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蚊子引发的旅游恐慌

8月15日,国家质检总局、卫生部和国家旅游局联合发布了有关泰国等地登革热的疫情公告,而此时登革热疫情在泰国已经接近尾声,在中泰日益密切的旅游接触中,人们几乎在毫无任何心理预示的前提下,长达半年裸露于疫情的威胁中,由此引发的恐慌不难想象.而问题是:类似的事件中,谁来保护公民的安全和利益?

隐瞒和安抚

1998年是登革热在泰国传播最为严重的一年,而这一疾病的爆发周期通常是三年.

泰国的雨季要比中国要早三四个月,每年的3月,亚热带的暖湿热气流给这个国家带来了丰沛的降雨.今年雨季在泰国提前了两个月,降水量很大,加上这个春季的高温潮湿,促使了蚊子和登革热病毒一起大量繁殖.

据法新社报道,到目前为止,泰国已有56427人感染上登革热病毒,107人患该病死亡,这个数字仍在增加.

而直到8月10日,世界卫生组织一周公布一次的“各国疫情公告”上依旧没有显示关于泰国登革热疫情的准确状况.“他们（泰国）不会向世界卫生组织报告,因为现行的《世界卫生条例》只规定‘检疫性传染病’才需要强制性检疫和汇报,这些包括鼠疫、霍乱、黄热病等,登革热并不在其中.”国家旅游局海关进出口检疫司王春洁女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而即便是遇到后种情况,绝大部分国家都会向卫生组织隐瞒疫情.根本没有一个强制性的手段去明确责任和惩罚过错.”

处理此类问题有一个国际惯例,王春洁介绍说：“既不要影响旅游事业,又要告诉旅游者.”在这一近乎悖论的“原则”执行中,多数情况下,前者充当了后者的前提.

涉及到的另一个问题可能是这种隐瞒背后更为真实的原因.武汉国际关系问题研究专家何抗生教授分析说,“旅游对经济增长的乘数效应是各个国家都看好的,泰国更不例外,建立在旅游业基础上的泰国经济其实非常脆弱,目前每年世界各国去泰国旅游的人数约800万,年旅游收入在60亿美元（?）以上.这意味着世界卫生组织一旦公布了疫情,整个泰国经济都会大坡度地萎缩.”而根据泰方提供的数字,最近十多年前往泰国旅游的中国游客数量剧增,从1987年的2.1万人增加到1999年的77.5万人,年均增长34%,仅次于日本和马来西亚成为泰国的第三大旅游市场.

泰国政府对中国公民反应的关注和紧张因此便很好理解.8月初,当登革热这一消息在网上热炒时,六位泰国参议院高官取消了原来准备召开的泰国普吉岛休闲浪漫游推介会,未经过中国渠道便在北京国际饭店宴会厅举行“泰国旅游研讨会”,主题就是登革热不会影响中国公民出境旅游.据泰公共卫生委员会主任萨玛的说法,“登革热的发病区域多集中在泰柬边境地区,并未对曼谷、芭提雅、普吉岛等主要旅游景点产生影响,爆发的最近地点,离一些大旅游景点还有500多公里.”

而实际上,据《中国日报》8月5日报道,今年的登革热在人口密集的城市地区尤为严重,疫情最为严重的是曼谷,当地已经有7728人被诊断为登革热患者.

最先知道泰国登革热疫情的是中国驻泰使馆,5月底,这一消息被告之国家相关部门.6月1日,国家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发出“内部通知”,要求加强口岸的检验查验和卫生监督工作,防止登革热传入中国.整个事件普通公民并不知情.而这一时期正是旅泰高峰期,大量中国旅游者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涌入泰国.

一位卫生部官员告诉记者:“按国际惯例,只有在世界卫生组织发布泰国疫情公告之后,我们才能发布.否则在没有可靠的证据的情况下,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纷争,影响到两个国家之间的关系和利益.”

这一政治化处理方式的发生背景是:中泰两国双边贸易额已从1976年两国建交初期的2462万美元,增加到去年的42.16亿美元.两国经贸联系已由单一的贸易形式扩展到相互投资和承包工程等领域.截止去年底,泰国在华实际投资达17.86亿美元,中国在泰国投资额达6.5亿美元.

和国家一样恐慌的是同样在盘算这笔经济账的各大旅行社.据国旅总社公民旅游处副总经理王苏琪介绍,在中国旅游开放的14个国家里,泰国是各大旅行社的首位,每年有70到80万的游客,而6、7、8月的业务量又占全年的1/3强.尽管在接受记者采访期间,王的手机不停地响,其中许多是询问登革热一事的,但王仍然反复强调现在状况的“平静”.据称,到目前为止,国旅在全国只有两个人表示退团,“现在人们都很理智、很平静”,“以讹传讹的状态已经结束了!”对记者“听说旅行社早就知道登革热疫情”的问题,王表示绝无此事,“我们也是8月初从泰国方面了解到这一情况,但一切以中国卫生部门的公告为准,而现在公告还没有到我们手中”.

在各种利益的相互均衡中,公民的安全保护问题却没有受到应有的关注.

恐慌的现实依据

知情者对事实的隐瞒和对旅游者的安抚并没有消除“登革热”的事实,只是所有的恐慌都转移到了旅游者身上,并在一种情绪化的人际扩散中被无限制地放大.

据14家出境游组团旅行社及点知情人透露,泰国游的退团人数急剧增加,仅上海,8月15日一天之中就有800多位游客退团.

游客的恐慌并非没有现实依据.据王春洁介绍,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登革热在中国出现过流行,但1978年改革开放之前,中国未发现一例登革热病例,1978年,广东佛山登革热曾再度爆发.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中国的登革热并不具备“本地性”,而是随着过境接触的开始而“传入”的.

中国预防医学科学院流行微生物研究所的唐青研究员告诉记者,登革热的危险性在于绝大多数患者根本不知道自己患了登革热,“就和感冒、发烧一样,有些难受而已,治疗的延误是经常发生的”.而一旦感染,因为病毒生长于血液里,通过蚊子扩散便极为迅速,半个月时间就可以在一个密集人群中传播开.“登革热有不同的四种型体,典型性登革热虽然容易自动康复,但留于体内的抗体却是不利的,它会让你遇到新的病毒株体时,抵抗力减弱,感染加重.”

据泰国登革热控制办公室主任萨任伏德说:“今年的登革热病毒与往年相比有所不同,人体的免疫系统还无法对抗这种新病毒,所以人们非常容易感染上这种疾病.”与之相辅的情况是,带病毒的蚊子通常在室外积水坑穴、居民住宅附近的盛水容器中产卵,只要有一点点水,在适宜的环境和温度下,1～2天内就会孵化成蚊子,而病毒可伴随蚊卵过冬,并一直保存下去,唐青认为,“彻底根除几乎没有可能”.

这意味着,只要有一只携有今年泰国登革热病毒的蚊子或者有一名登革热感染者进入国境,一种新的登革热病毒就有可能在中国永久“落户”.

谁来保护公民利益

上海一位坚持退团的女士向旅行社的质问可能是大多数退团旅客的想法:“我们的安全都没有确切的保护,为什么我要为自己决定不了的事情承担责任?”

王苏琪向记者表示,国旅已经采取了充分的防护措施.中青旅公民部东南亚处副经理江海中也介绍了他们的一些应对措施,如给游客发放防蚊药以及一些泰国登革热疫情和登革热防治知识的介绍等.而唐青研究员对这些措施的安全性表示怀疑：“蚊子是无孔不入的,能防得住吗?而且‘花脚蚊’的攻击性很强,属24小时‘攻击选手’.”

据悉,截至7月26日,台湾地区已发现12名入境登革热患者,其中6人是在泰国感染,最新的两起是在6月底前往泰国旅游期间发生,香港在3月到5月期间已查获4名泰国旅游感染登革热的游客.但记者从广州、北京、上海等地的出入境检验检疫局了解到,到8月16日为止,内地仍未发现一例输出性病例.

从6月1日卫生部的内部通知起,我国各重点口岸检验检疫部门已经采取严格防治措施,设立多个重点监测点,全面开展对进境交通工具及货物携带蚊虫媒介监测和口岸易感人群监测.王春洁官员认为：“光靠我们在口岸防病是很难做到的.”理由很简单,其一,蚊子是很难查的,另外,登革热有两周的潜伏期,患者在此期间没有任何症状.对每天有大量人员出入境的口岸,只有对有明显登革热症状的人才会做详细的验血等检查,并不排除有登革热患者已被放行的可能.

一学者就此事称:“目前口岸检疫属于国家心理表态的范畴.”

与人身安全一起无法保障的是旅行者的经济利益.王苏琪的态度很坚硬:“不存在‘风险成本’的问题,没人劝你退团,如果要退,一切按照条文和合同办事,损失必需双方承担,旅行社不可能全部返还.”专门研究旅游行业法律问题的专家李祯先生告诉记者,中国相关法律中还没有“情势变更”这一原则,消费者无法从现行法律中找到让旅行社退还款项的依据.

有专家认为,作为对公民知情权的尊重和人身安全的保护,国家应建立起旅游预警制度,就国内外一些影响旅游的事件,如疫情、战争、社会问题予以发布并警示.这可能是让社会在人们安全、理性地选择和判断中,减少恐慌和震动的惟一途径.

而王春洁则表示,入世后国家之间更为密切的贸易利益将是这一制度建立面临的最大技术难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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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登革热

登革热俗称“天狗热”或“断骨热”,是由登革热病毒引起的急性传染病,它的传播媒介是埃及斑蚊及白线斑蚊.

典型登革热(denguefever)小孩与老人罹患率相对低于成人,症状虽然剧烈,但致死率几乎是零.出血性登革热(denguehemorrhagicfever)若重复感染不同型之登革热病毒,可能造成症状严重之出血性登革热,罹患率以未满1岁（7到8个月）的婴儿及2到8岁的小孩最高,致命率高达40到50%,但如经适当的医疗照顾,致死率小于5%

典型登革热疑似病例之症状:发烧(38度以上)；激烈头痛,后眼窝痛,骨骼关节或肌肉痛；发烧三四天,身上出现红疹；发烧期间全身发痒,以上四项若有第(1)项并有(2)、(3)、(4)中任一项,就认为是疑似病例.出血性登革热疑似病例主要有发烧、头痛、肌肉痛、呕吐、全身倦怠、肠胃道及子宫出血、血尿和恢复期出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