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哪有一眼看到底的路

发小青阳

青阳(化名)跟我算是发小了.同年生,相识于岁,合睡过一个被窝,分吃过一个苹果,互穿过一件衣服,在同一所小学、中学读书,又双双高考落榜.

两个农二代落榜,摆在面前的路只有一条——打工.我去市里给表姐打工,她开了个花店,正缺人手,青阳去了镇上的药店,当学徒兼做营业员,给一个学过中医的男人打工,这还是她爸托人给找的呢！

一个在市里,一个在镇上,自懂事起,这还是我俩的第一次分别.青阳送我一程又一程,面呈不舍状.我的心也是湿湿的,长途车启动后,我把头探出窗外向她挥手,直到售票大姐厉声吼道“不要命了”.

在表姐店里干了不到两个月,我的心就野了,想到更远的地方闯闯.青阳也不想做药店学徒了,没兴趣不说,那个老板也让她不爽.我在里跟她说:“咱俩一起去北京吧,我不想一辈子当卖花女,你也可以躲开他.”她说做梦都想去北京,可是没有一技之长,又没有熟人接应,那么大的城市,连个落脚处都没有.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连棵救助的稻草都没有.

她说得有道理,确实,面对那么多的“没有”,我不如她稳健成熟,一个人打起背包就去了火车站,到了北京,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开到一条有很多大饭店的街上,我下了车,挑了一家顺眼的铺面,走进去问:“需要洗碗工吗”还好,需要,我在北京就这样落了脚.

每天上午十点,我要站在一堆小山似的碗盘后面,不见天日地刷啊刷,一直刷到晚上12点.几天下来,手被劣质洗洁精泡得发痒、溃烂.辛苦倒好说,只是一起刷碗的那个四川女人,欺负我新来,总对送脏碗盘的怎么写作员说:“放她那边,没见我这还有一堆吗”

厨师大哥也觉得她过分了,悄悄给我出气.一天,把一只大牛蛙放进她的洗碗池.她洗着洗着摸到软绵绵的东西,抓起一看,吓得惊叫,摔了个大屁股墩.我心里等那个美啊！

我把这些在里一五一十地说给青阳,她听得十分认真,我讲完了她好像意犹未尽,一个劲地说:“真好玩.”可说完又会冒出一句“幸亏我没去,真的受不了.”

她仍旧在药店上班,很安稳,那个老板离婚了,说要娶她.我的嘴变成了“0”,大声说你才多大就嫁人,还要嫁这样一个离婚男人她苦恼地说:“我也不想,可你看镇上,咱们这么大的,都有对象了.他虽然是离婚,但没有孩子,又有写卖,对我也好等”

北京书蒙子

春节之后,饭店里好多怎么写作员返乡未归,我干脆没回去,自然就被老板调去做了怎么写作员.不久,我遇见一个客人,她不知怎么看我顺眼,问我愿不愿意去她公司上班.她做玉石生意,缺个库管,那工作轻松,挣得也多,我没理由不去.

库管员轻松是轻松了,但这活实在无聊.另一位做库管的女孩报了中文专业的自学考试,我想闲着也是闲着,她能这么做,我也能啊.

有了目标就容易打发日子了.我学习本来就不错,高考只是失手,现在又有了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我浑身都是劲头,每天早上5点就起来背书,晚上看书到11点才去睡.冬天冷,就在宿舍里生煤球炉取暖,有一次看着书睡着了,忘了给炉子盖上铁皮盖,煤气泄漏等幸好同住的同事下夜班回来,发现我晕了过去,送到医院,抢救了一整夜才醒来,那之后,同事们都叫我“书蒙子”.

第一次参加考试,我就一口气过了6门,照这个势头,两年就可以拿到大专文凭了.哈,比那些高考成功的同学,还早两年出徒呢！

因为忙,跟青阳通话越来越少.一天,她突然来电,说要结婚了,新郎就是那个药店老板,请我回去当她的伴娘.我的嘴再次变成了“0”,大声问:“你爱他吗”她想了想,说:“差不多就行了,我不懂爱是啥样,反正他在镇上也算是比较风光的人,跟他结婚,至少不愁吃穿了.”

事已至此,我只能说些祝福的话了.但祝福归祝福,伴娘怕是当不成了.她的结婚之日,正是我的自考之时.她非常失望,都带着哭腔了,说你这是何苦,一个人在大北京漂着,赶紧回来找个人嫁了吧,咱们一起过踏踏实实的日子.这下轮到我带哭腔了:“回不去了,就像你一定要嫁一样,我离家乡太远了,没退路了.”

这样一辈子

拿到大专文凭后,我辞了职,应聘去了一家外贸公司做销售.公司写作技巧一种法国生产的、给鲜花保鲜的保鲜柜,客户是花店.这个工作太对我的路子了,别忘了,我就曾是个卖花女啊.所以,开花店最头疼哪些事我最知道,总能说到店主们的心窝里.我一个季度拿到的提成,比其他业务员的年薪还多.没想到的是,我的出色会招致祸端.

销售工作需要给客户回扣,这是公司允许的.一般来说,公司会给你一个上限.我愿意回馈客户,所以,总按最高上限回扣给他们.但公司接到信,说我根本没给一家花卉市场那么高的回扣,多余部分被我私吞了.

我纵有千张嘴也说不清.回扣本来就是灰色收入,对方没给我打收条,也不愿意给我作证.束手无策之际,有个人站了出来,说我和那家花卉市场谈判时,他正好在场,是见证人.他的证词得到了公司的采纳,我逃过一劫.这个人叫雷朋,公司的法方技术人员.

事后,我请雷朋吃饭,问他为什么帮我.他说早就注意你了,你对人很好,对打扫卫生的阿姨也好,他们都不这样,不过,我们是一样的.他用了“我们”这个词,倒让我仔细看了看他——法国男人,理工科出身,衣着质朴,性情温和.他用蓝眼睛看着我,分明在说:“我爱上你了.”

回扣事件六个月后,我嫁给了雷朋.在去法国举行婚礼之前,他陪我回老家办签证.从踏上进京之路到今天,我离乡已3年了.我见到了青阳,她很憔悴,但眼睛水汪汪的.她早不上班了,全身心照顾家,儿子刚满两周岁.我送她法国香水,她盯着看,喃喃地说:“这么贵,这么香,可惜我已无处可用了.3年前,如果我和你一起走,不知会是什么样子.现在想想真傻,天下哪有让你一眼看到底的路呢走着走着,才会看见自己能遇到什么.那样过一辈子,才有意思.”

我揽住她的双肩,动情地说:“不管3年还是30年,我们各有各的精彩.你的路其实才开始,通向儿子的明天.”她听罢笑了,说:“不管你走多远,一想到家乡,除了亲人,别忘了还有我.”

【编后留言】本栏讲过许多闺蜜情谊的故事.但今天再讲,并不显[罗][口]嗦.人在旅途,职场情场皆沉浮、常变幻,可她总是守在你心之一隅,永远不变.W

责编 / 陈洁雅

cjy@lnddg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