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家底龙源

按主流观点翻中国龙的家底,其第一原型是蛇,其艺术形象则如同战神金刚,杂取了鳄鱼、蜥蜴、鱼、鹰、鹿等多种动物乃至雷电、彩虹、龙卷风等自然现象的特征而来.

翻开家底说龙源

检测如十二生肖搞party,那到时铁定得缺一位.龙,由后人所评选出的鳞虫类老大,四灵（龙、凤、麒麟、龟）之首,善变化、兴云雨,能隐能显,能耐了得,却只能呆在神话圈混.这貌似有点不合逻辑.

古文字中有关动物的名字,几乎全是象形字,如虎、马、鹿等.“龙”字就像是对某种蛇类爬虫的摹画.1987年,在河南仰韶文化遗址曾发现过一对蚌壳摆的龙虎图案,虎在左,龙在右,分列一具遗骨两侧.虎即摹拟真虎的形态比例,而龙则酷似后代所画的龙――马头、蛇身、鹰爪三大件齐全,被称为“中华第一龙”.仰韶文化距今六到八千年了,龙难道是一种远古存在过的动物么?可虽说正史野史都有大量关于“见龙”与“堕龙”的记载,甚至近现代还有一些不甚清楚的现场照片,但毕竟没有经得起现代科学敲打的铁证,最多只是存疑,连最狗血的《走进科学》也表示对此翻案无力.

因此按主流观点翻龙的家底,大可忽视其精确存在,转而解剖战神金刚一样的艺术形象――杂取多种动物特征组合而来,就像鲁迅造阿Q,“往往嘴在浙江,脸在北京,衣服在山西,是一个拼凑起来的角色”.

中国龙的第一大原型是蛇.闻一多对此源头的考证已成经典,“所谓龙者,只是一种大蛇,这大蛇的名字就叫做‘龙’,后来有一个以这种大蛇为图腾的团族,兼并了、吸收了许多别的形形色色的图腾团族,大蛇这才接受了兽类的脚、马的头、鬣的尾、鹿的角、狗的爪、鱼的鳞和须等”

这点很关键,也是与西方龙体貌上最大的区别――后者肢肥体壮,像插了翅膀的食肉类猛兽.而中国龙修长、不蔓不枝的躯干是基本款,再往上加的鹿角凤爪之类则属于套餐,可增可减可替换,型号模子都好商量.

龙的头有时像鳄鱼,有时又像马、壁虎或者鲶鱼,有的县志里记着发大洪水显龙,露出来的干脆就是颗牛头,《山海经》里管天亮天黑的烛龙更夸张地顶了颗人头；龙角有单挑的、有成对的,带尖的带刃的铲形的分叉的实在琳琅满目；而龙足数目从零到五（没错,真有奇数腿）,有时壮如兽腿,有时长如蜥蜴,有时瘦似鸡爪,从光溜溜到腿毛飘飘.林林总总五花八门,卸了妆却唯有这蛇形身八风不动.蛇怎么会飞?古人还真恰好描述了一种中间态的“蛇”,“龙类也,能兴云雾而游其中”,逻辑上找补得滴水不漏.

江苏有俗语：“成了龙,还是蛇肚里出生.”湖南歌谣中有“南蛇蜕壳就变龙”.司马迁也写道：“蛇化为龙,不变其文.”至于龙蛇同类并称,在古诗文中则过于常见.如果不是同类,那至少也是亲戚.广东有名菜曰“”,浙江景宁畲族有菜曰“龙凤呈祥”,因为抓到几种食材的难度实在过大,于是改辙用蛇与猫、蛇与鸡顶缸,就是鲜活一例.

难度大不等于抓不着,史上还真有杀龙养龙的人.古籍载有“屠龙”之术,还有“豢龙”的职业,传说从帝舜时代到夏代,都有专门为帝王养龙的官员.有个养龙者还将一条死了的雌龙作成肉羹送给夏王孔甲吃,据说味道还不错.但他们所杀所养的到底是不是龙还很难说,按照章太炎的考证,倒很可能是鳄.

龙如真的神通广大,怎能轻易受制于人?但作为龙源之一的鳄鱼,却是可养可杀可食的.古代鳄多常伤人,给先民留下了大阴影,随着历史发展,逐渐由祭到杀,甚至搞起了养殖业.尤其是东南亚热带地区,这份古老产业规模还真不小.

龙的常见形象拥有粗糙的头部,吻较长且扁平,是鳄鱼之外他种动物所无的特征,《本草纲目》云：“鼍（扬子鳄）,形如龙,声甚畏,长一丈者,能吐气成云致雨.”扬子鳄常在雷雨前出现,古人因而颠倒因果认为其掌控风雨.再加上甲骨文中的龙字,有时颇具鳄形,许多文物图案上的龙也是鳄形.而民间则将扬子鳄为代表的鳄称为“土龙”、“婆龙”、“猪婆龙”,都是鳄为龙源之一的有力证据.

东汉时的“方舟子”,唯物打检测干将王充,对龙虽然也有些虚头巴脑的描绘,但毫不留情地把其归在“马蛇之类”.“马蛇”是什么东西,难道是马+蛇?熟悉民间方言的人应该知道,其实就是壁虎等蜥蜴类,《尔雅》里也这么解释.魏晋起有一种独特的求雨法术叫“蜥蜴求雨法”,具体做法是将若干壁虎、蝾螈投入大水缸中,封住缸盖敲打四壁,其用意是折磨这些龙的“亲戚”来要挟龙,迫其速速降雨.北宋一段时期这种法术甚至由政府大力推广,可见也对此深信不疑.这些证据基本足以将蜥蜴推入龙原型的前三位.

若论及龙的喜水与带鳞特征,则不能不探讨鱼对龙形象的影响.鱼种类极多,亦有身长似蛇,甚至跃出水面短距滑翔的种类.仰韶文化遗址曾出土一些有鱼龙纹的文物,上面的龙身形弯曲呈弧状,首尾几乎相接,以代表环游回顾状,这种龙被称为“鱼型原龙”.民间有许多关于鱼龙互变的神话传说,如我们最熟悉的“鲤鱼跳龙门”的俗语,即是讲的鱼变成龙的故事.江南部分地区的祈雨活动,需要禁渔一段时间,以示鱼龙同祖.

《聊斋志异》里有个几十字的小段《龙无目》,讲堕龙被困在旱地十天半月,因痛苦还会像鱼一样振尾拍击地面.百姓围观时都会自发支起或覆盖苇席为其遮阳,并不断向龙身上浇水延其性命,直至风雨再作,龙才腾空而去.龙一旦失水生命即遭受威胁,这一设定与其鱼原型也有很大关系.

最让人跌眼镜的龙源还有猪,当然这里指的不是肥头大耳的家猪.内蒙赤峰赵宝沟文化遗址发现的“猪型原龙”纹,吻与体型均与野猪相似.猪肉是最常用的祭品,充当着人神之间的信物,可这恰恰也正是龙的角色之一.民间也有猪化龙、龙化河的传说,如河北就有一条“猪龙河”.至于雷电、彩虹、龙卷风等非生物的自然现象成为龙源,表面上看似乎匪夷所思,其实很好理解――龙本身正如它们一样,变幻莫测又难以触摸到实体,一旦显现却如神迹一般闪亮宏大,

就像当年郑和下西洋到达非洲,当地人进贡了一头瑞兽麒麟被船载着回了大明朝.要是仅书于文字也罢,偏偏当时有围观的好事者照样把那神物描画了下来.放到今天一看,让专家大跌眼镜：麒麟原型竟然是长颈鹿!但你信或不信,证据就在那里,不涂不抹.考证走到源头时,大概有时总难免超出惯常的认知吧.参与龙形象创造的事物众多,有隐有显,但在龙身上我们或多或少仍能发现它们的影子.龙,即是先民对于天地自然心生敬畏与崇往的艺术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