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做怎样的中国人

专写中国人的书,在中国的作家里有林语堂的《吾国与吾民》,有辜鸿铭的《中国人的精神》,有柏杨的《丑陋的中国人》.在外国的作家里则有日本人芥川龙之介的《中国游记》,有美国人何天爵的《中国人本色》,还有同样是美国人的史密斯的《中国人德行》等等.

外国人眼里的中国人

中国人写中国人,多少总会有些保留,尽管林语堂和辜鸿铭的书都是用英文写成的,尽管两位的学问都足够好,但他们的书,大体上仍旧是“宣德化而柔远人”的套路,是在拿中国人和外国人相比较,而不是对中国人国民性的自省.柏杨则是另外一个极端,有点“怒其不争”的意思,不过限于学问和方法,说来说去,不离皮毛,远不如《酱缸》来得精彩.

外国人写中国人,则多数失于片面,就好像盲人摸象,总不知道象的全貌.不过外国人写中国人,却有一种局外的客观,这是中国作家们所没有的.所以,研究中国人的国民性,借助外国人的眼睛,可能会收到更好的效果.上个世纪初美国外交官何天爵和美国传教士史密斯用他们完全不同的视角来分析中国人的两部著作,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很好的借鉴.而史密斯的书尤为重要,因为他所分析的,正是国民性最为深重的平民阶层.

27个中国气质

史密斯在这本书里一共罗列了27个中国人的特质,包括好面子、繁文缛节、忽视精确、善于曲解、麻木不仁、排外、守旧、缺乏时间观念、缺乏公共精神、缺乏同情心、缺乏诚信、互相猜忌等等.史密斯的这本书里几乎全是对中国人的批评,即便是“勤劳”、“节俭”这样的德行也不例外.

实际上,外国人写中国人的著作,除了片面,大多数还有一厢情愿的臆测和毫无根据的推断,加之外国人通常很难接触到到中国社会的深处,因此,他们的结论便只能靠一些独立的情节来猜想和推理,得出的结论也就差之千里.史密斯的《中国人德行》在这一方面则做得还算好一些,他在中国传道二十多年,算得上深入民间,有大量的调查和案例可供使用,最后的结果虽然不能全中,但总算没有离题太远.《中国人德行》最早于1894年发表,距今已经一百多年,这一百多年里,许许多多研究中国人的中外大学者,都曾经或多或少地受过这本书的影响.

自省和不祈求原谅

《中国人德行》原名《chineseCharacteristics》,原来只有英文和日文版,没有中文版,它在中国的成名几乎全赖鲁迅之力,鲁迅在1936年10月5日(离鲁迅逝世十四天)发表在《中流》上的《立此存照(三)》文中说：“我至今还在希望有人翻出史密斯的《支那人气质》.”鲁迅于日本留学时看到此书的日文版,受此影响,开始研究中国人的国民性,并在其后一直对此书持肯定的态度,完全成就了这本书在中国的地位.

不过这本书的中文版出版,却是60年后的事情了,而这本书的翻译者也自称是“完成鲁迅的遗嘱”.其实是不是“完成鲁迅的遗嘱”并不重要,而且鲁迅把Characteristics译为“气质”,也要比“德行”更有中性色彩.重要的是,这样一本书,对于今天的中国人,到底有什么样的帮助

看外国人写中国人当然不是为了好玩也并不是因为他写得如何精彩,鲁迅在《立此存照(三)》里说看了这些,要“自省,分析,明白哪几点说的对,变革,挣扎,自做工夫,却不求别人的原谅和称赞,来证明究竟怎样的是中国人”.而这,也正是最重要的.因为到今天为止,这本一百多年前的书里写的许多“中国人气质”仍在大行其道,甚至还有变本加厉的迹象,所以对于我们来说,鲁迅所说的“自省,分析,变革.挣扎,自做工夫”全都是现在需要做的事情,自强永远都是“求于内”,而不是“求于外”,唯如此,我们才有可能在很多年后,不再看见另外一本类似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