中,绝大多数病人开始时的状况都已经很糟,所有的病人都被诸如外科手术、放射疗法和化学疗法的传统疗法折腾得筋疲力尽,还有人甚至接受了热疗和自体献血的另类抗癌疗法.他们这次研究招募的有胰腺肿瘤、入侵性脑瘤(是一种胶质母细胞瘤),以及其他在正电子断层扫描(PET)中显示出具有很高的葡萄糖代谢的癌症病人.

在实验中,有4个病人病情很严重,在实验的第一周就去世了.还有一些人退出了研究,因为他们发现很难坚持没有糖的膳食.施密特说：“我们当时没有预料到这是一个大问题,因为有相当多的病人退出研究是因为他们不能也不愿意不喝软饮料、不吃巧克力等.”

好的消息是有5个病人坚持了下来,忍受了3个月的无碳水化合物饮食.结果是肯定的：这些病人还活着.他们的身体状况稳定并有所改进,肿瘤生长变缓、停止或缩小了.

卡恩米勒说,这些早期结果已经引起了积极的反应,并获得了越来越多同行的兴趣.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该研究结果还是初步的,样本太小,而且该项研究也没有做出很好的对比实验设计,对于膳食类的研究需要鉴定副作用和确定安全性.所以到目前为止,研究人员还不可能预测出这种独特的抗癌手段是否有效.在以后的实验过程中,又有两个病人选择离开了研究,因为尽管他们坚持用这种膳食,但他们的肿瘤还在生长.

等待更多的临床试验

以往的研究也给人们带来一丝希望.曾是凯斯西储大学的肿瘤学家,现在美国国家癌症研究所工作的琳达,曾最先用生酮膳食给两个患脑癌的孩子治疗,结果两个孩子对高脂肪膳食都反应良好.在她开始这一研究后的10年,一个病人还活着并还在采用高脂肪膳食.在2005年琳达又和一个孩子的家长签订了合同.当然,凭这一个病人的结果就对她的研究得出结论是不科学的.

但是,还是有不少专家,比如波士顿学院的托马斯认为,这是一个显著的成果.托马斯一直在呼吁临床上低碳水化合物高脂肪膳食抗癌,而且一直在试图将此项研究推向实验动物领域.他的研究结果显示,当给患癌的老鼠,包括患脑癌的老鼠喂食高脂肪膳食时,这些老鼠可以存活,特别是在给老鼠喂食也限制热量的膳食,抗癌效果更好.他说：临床的研究是相当有保证的,但是,由于缺乏大量对人的研究资料,要在医药界推广这种治疗方法还不是很现实.

潮流在变化.在荷兰的阿姆斯特丹,一个与德国维尔茨堡实验类似的研究正在进行中.而另一个将在10月中旬开始的实验,现在还等待着德国图宾根大学道德委员会的批准――神经肿瘤学家瑞格正打算招募那些无法可医的胶质母细胞瘤、星细胞瘤以及各种入侵性脑癌的病人.

瑞格说：“我们希望,而且有理由相信它管用.”细胞培养和动物实验都表明,这些肿瘤对高脂肪、低碳水化合物的膳食作出了很好的应答.而且,通常这些病人自己的身体会有反应.

目前还没有多少人在研究生酮食品.包括瑞格在内,人们都希望生酮食品能给普通的癌症治疗带来一些效果.但没有人奢望它会对那种病情很重的人带来奇迹疗效.但近来的研究成果却很难被人们忽视.发现了第一个人致癌基因的麻省理工学院怀特黑德研究所的生物学家罗伯特温伯格,曾经一直批评根据沃伯格效应所采取的治疗方法.而现在,他却让步了,在一封电子邮件中他承认,在动物模型中,肿瘤是受到生酮膳食影响的.“特别是对那些没有治疗方法的病人,有理由继续进行癌症I期的临床实验.”温伯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