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平面上升红树林告急

我国红树林半世纪来丧失73%,近年通过建立保护区遏制减少趋势,不过隐忧犹存.

它,素有“海岸卫士”之称；它,是众多生物繁衍后代的乐园；它,还是净化空气的有效固碳器.它就是人们常说的红树林.然而令人担忧的是,这道婀娜多姿的绿色长城正遭遇生存危机.

近日在北京通过验收的“我国近海海洋综合调查与评价”显示,与20世纪50年代相比,我国红树林面积丧失了73%,由55万公顷减至15万公顷.广东虽然从上世纪90年始将大部分红树林划入自然保护区,并从2000年开始红树林数量保持稳定增长,但与上世纪50年代的鼎盛期相比仍然减少了一半.

据专家预测,由于人类活动加上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逐渐加剧,大概到2030年,因为海平面的上升,红树林将直面潮汐浸淹威胁.保护工作刚刚起步的红树林,又将遭受另一严骏考验.

近日,笔者随相关专家探访了广东乃至全国最大的红树林保护区——湛江红树林自然保护区,切身感受红树林的强大,探寻气候变化背景下红树林生存现状和保护的困惑.

探访：

27公里海岸卫士形成独特生态群落

潮水退后,廉江北部湾东北部的岸边露出一片绿色的半岛,这就是湛江红树林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核心区,敏捷的白鹭不时从绿岛上飞过.笔者沿着用轮胎和水泥垫起的简单游径走进红树林.这片绿树葱茏,由15科24种植物组成的红树林群落长达27公里,徒步穿越需要40分钟.开阔的天空在其枝繁叶茂的遮挡下也仅留下斑驳的阳光,在湿润的泥土和空气中,人们仿如进入了一片低矮的热带原始森林.

红树林赖以生存的土壤多为浅海沉积、潮汐及河流搬运的堆积物,它们在红树林生长作用下逐渐发育形成的盐渍沼泽土,十分肥沃,是很多生物的理想家园.它特殊的咸淡交叠的生态环境,为139种鱼类、130种贝类、194种鸟类和133种昆虫提供了栖息和觅食的场所.

此外,红树林能够固定二氧化碳释放氧气,在降低大气中温室气体浓度、减缓全球气候变暖中,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是具有高碳汇能力的碳库.

然而,对于广东沿海地区来说,红树林最大的意义莫过于防风、防潮以及减灾.前湛江气象局局长李剑兵介绍道：“红树林、防风林和堤坝构成了滨海地区防御台风的三道防线,而红树林是冲在风口浪尖的第一道海岸卫士.”1996年,第15号超级台风“莎莉”正面袭击湛江,给广东带来1949年以来最惨重的损失,其中有红树林的区域明显比没有红树林的区域受破坏程度要小.

原来,红树林多样而发达的根系,就是它们支撑躯干、抵抗风浪的生存法宝.根系通过消浪、缓流、促淤、固土等功能在海岸形成第一道天然屏障,在防御台风、海啸等极端天气灾害方面作用巨大.

保护：

建立自然保护区,红树林面积止跌回升

湛江红树林保护区建于1990年12月,1997年升级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受区内保护总面积20278.8公顷,其中红树林面积9200公顷,占全国的33%,广东省的79%,是我国面积最大的以红树林为主要保护对象的自然保护区.

“现在你们看到的红树林比起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增多了,但是距离50年代的鼎盛期仍有不少差距.”湛江红树林保护区管理局局长许方宏介绍道.“湛江红树林在20世纪80年代破坏最为严重,面积最少,大约只有5000多公顷.”这是因为解放初期“大炼钢铁”,大量红树林被砍伐,而广东“两水一木”大力开垦鱼虾养殖场,也加剧了红树林的破坏.“那些年常常是台风来一次,沿海的大堤就要修一次,很多没有红树林的地方就算修了钢筋水泥的大堤也一样被破坏.”

在一些沿海地区,红树林依然在被不断扩大的鱼虾养殖场和病虫害破坏.比如2012年6月以来,一种名为广州小斑螟的害虫造成红树林大面积干枯.这是由于近几年来,非法捕鱼、人鸟争食、围海施工以及建设桥梁等人为因素,导致红树林周边陆地植被面积减少,依赖陆地植被生存的昆虫天敌也随之消失,虫害进而殃及红树林.而在高楼大厦、高速公路、工业区和填海工程的“侵略”下,深圳红树林消失了四分之三,珍稀种类减少过半.

事实上,湛江也有类似的困扰.许方宏表示,湛江拥有很长的黄金海岸,经济效益很高,为了促进经济发展,很多地区需要在海岸边开发渔场养殖和港口,填海造地等,与红树林的保护存在矛盾.“虽然在红树林国家级保护区内这些都是禁止,但上述行为还是可以在保护区周边进行,并通过水域对红树林造成影响.再说,目前仍还有部分红树林没列入自然保护区内”.

其实,湛江的情况也是广东红树林的缩影.广东省气象局首席专家杜尧东博士说,上世纪90年代与50年代相比,气候变化特别是长期的人为破坏,令广东红树林面积减少了64%以上.现在人们开始亡羊补牢,但大部分现有红树林为次生林,高大的原始林很少.有些红树林,如海南海桑、红榄李、银叶树等已处于濒危状态.

隐患：

海平面上升,2030年后或将红树林吞噬

如果说人类对自然的破坏是红树林的直接威胁,那么与人类活动相关的气候变化,特别是海平面的上升,则很可能成为关系未来红树林存亡的重大隐患.“随着海平面上升,红树林带将逐渐北移,未来几十年甚至会有相当一部分被淹没.虽然现在还不大能看出这种变化,但我们需要开始考虑应对.”许方宏说,前车可鉴的例子是中美洲国家萨尔瓦多.由于海平面上升,潮汐加强渐渐侵蚀了红树林的领地,海水冲走了土壤中的营养,却留下大量的盐分,萨尔瓦多因此已经损失了近60%的红树林.

事实上,由于红树林邻近海水而生的习性,日常的涨潮甚至偶尔随台风而来的风暴潮,并不能将其摧毁,被海水掩盖大半或者短时间被淹没都没问题.但如果长时间被完全淹没,红树林就不能生存了.

正因为如此,红树林对海平面上升的响应一方面是向陆迁移,另一方面红树林通过捕沙促淤形成特有的生物地貌潮滩,如果潮滩沉积速率大于或等于海平面上升速率,红树林生长带将保持稳定甚至向海推进.中国科学院南海海洋研究所研究员张乔民指出,20世纪50年代以来,中国沿海海平面上升速率为1.4～3.2毫米/年,预计到2030年上升幅度为0.01～0.16厘米,“总体上我国大部分红树林潮滩淤积速率接近或大于2030年前的海平面上升速率,红树林潮滩可以通过滩面淤积‘跟上’甚至‘超越’海平面上升,红树林面积基本上能保持稳定.”不过这种平衡局面可能随着2030年后的海平面上升速率进一步加大而打破.

张乔民表示,2030年后,部分红树林潮滩的滩面淤积将“落后”于海平面上升,从而对我国红树林造成严重影响,尤其在泥沙来源较少、红树林潮滩淤积速率较低的岸段.此外,我国海岸大部分都建有防风浪和围垦的海堤,会限制红树林向陆地方向的迁移,有可能导致局部地方红树林消灭和海堤直接面对暴风浪侵蚀.

探索：

建立红树林保护长效机制是关键

“气候变化引起的海平面上升是长期的渐进过程,要减缓这种趋势,还是要从每个人做起.要降低温室气体排放、保护生态环境、倡导绿色生活生产.”杜尧东说.

特别是对于邻近红树林生长的生态敏感区而言,如何协调当地社区发展与自然保护区之间的矛盾,减少因区域经济发展给保护区带来的威胁和压力是大多数红树林保护区面临的急需解决的问题.

目前,我国90%以上的红树林已被划入保护区,为使保护区不被割裂成“生态孤岛”,湛江采取了一种全新的保护理念——社区共管形式.湛江红树林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专家王燕说,通过与社区及周边地区有关部门建立联合保护委员会,并与红树林周边村委会签订共管协议,共建共管,同时实行值班巡逻制度和资源管护责任制,广泛宣传,提高社会公众保护红树林的意识.

2012年“世界湿地日”的主题是“负责任的旅游有益于湿地和人类”.许方宏表示,在科学规划的基础上,未来湛江红树林保护区将更注重科学开发与利用,使红树林森林景观及其周边丰富的物种资源,具有较高的观赏性、知识性、趣味性、娱乐性,是可以合理开发其旅游价值的.

“保护区可以通过旅游创造的收入来维护红树林,旅游同时也是一种有效的科普宣传,可以让更多的人意识到红树林的重要意义.”

除了微观的共管保护,王燕还建议,为应对气候变化以及海平面上升的侵蚀,应继续开展人工造林,不断扩大红树林面积.同时加强科研,加快人工林培育,提高红树林适应性,通过引种、栽培、扩种,逐步恢复红树林,进一步扩大珍稀鸟类及其它生物的生存空间.此外,合理规划、科学布局水泥堤围的建设,在保证防洪抗灾的基础上,也尽量让红树林有朝陆地迁移的空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