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小学二年级的一堂哲学课

在奥马哈听了一堂哲学课,坐在一群二年级的小学生中间.十八个人,三个白孩子,十五个黑孩子.这是奥马哈的一所贫民小学.

我和Y教授到时,课刚刚开始.老师用大签字笔在写字板上写下四个问题,正在统计大家对这些问题感兴趣的人数.问题是孩子们自己提出来的,你想搞清楚什么,你就问什么.问题如下：1.什么是哲学2.大学像什么3.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不真实的4.什么东西是有生命力的

统计的结果是：第一个问题只有一个孩子感兴趣；第二个问题九个孩子感兴趣；第三和第四个问题五个孩子感兴趣.老师说,少数服从多数,这节课谈第二个问题：你觉得大学像什么也可以从这个问题开始跑题,只要和大学有关就行,说出你知道的一切,说出你好奇、迷惑和想知道的一切东西.

发言之前先举手.老师手里拿着红白两色各半的一只小皮球,你举手了,皮球抛给你,你接住了才可以发言.发言完毕,别的孩子举手,你可以选择把皮球传给你认为合适的同学.一堂课,这一帮小孩叽叽喳喳,想什么说什么,皮球在老师和十八个孩子中间传来传去.

发言五花八门：大学像个大城市；大学里什么都有,待在里面世界上哪儿都不用去了；我喜欢大学,因为大学里树多,长得还都好看；我喜欢大学,因为大学里操场大,篮球架也多,我要天天打篮球；我喜欢大学,因为大学里有图书馆,有很多书；念大学才能接受好教育,受了好教育才能找到好工作,工作能挣钱了,我就不用整天给我妈妈洗碗了；我爸爸现在天天干重活儿,就是因为没念过大学；我念好了书,我妈就不用那么辛苦了；我爸爸要是念了大学,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天天喝酒了；我外婆说,只要我能考上好大学,就可以写好衣服穿了；念了大学,受了教育,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从大学里出来,你就是个有知识的人,就知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对,就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检测的,什么才是真正有生命力的：有了知识,我可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我要学法律,告诉别人哪些是能做的,哪些是不能做的.我想去大学里看看,听说大学很好,我没看过.

老师问：“必须念大学才能接受教育吗”

大家一起回答：“不是！”

“必须念大学才能成为一个好人吗”

“不是！”

“那好,为什么我们继续说.”

又是一堆五花八门的理由,孩子们之间也开始相互争辩.他们的很多表述在我意料之外,不是道理讲得好,而是思考问题的角度——那些极其自由、烂漫的角度.有中正之言,更多的是可爱、由衷的话.这样的哲学课离我的设想很远.在二年级的小学生这里,哲学不是知识,也不存在结论,没有圣旨和终审判决,而是一种思辨和寻找的过程：首先是自由的、充分的自我表达,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说自己的话；其次才是逐渐深入世界的方式.

多年来我习惯于把哲学等同于与“人”无关的结论和定理,总觉得要一把抓住干巴巴的结果才算弄对了,原来不尽然.这群孩子带着鲜活体温的寻找和自我表达过程,也很“哲学”.

(摘自《山东教育报》2012.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