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加科夫的万物统一哲学

摘 要 :19世纪末20世纪初(俗称白银时代)的俄罗斯思想受到西方理性主义与世俗化文明的冲击,那个时代的哲学家们试图以东正教为基础建立完整的基督教世界观同它对抗并超越它.索洛维约夫创建了俄罗斯第一个统一的宗教哲学派别――万物统一派,布尔加科夫就是其中极其重要的一位.

关 键 词 :宗教哲学,布尔加科夫,俄罗斯哲学

中图分类号:B978,B91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8-0961(2008)01-0044-03

谢尼布尔加科夫(1871―1944)是享誉世界的俄罗斯哲学家,其思想涉猎的范围极其广泛且建树颇丰,尤其是在宗教哲学和神学领域.他的万物统一的宗教哲学思想渊源于弗索洛维约夫,因此,他一直尊称索洛维约夫为“我的哲学导师”. 索洛维约夫万物统一哲学的实质是“人类､,世界通过自身的发展,最终必然走向统一,而这种统一的基础就是上帝与人类的联合”[1].布尔加科夫继承了导师的万物统一思想并以此为起点继续前进,以东正教为基础建立起自己独特而完整的基督教世界观.他不同于索洛维约夫,不是把目光投向上帝,而是着重探讨上帝与世界之间的关系.“他哲学思想的中心问题是上帝与世界等并且,他并不是简单地把两个彼此独立存在着的概念连接起来,而是认为它们彼此间存在着必然的和内在的联系､,它们的统一性和不可分离性等”[2]

在本体论维度内,布氏主要论述了上帝观､,宇宙观､,上帝与世界统一的相似度检测――索菲亚说.

一､,上帝观

一切宗教哲学所面对的中心命题是神的论证.布尔加科夫首先批判了哲学史中对上帝存在进行证明的数种理论体系.他认为,无论是哪一种论证方式都不可能得到上帝存在的令人信服的结论,因为任何一种证明都只能是对“上帝"的成功设定,或者是从不同角度对“上帝”这一哲学概念进行界定,上帝是否存在的事实不能逻辑地从理性推导出,而是信仰的产物.他还认为,上帝本身就是一个“悖论”.一方面,上帝是绝对的､,超验的,他高于世界､,超于世界.上帝作为超验之物,是无限的,绝对远离并相异于我们的经验世界.但是,上帝在创造世界时进入到它所创造的世界中去,因此,上帝在一定程度上也具有了有限和相对的性质,即内在性.上帝的内在性主要体现在:上帝是世界的上帝,不是僵死不变的冷冰冰的偶像,他不能脱离世界.“上帝在我们之外,又在我们之内,绝对超验的变成了内在的”[3]18.因此,上帝是超验与内在､,绝对与相对､,有限与无限,是一个根本的“二律背反”,其中处于决定地位的是超验与内在的对立.上帝的独特本质决定了他对世界的绝对本体地位.那么,上帝为什么要创造世界创造是上帝的本性,是上帝之爱的自然流露.上帝从绝对虚无中创造了世界与人, 通过创造行为,作为绝对者的上帝成为造物主.作为造物主的上帝自身拥有存在,而一切被造物的存在都在上帝之中,一切被造物不拥有存在,它们的基础是非存在.于是,在造物主与受造物､, 存在与非存在,即上帝与世界之间横亘着本体论意义上的鸿沟.如何跨越它就成了布氏万物统一思想进一步研究的起点.随后,他论述道:上帝包含万物,产生万物,实际上强调了上帝对万物的超越性.但另一方面,上帝派生万物时又把自己的神性赋予了万物,因而,万物又都在不同程度上分有了上帝的本性.在这种意义上,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具有神性.于是得到结论:世界具有一定程度上的神性,上帝也具有一定程度上的内在性.这样,上帝与万物之间还存在着微弱的联系.但是,为了确立上帝的先验性和绝对性,他又补充道:虽然上帝具有内在性,但是,并不妨碍上帝的超越性,更不会改变上帝超越性的绝对地位.因为上帝是无限,而万物作为对上帝神性的限定,是有限.上帝作为无限完满的实体不可能被任何有限的事物所局限和超越.

二､,宇宙观

上帝从绝对虚无中创造了世界.上帝认为“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创造,但是在非存在中的创造,换句话说,他认为存在是他借以规定存在的那种行为本身,他同时把非存在规定为存在的界线､,环境或影子”[4]263.但是,不能由此得出结论说,世界是一种与上帝并列､,在上帝之外的全新的存在.作为绝对者的上帝是为了相对和有限创造了世界,因此,世界实质上是相对和有限.相对于存在的上帝来说,存在着的世界的基础是非存在.从本体论视角来看,世界本身区别于上帝,具有自己最初和最主要的特征――创造性,当然,这种创造性和上帝的创造性不可同日而语.虽然世界的创造性相当微弱,但是,说明了世界是相对独立､,并且不断地发展与完善的.

在宇宙观中,布尔加科夫把大部分的笔墨用于探讨人的问题.作为绝对存在的上帝不仅创造了世界,而且创造了人.他认为,人“就是活的悖论”[3]99.一方面,人是上帝的造物,作为受造物必然是一种有限的存在,另一方面,人是按照上帝的形象和样式创造的,“主上帝用地上的泥土创造了人,并向他的脸上吹入了神的气息,人便有了活的灵魂”[3]98,因此,人具有了绝对的基础.随之,他又补充道,对这个绝对的基础要有一个正确的理解.人虽然是按照上帝的原型创造的,但他在任何情况下也不是对原型的同一化,相反,它不可避免地有别于原型,人的这种独特性使他毫无疑问地成了宇宙的中心.世界与人同作为上帝的创造物,为什么上帝把他的形象付诸于人而不是它物呢这是由于人的灵魂的三位性在潜在性中与上帝的三位性相对照,“上帝的形象付诸于人不仅是始于其灵魂的超验和否定的绝对性,还有与神性奥秘的肯定的相关性等三位性已由神圣而神秘的文字刻印在我们的灵魂中,我们越是深入到灵魂的核心,越是充分地获知自我存在的奥秘.心灵的三位构成――意志､,理性､,情感/善､,真､,美――在其不可分性上证明着这种统一”[3]102-103.除此之外,还由于人的心灵是位格､,个性.他把个性理解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个性,就个性来说,人是不可重复的.但每个人的个性都是平等的,因为这是上帝的赐予.个性本身不仅包括来自上帝的具有个体品质的本我,而且也包括尘世的和人的本性等”[5]个性作为一个具体而又抽象的概念是每个人所固有的而不被认识的秘密,是神秘莫测的深渊,是无法度量的内蕴,它在其潜在的意义上是绝对,但是,在现实性中仍然是相对和有限.可以断定,人拥有的是永恒性的形象,而非永恒性本身.因此 “人同时既是受造物也是非受造物,是相对中的绝对,也是绝对中的相对.他就是活的悖论,不可调和的二重性和具象化的矛盾体”[3]99.人所固有的特殊性质决定了他对世界的统治地位.相对于上帝来说,他在形式上具有神性,同时,人具有的完满的神的形象,神性所揭示的一切,在某种意义上也都是人性的.上帝是绝对的,因此,绝对性在某种意义上是它的形象所固有的,这种绝对性也被复制到人的本性上.上帝相对世界是超验之物､,是绝对的虚无.这种特点也必然为人所固有.“人相对世界是超验的,在这个意义上他相对世界也是自由的,他是‘非世界’.他并不限于任何的‘有’,也不取决于任何不确定性,但他像上帝一样,是绝对的‘非有’”[3]100.相对世界来说,他是万物统一体的一切.“人是一个微型的宇宙:世界的一切因素都包含在其中”[4]272.在这种意义上他就是“一切”,是“一”.这里须要特别指出的是,人是“一切”,是“一”,是特指相对世界而言所具有的性质.无论人对世界拥有怎样的绝对权和统治权,作为受造物,他必定是一种有限的存在,在形而上的层面与世界是同等的,都是非存在,同作为绝对的上帝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距离.但是,布尔加科夫坚信万物最终都统一于上帝的思想.如何能够在保存上帝与世界间差异的前提下实现它们的统一呢最后,他借助于“索菲亚”概念构建起自己万物统一的宗教哲学体系.

三､,索菲亚:上帝与世界的相似度检测

在布尔加科夫的视野中索菲亚拥有不同的称谓:神圣智慧､,永恒的女性､,世界灵魂等,其中最常用的就是神圣智慧.要使索菲亚成为上帝与世界的联系纽带,必然要对上帝的特质进行细致阐释.他认为,“精神具有个性和本性,上帝的精神有着三位格的个性与自己的统一的本性,其中上帝的本性是上帝的生命,最真实的存有,也即把一切都列入自身的积极的万物统一.这种统一､,拥有一切特质的万物统一是自我显现中的上帝,是上帝的至高无上的智慧,索菲亚”[4]267.索菲亚是上帝的本性､,是神的内在本质.布尔加科夫进一步认为,上帝创造世界是神圣的三位一体统一行动的结果,这种创造行为是自由的,是上帝自身过多的爱的积极流溢.索菲亚作为上帝的神圣智慧,接受着这种爱,把上帝之爱蕴涵在自身之内,但是,索菲亚并不是消极地被爱,而是以回应的爱爱着,在这种相互之爱中,得到了一切并成为了一切,最真实的存有,万物统一.这意味着智慧是“建立在‘万物统一’之上的,因为它在自身孕育了一切,以自身来显示为智慧的世界,单一的和全体的万物统一,成为世界的始基和世界的最高完善”[3]6.其中世界以其最高部分与智慧相联,最低部分则与虚无相联.即“世界以理念王国或智慧为最高基础,而其中的一与多,个体与一般相协调而存在,部分与整体处于积极的万物统一中”[6].进而构成了这样一个形而上学的梯次:“上帝―索菲亚―世界”,与此相对的是“存在―存在―非存在―非存在”.布尔加科夫对索菲亚含义的阐释引起了宗教界的怀疑与质询,索菲亚与上帝的三位一体是何种关系他认为,索菲亚是位格,但不同于三位一体中的任何一个位格,这种说法遭到了教会人士的激烈批驳,他不得不作了进一步的修正,认为索菲亚不是位格,只是具有位格化的能力.这样,就不会使三位一体变成四位一体.索菲亚不是上帝,不是存在,但是,具有来自上帝的东西,具有绝对的形象,因此使她摆脱了陷入虚无的可能性,脱离了非存在对她的限制.因此她也就处于“存在和非存在之间,既不是存在也不是非存在,或者也可以说成既是存在又是非存在”[6].正是由于索菲亚的这种独特地位才使她能够在上帝与世界之间架起桥梁.

从哲学的角度看,布氏索菲亚概念的提出是一种“本体论的检测设”[7],是建构以上帝为本体的万物统一说的必需产物.上帝是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的统一,这是宗教公认的真理.所以,索菲亚既不能是上帝,也不能是三位格中的任何一个位格.同时,世界又不能直接统一于上帝,这必然会削弱上帝的先验本质.为了能够使上帝与世界统一起来,布氏断言,索菲亚是上帝的内在本质,并进一步将索菲亚说细致化.其次,就索菲亚的作用和意义来看,她是一个中间环节,是用以解决上帝与世界间关系问题的桥梁.但由于索菲亚概念本身的涵义遭到了质疑,建构在其上的理论也必然引起人们的激烈争论.但是,恰如布氏本人所说的:“在哲学研究中拥有意义的不是‘什么’,而是‘怎样’,不是被给予的题目,而是付诸解答.”[3]88布氏有他自己的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