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先修课的理由与挑战

2014年,由中国教育学会发起,全国64所高中开始试水中国大学先修课（CAP）.大学生的基础课程登上了学有余力的高中生们的课程表.然而,议论随之而起――是否会加重学生学习负担,哪些学生能从中受益,能否导致新的教育不公?

“吃不饱”成理由

“中国大学先修课程”,是在高中阶段开设达到大学一定学术标准与学业水平的课程,供高中生选修,修得学分有可能成为大学入学参考标准并可转为大学学分.“中国大学先修课程”（CAP）试点项目由中国教育学会牵头启动,被业界称为“真正意义上的中国大学先修课程”开端.

早在2013年,中国教育学会便着手从课程研发、教材出版、管理及运行机制研究、学生信息系统建设和考试评价等环节入手,组织各学科各领域的专家、大学资深教授以及中学骨干教师开展了研究及相关筹备工作.先期试点课程包括微积分、线性代数、概率统计、文学写作、英语、物理学、经济学.首批教材试行本将于2014年8月完成,中国教育学会在全国范围内遴选64所优质高中进行试点,并结合试点情况不断研究和修订,逐步完善课程资源.中国大学先修课程体系的其他课程也将陆续由专家进行研发,经过试点、实践研究、修订和进一步完善,最终确立较为成型的中国大学先修课程体系.

据了解,北京市的清华大学附属中学、中国人民大学附属中学、北京市十一学校在内的8所中学入围.其他省市,上海中学、复旦大学附属中学、上海交通大学附属中学、华东师范大学第二附中、郑州外国语学校、河南省实验中学和郑州一中这些在当地都赫赫有名的学校都进入了这份名单.从这份名单里不难发现,试点的学校都是超级名校.更主要的是,这些高中学习的课程都来自北京大学、清华大学这样的顶级高校.那么,参加先修课学习的又是哪些学生呢?

“总会有一部分学习能力较强的学生,很快地掌握高中知识.如果让他们一味埋头于应试训练,只能是浪费时间.”清华附中校长王殿军态度肯定,这些孩子“吃不饱”,难以获取新知识,学习兴趣得不到发展,对个人成长和社会人才培养都不利.“为这些孩子开设先修课程,这一个理由就够了.”中国教育学会秘书长杨念鲁对此表示认同,“强迫那些学有余力的学生和所有人齐头并进,对他们而言,既痛苦,又不公平.针对这些学习能力强的孩子的兴趣和需要,创造‘先学’的机会,发展他们的潜能,也是一种因材施教.”也就是说,先修课的初衷专为“吃不饱”的学生而设.

可以说,中国大学的先修课就是为优质高中的优质高中生提供优质高校的优质课程.这也难怪,大多数的网友会质疑大学先修课会带来更多的不公平.毕竟,还有很多的学校和学生连最基础的教育资源都得不到满足.

不是谁都能开

相较于发展了70多年已经门类齐全、系统完备的美国大学先修课程,中国的大学先修课显然还在襁褓中.接下来,还有很多问题待解.比如,世界上40多个国家近3600所大学承认美国高中先修课（AP）的学分.也就是说,学生获得了高中先修课的学分后,在大学里可以不再学习该课程.而目前,国内没有任何一所大学明确表示将对中国大学先修课进行学分的认证.据称,已有一些知名高校正在关注该项目的进行情况,如果进展顺利,学分的认证工作只是“时间问题”.

近年来,美国AP课程被引进中国,在国内中学日益火爆,许多中学的国际部将其列为专修课程.来自美国大学理事会的数据显示,截至2011年10月,在中国,美国AP课程注册学校就有220所,其中80所已在上课.

2013年1月,北京大学宣布与部分中学合作试点开设“中国大学先修课程”,供高二学有余力的学生选修,成绩将作为北京大学自主选拔的重要依据.北京大学招生负责人表示,若条件成熟,对成绩特别优秀的学生,经大学相关学科审核认定,入学者可免修相应课程,认可其相应的大学课程学分.

什么样的学校可以开设CAP课程?“首批试点校,我们将在已经开设美国AP课程或者国际课程的高中学校中选择,以保证项目的顺利开展.”CAP项目体制机制组组长王本相似度检测绍,近几年,国内不少高中已开设美国AP课程,他们在实践中积累了一些宝贵的经验,也有了一定的师资储备,校长的理念也比较先进.对此,很多网友质疑：这些开设了AP的学校继续开设CAP,是否加大了他们对优秀生源的吸引力?

据了解,为符合中国国情,CAP开发了线上和线下两个授课体系.对于城市高中的学生,可以采用线下面对面授课,对于边远地区的学生,CAP引进了MOOCs（慕课）课程,设计了一整套线上学习、答疑、考试、咨询的怎么写作系统.与美国AP课程的另一个不同是,CAP将使用双语教材,把中文教材翻译成英语,真正实现国际化.中国教育学会副会长戴家干说：“我们希望将CAP课程推向国际,与其他国家开展多样化、多层次的交流,也希望将来美国的高校,甚至全世界的高校都能认可,让CAP走向世界.”

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认为,由单个高校开办中国大学先修课,学生获取的成绩被大学承认的范围极其有限,课程开设尚不够规范、科学、严谨,如设立什么课程、什么样的老师来授课、怎样的学生能选修、如何评定学生的成绩等都无统一标准.这一课程体系从长远发展看,该不该由某个或某几个大学主导?学生们选修这些课程后是否只能申请北大或另外几所高校,其他学校是否认可?这些问题值得思考.毕竟,美国的AP课程被40多个国家、3600多所大学承认.如何保证第三方组织的公正性、公信力?熊丙奇建议：“在项目运行中要注意几个问题,一是保证公益性,一定不要以赚钱为目的,二是要保证质量,三是不要设太多的门槛,让更多学生可以选CAP课程,在设计中要更多地考虑到边远地区的高中学生.”CAP如何符合中国教育的特点和需求、如何做好自身定位,是一个挑战.

“学有余力”者确定上得名单

此轮中国教育学会发起的中国大学先修课程64所试点中学,经过了严格的审核.不仅有北京、上海的部分高中,而且还有银川、西安等地的学校.课程内容包括《微积分》《大学通用英语》和《线性代数》三门,各学校根据自己师资等条件开设课程.目前,清华附中开设了这三门课程,重庆八中只开设了《微积分》,北大附中只开设了《大学通用英语》.然而,谁有资格上这些课,成了问题.现行的做法是,在学生自愿的基础上,由老师对“学有余力”者进行筛选后,确定上课名单,是一个“双向选择”.《中国大学先修课课程指导意见（试行）》中对“学有余力”作了如下解释：即在完成日常学习且成绩优秀,仍有时间和精力可以进行更有挑战性和更大难度课程的学习,建议在成绩排名前10%的学生中选择.

截至2014年10月,全国64所学校共有3705名学生注册报名参加.其中,北京十一学校参加人数最多,达到217人,西北师范大学附中报名人数也超过了200人.清华附中的顾远在班里名列前茅,他主动申请了“先修课”,老师根据他的平时成绩,并综合评价了他的学习能力后,决定给他这个机会.其授课教师说：“这些孩子对新知识的接受和理解能力超出了我的预想.”更出人意料的是,此举随之引来了部分家长的质疑：CAP项目到底会不会加重学生负担?王殿军对此明确表示否认：“学生按照自己的兴趣主动选择这些课程,选自己喜欢做的事,对他们来说,肯定不是一种负担”.

目前,一些大学先修课由部分大学老师担任,他们将根据学生们的反馈信息,探索哪些大学内容可以“下放”至先修课堂,并承担编写课程教材的任务.例如,清华附中的微观经济学并不在此次全国推广的三门课程之列,该校老师正在收集学生们的反馈信息,用于该门课程教材的编写.

但是,承担先修课教学任务的主体,仍是高中老师.对此,北京大学考试研究院院长秦春华建议,对于那些现在还不具备条件的中学,相关高校可以提供相应的教师培训和课程指导,帮助他们顺利完成课程开设工作.事实上,2014年暑检测,200多名来自试点中学的老师,已经接受了该项目课程研究与教学管理办公室组织的培训,第二批教师培训计划也即将展开.

此外,杨念鲁强调,该课程并不是政府提供的公共教育怎么写作,它只是社会团体发起和引导的、只针对特定学生的个性化教育怎么写作.由于包括课程研发、教材编写、师资准备,整个系统的运行需要成本,该课程将来可能会考虑收费.

别成了名校入场券

熊丙奇认为,中学生选修大学课程,有诸多好处,包括提前体验、了解大学课程内容,可以为更好地完成大学阶段的学习做好准备,为将来理性地选择大学相关专业奠定基础,拓宽视野,提高思维能力和探究未知世界的能力.但是,要办好大学先修课程,让其起到上述作用,必须始终坚持“开放原则”――先修课程的价值,就在于开放：向所有学生开放,大学自主认可.

他认为,在未来的发展中,中国大学先修课程还会遇到很多挑战.比如,是否适合大面积推广?虽然设立了准入门槛,但若与自主招生挂钩,是否会导致大量学生为了升学、免修学分而盲目选报,陷入应试泥潭?是否会随着加入的高校和高中增多,加重学生负担,变成第二个高考?此外,CAP的难度该如何设定,是否应该跟大学一年级难度相当?CAP成绩如何在设计中体现出过程性评价?这些问题,都有待思考.

据了解,即使在美国,也同样存在这个问题.由于学生和家长越来越把先修课学分视为进入名校的入场券,高校不得不开设越来越多的数学和英语基础课程,专门给新生补习他们本来应在高中完成的课程.美国存在因AP课程过多,而导致学生忽视基础学科的情况.在美国,53%的大学新生至少需要补习一门基础课程.许多美国高校专门开设面向新生的基础课程,来弥补学生在基础学科上的不足.以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立大学为例,该校2003年37%的新生需要补习数学,48%的新生需要补习英语.因没有限制,选学的高中生越来越多,而基础课却被学生所忽视.学生和家长越来越把先修课学分视为进入名校的入场券.

当然,总会有一部分学习能力较强的学生很快地掌握高中知识.这些学生“吃不饱”,的确是个问题.不过,与其带着他们去学什么大学先修课,不如丰富高中选修课,增加社会实践课,从而帮助其开阔眼界,拓展知识面,充实生活阅历.和早学一两年微积分、线性代数相比,这些更能让他们受用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