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党巧妙策划的“成都官箴予事件”

1946年以来,国民党反动当局为了攫取抗日战争的胜利果实,发动了反共反人民的大规模内战,妄图一举消灭.为了应付国内外舆论和日益高涨的呼声,国民党反动派煞有介事地做出了种种姿态,宣称“还政于民”,炮制“宪法”,竞选“国大代表”和“立法委员”,筹备召开“国大”和“选举”、“总统”等等.然而这套把戏日益被越来越多的民众所识破.1947年11月,成都竞选“国大代表”,各类权势人物争吵得不可开交,似乎真有点“”的味道.殊不知就在12月26日即“宪法”公布的第二天,就发生了非法逮捕“官箴予”的事件.事情发生后,以四川大学为主的青年学生在地下党的领导下,以保障人权、反对非法逮捕官箴予为名,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援官”游行,揭露反动派的真实面目,唤醒更多的人们认清真相.这就是轰动蓉城的“官箴予事件”.

“穷酸”候选人的“”选举之路

官箴予,成都市人,成都府中毕业,曾在军中任职,担任过排、连、营长等职,后又投身政界,任过县长和成都市参议员等.官箴予生性秉直,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劲儿,而且十分健谈、诙谐,不畏权势,不避忌讳,敢于仗义执言.他曾三次状告市长和厅长,明知诉讼无效,却依然我行我素.他说：“大家都如此作,或许使官吏知法之可畏,人民之足恃,总比不作的好.”言下大有“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气概.社会上一些赞扬的人说他无畏直言,不认同的人则讽刺他乱放空炮,还送他个“官大炮”的绰号.

1947年11月,成都市闹得乌烟瘴气的“国大代表”选举开始后,官箴予也站出来参加竞选.他头戴绒制瓜皮帽,身着蓝布长袍,足穿双梁抱鸡婆棉鞋,手拿“文明棍”,为当选四处奔走活动.在一般人看来,官箴予的举动似乎有些滑稽,但又对他充满同情,甚至希望他能战胜那些达官贵人当选.当时成都市共有15名所谓“头面人物”被提名为“国大代表”的候选人.其中大多数是地位高、财力厚、人缘广的商界人士和混迹官场多年的政客,相比之下,毫无背景而言的官箴予显得十分的“穷酸”.他制作了许多印刷宣传品,把它们贴满了成都市的街头巷尾,上面写着：“国大代表候选人――官箴予――敬请!小百姓的代表,应该由小百姓担任!”、“选举不在请客,请客无关选举等”

11月20日下午6时,官箴予在四川大学大礼堂发表竞选演说,听者居然有两千余人.官箴予的演说针砭时弊,大多针对国民党当局的一些弊政,语言幽默风趣,讽刺意味浓厚,赢得了听众的共鸣,演说多次被掌声打断,他说得最精彩的语句是：“合法的当选渺茫,但是决不灰心.”当时川大图书馆和学生宿舍等处曾张贴着为官箴予作义务宣传的宣传品,其中有一篇对话形式的短文这样写道：

问：“你们在做啥子?”答：“我们在为官箴予作义务宣传.”

问：“是哪个官箴予哟?是不是那个背起铺盖卷上法院告市长和厅长的那个老几?”答：“0K!OK!对!”

问：“你们和他有啥关系?”答：“认不到.我们当中哪个舅子才认得他.”

问：“有人来活动过你们吗?”答：“没有.人格可以担保.”

问：“你们为他宣传做啥子?神经病发了吗?”答：“一、这个世道,像官箴予这样的人太少了,太少了；二、等三、等四、等五、他既有几根硬骨头,我们能无一点正义感?”

问：“他是不是完全合理想?“答：“不是的.不过,他比一些人好得多.”

11月22日,是正式选举的第二日.这天,有人问官箴予：“你有把握吗?”官箴予说：“光荣的失败有把握,合法的当选无把握.”同日上午,另一个候选人秦良模从百货市场的选场走出来,坐上汽车开出去不远,就被官箴予挡住了去路.他毫不客气地质问秦良模：“你是候选人,为什么擅自进入选场?”弄得秦无言对答.这天下午,官箴予先到交通路四区第一选场外,后至西御街清真寺选场外,发表了竞选演说,听众数十人.后来他有来到盐市口刘湘铜像下演说,听众闻讯而来,越聚越多.官箴予说：“小百姓应该选小百姓,不要选现任官吏,选了就好比.因为官吏不了解老百姓的痛苦,检测如他为老百姓说话,饭碗就要打破.但是这次就有现任官吏参加竞选,‘包着帕子进厨房――冒充自家人’.何苦呢?你们当你们的官,当得好,老百姓为你们立牌坊；当得不好,成都的70万‘阿斗’是不会开一句腔的等”官箴予的话讽刺得入骨,听众一阵哄笑.

虽然官箴予一再当众宣称他“光荣失败”的必然性,但他仍然不放弃努力,起劲地在各选场外做精彩的竞选演说,他相信：“不是泡一碗春茶就能得来的”.在交通路选场演说的时候,官箴予正说得酣畅淋漓,打着“孙XX”旗号的宣传队伍便大摇大摆地游行过来了,游行队伍高喊：“请选孙XX!”官箴予这边的老百姓听了齐声高呼：“选老百姓!”、“选官箴予!”两边对着喊,互不相让,气氛很紧张.官箴予见形势一触即发,大有动手的迹象,于是立刻劝阻他这边的听众：“安静一点!”又讽刺说：“不要强迫别人的意志.吃惯了屎的,劝他不吃,他还是要吃的.”

官箴予在演说时创造了许多新词儿,如称包办选举的是“选贼”,选举舞弊的叫“民贼”,官吏的竞选方式是“油选”（请人吃饭）,他的竞选方式则是“千选”等等.他常用生动的对比来抓住听众的注意力,他说：“选了官吏,你的黄泥巴脚杆根本不能去踏他的外国地毯；选上了我官箴予,就是‘打更匠三更天敲我的门’,我都要陪他跑一阵.”他说：“人家的宣传是机械化,大卡车呀,摩托车呀等我的呢?是标准的‘11号自行车’；人家花好多亿元,我只用了100多万元的纸张印刷费；人家请人吃油大、送电影票,我呢?算是请大家吃了不少马路上的灰尘.”这些有趣的语言让人明白易懂,还容易记住,所以很有鼓动性.

11月26日,选举的结果终于揭晓：孙XX以101,614票当选；徐子昌得票30,032张；官箴予得票13,318张.在成都市15名国大代表候选人中,官箴予得票数居于第三位,成为“国大代表”的第二候补人.选举结果揭晓后,有些选民去信安慰官箴予,鼓励他：“等你的精神是值得佩服的,你的失败是光荣的.我们愿先生坚定一贯作风,在人民的行列里等”、“尚未成功,先生还须努力等”街头还出现了官箴予慰问“不受威胁利诱”的“选民”的“文告”,措词委婉动人.就在选举结果公布的当天,《西方日报》刊出加花边的两栏题新闻：“官箴予四控市长”.内容是：本报讯：成都市国大代表候选人官箴予,以为本市选举事务所主任委员李铁夫（当时成都市长）选举违法甚多,已搜罗若干证据,向高等法院起诉,并盼高院侦讯后,公开开庭,而依法判罪.这则新闻是官箴予对落选结果的反击.意料之中的落选与始料不及的被捕

12月16日,官箴予前往市参议会开会.刚出家门,就有4个彪形大汉尾随在他的身后,后来竟对他大声辱骂起来.对方自称是被市政府撤职的职员,原因是官箴予控告市长一事,市长迁怒他们,饭碗因此被打破.四个人来势汹汹,大有拿官箴予泄愤的意思.官箴予孤身一人,势单力薄,根本就不是那几个人的对手,一时间陷入窘境.幸好一些市民围观过来,纷纷支持官箴予,阻止彪形大汉的恶行.

官箴予参加竞选,本来是国民党政府为检测所作的装饰,可是就是这点检测也坚持不到最后.12月25日,国民党当局公布“宪法实施”,12月26日晚,官箴予就因“煽惑群众”和“诋毁官府”的“罪名”被捕.次日晨,这一消息传到川大,同学们正在吃早餐,有人通知说,有要紧事情,请同学们吃完早饭,快到大礼堂开会.同学们赶到大礼堂后,学生会负责人把站在身边的一个中等个子、身穿蓝布旗袍的中年妇女介绍给同学们：“这位是官箴予先生的太太,有紧急事情要向同学们讲等”官箴予的妻子讲述了昨天晚上,有几个人员把官箴予绑架走的事实,似乎是说“请他到行辕去”.想请同学们声援,营救官箴予.大学生们听后立刻群情激愤,在关键时刻,地下党川大支部及地下党领导的民协决定顺应民情,利用敌人内部矛盾开展一场斗争.

随即,川大学生在大礼堂召开大会,学生杨茂德主持大会,陈仲文、肖国琳等同学慷慨激昂地上台发言.大会决定成立“川大学生声援官箴予暨保障人权大会”,并推举向定和、章文伦、杨俊、陈珍、罗承云、陈仲文等9位同学组成大会主席团,组织同学上街游行,到省政府,要求释放官箴予.长长的游行队伍约有2000余人,有两位同学高举一条大横幅为前导,上书：“强烈要求释放官箴予游行!”还有一些标语牌上书：“要!要自由!”、“万岁!”、“归来!”还有学生手持一根长竿,上面挂着招魂幡,上书：“魂兮归来!”（意思是为招魂）学生们沿途高呼口号：“反对非法逮捕官箴予!”“实行政治!”“保障人身自由!”“保护人民权利!”等由于来不及用纸大量书写,许多同学就在大街的墙壁上用粉笔书写标语,以揭露反动派的检测本质.游行队伍沿致民路、市郊公路,过省艺专大门,横穿华西大学校园,进新南门,来到督院街四川省政府.参加游行的还有省艺专、华大、华西协中、市女中等学校的学生.

游行队伍进入省政府院内后,只见“大堂”前广场的甬道两旁早已站满了许多荷实弹的军人,如临大敌般阻挡着游行队伍.学生们高唱着《团结就是力量》等歌曲,不畏军警的震慑,正气凛然地径直朝广场走去.大学生们选出代表,要求见省主席邓锡侯,但邓不在.事后得知,邓锡侯当时就在省府开会,当游行队伍进入省府院内时,他就躲到隔壁川康绥靖公署内,不敢出来.省府秘书长邓汉祥和成都警备司令严啸虎出来与学生周旋,又叫人打把国民党四川省党部主任委员兼川大校长黄季陆找来,叫他去说服川大学生回去.但黄季陆始终未露面.

无可奈何的邓汉祥穿着团花马褂和灰色长衫,战战兢兢地来到广场.他站在一条板凳上,只说了几句话,人们就轰了起来,有人高喊：“听不清楚,大声点!”还有的人喊：“要邓锡侯,不要邓汉祥!”、“叫邓锡侯主席出来!”有人不耐烦地用纸团向邓汉祥的脸上扔去,邓汉祥只好灰溜溜地退了下去.当时任成都警备司令的严啸虎面对群情激奋的学生也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应对.而就在此时,省政府内的大小官员几乎全被游行的学生给吓跑了,相继悄悄离开.这样一来,省政府成了一个空的办公机构,川大学生王琴舫见此情景,决定在省府会议室召开会议,传达地下党成都市委的指示,组成“成都市学生保障人权大会”,领导这场斗争和今后的斗争.

同学们在省府的广场上等了一个多小时,仍不见邓锡侯出现,于是便决定到邓锡侯家去.严啸虎找来了司机,用汽车把几个学生代表送到庆云南街邓公馆.可是出来接见的又是邓汉祥.他说：“邓主席不在家.我受邓主席委托,请同学们讲,有什么要求,我能答复的就答复,不能答复的再请邓主席解决.”学生代表们遂对官箴予被捕一事提出了,指出政府刚刚公布宪法和选举法,就逮捕“国大代表”候选人,国法何在?宪法和何在?还当即面交书,内容是：l、立即释放官箴予,赔偿其家属损失；2、惩治非法捕人的主使者；3、明令保障人权,制止一切非法逮捕；4、有关部门向官箴予及群众赔礼道歉,保证不再发生类似事件.邓汉祥表示“接受”这些条件,但又推脱责任地说省府并不知情,亦未逮捕官箴予.学生代表指出：“有关方面逮捕官,也应依法律手续.不立即释放,就是没有诚意接受条件等”经过一番唇舌战,邓汉祥理屈词穷,只得说：“好吧,请你们放心,你们的要求我向有关方面联系,保证释放.请转告全体同学.”学生代表们随即由原车送回省府广场,向同学们宣布了到邓公馆的结果.有的人对结果表示赞成,有的人则认为不能就此罢休,否则“太便宜了他们”.

当时成都有个小报叫《成都快报》,在川大同学游行的当天,该报就发表一篇题为《官大炮与吹火筒》的社论,抨击学生们的行为.这又激怒了川大同学.第二天,川大学生再次上街游行,特意绕到南新街,将该报营业部的柜台推翻,把报纸、账表等物撕毁,撒得满街都是,以此表示强烈.他们还到春熙路南段捣毁了被称为“造谣社”的通讯社.当晚7时左右,游行队伍人人臂膀挽着臂膀,来到邓锡侯公馆外面.代表们进去见到邓锡侯,催促释放官箴予.两天后,官箴予被释放了.但是据说官箴予被释放是有条件的,就是：他必须加入“民社党”,再由华西大学校长张凌高保释.官箴予为了出狱,答应了国民党当局的条件,这使得他“斗士”、“百姓候选人”的形象一落千丈,人们对他的这种妥协自保的做法颇感失望.官箴予从监狱中出来后,再没有在公开场合出现,从此在公众的视野中销声匿迹了.

虽然,官箴予事件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而且还有些不光彩的意味.但是,这件事情的解决完全是成都市地下党巧妙利用敌人内部矛盾而进行的一次成功的策划行动.我党将释放官箴予的斗争与党提出的保障人权、反对伪宪法的斗争结合起来,有力地揭穿了国民党反动派检测的阴谋,使广大学生和成都市民及时地认清了国民党反动派的真实面目和检测本质,继续同国民党反动派作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