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诗,市场条件

三联生活周刊：作为投资方,你怎么看《一九四二》这部电影?

王中军：我觉得它还是相对史诗一点.我觉得所谓史诗就是从某一个角度、更大范围地还原某一个历史事件,我觉得它是还原得最好的一部.因为原来咱们拍的电影,主观色彩太多,原来的意识形态啊,不管是对日本人还是对国民党.我觉得这个电影总体上还是还原那个时代的.我不知道年轻人看了后会是什么感觉,我觉得它会容易让人反思.因为中国电影现在由于意识形态和审批等问题容易往娱乐化走,因为不娱乐化这个电影就很难放,大家觉得看完就完了.但这部电影会让人联想自己,联想现在的生活状态,当时中国人是什么样子,反正不管是谁,都会去想一点事儿.

三联生活周刊：这部不娱乐的电影,究竟是导演,还是投资方更有压力?我觉得在这个时代,去拍这么一个大题材的片子,甚至是需要道德勇气的.

王中军：我觉得还是和市场有关系,现在市场也能够支撑这种片子.拍这种史诗没有规模你也拍不出来,从画面、故事、场景、投资,我觉得现在国产片从商业上也有能力支撑这个市场.当然你得是好导演,有市场影响力的导演.检测设你往前推,中国电影票房封顶在两三个亿的时候,你也不可能嘛.封顶在两三个亿的时候,超8000万元投资就是赔钱.

还有一点我觉得是近几年中国电影的娱乐概念太强,偶尔有这么一个题材、有这样一位导演能拍,对公司产品的调节也是非常重要的.其实华谊这些年偶尔有一部,比如说原来有探索性的,包括冯小刚的《唐山大地震》、《集结号》还有《可可西里》.

三联生活周刊：从电影公司的角度看,可能更直接更简单的问题就是,你有没有抱负拍这种电影,首先是你有没有能力拍这种电影.是吗?

王中军：对.从公司投资角度,的确是因为我们有这样的团队,没这样的团队不行.导演团队、创作团队到公司整体能力.因为华谊在整个市场上,还是有一定的市场影响力的,尤其是在市场推广上.特别是今年,我们几乎所有的档期都占据了一席之地.我们原来说每个档期要进前三名,但今年我们每个档期都是第一名.所以,这种电影很难是说,一个普通电影公司偶尔三年拍一部,就拍了这么一部电影,我觉得是很困难的.它可能还是一个常年做电影,每年有各种产品类型的公司,才可能积攒了这些.

三联生活周刊：这部电影的拍摄以及团队组织上,有没有比其他电影更复杂的地方呢?

王中军：我觉得它比娱乐性电影要复杂得多.在通过问题上,这部电影可能是今年拍的所有电影里最没底的,可能最需要投入精力在剧本的调整上、跟主管部门的沟通上.你说拍成龙的《十二生肖》,就不存在这个问题.检测如你拍《太极》,你脑子连这个问题都不会去想,因为它就是一个纯娱乐.《一九四二》这部电影毕竟说了这么多社会问题,你肯定要去从公司、从决策角度有担心又有努力,和所有其他电影不一样.

三联生活周刊：结果审查很顺利,这出乎你的意料吗?

王中军：其实我看了完成片,这个电影在创作当中我跟导演、编剧为了它能够在市场上出现,做了很多工作,我们前期已经做了很多这种努力.包括你看完以后觉着它不会有大的意识形态问题,我觉得它要是有很多问题反而不对了.这个评审委员会看完以后大家总体来讲给了很高的评价,这和我们自己看完片以后的感受是一样的.因为我自己看完以后觉得它没问题,只是担心会有.

三联生活周刊：我们整个电影市场已经能容纳这部电影,也能够容纳意识形态的松动、尺度的放开?

王中军：我觉得看吧,市场肯定是第一条.公司的考虑,首先这么大投资,特别华谊又是上市公司,你每年有市场份额问题.这个戏首先市场份额没有问题,它卖个六七亿、七八亿元甚至更高,都有可能.但这个戏因为是超大投资,如果要是赔钱,对一个上市公司的压力太大了,所以它首先是市场能够容纳.而且在华谊每年的利润追求上,小刚又是必须要做贡献的.他不像有些新导演,持平,只要有市场份额就行.比如我们前一阵儿的《太极》,它有三个亿的份额,今年也就是六七十个亿,这个电影能够给你拿回百分之四五的市场份额.它不赚钱,它的诉求更多,培养新人等等.因为小刚已经不存在一个培养新人的问题了,所以他就必须又要有品牌又要赚钱.对我来讲,对冯小刚电影的诉求就非常直接,因为一年你说他电影不盈利,这对我压力太大了.

三联生活周刊：你对市场的判断认为市场能够承受这样一部电影了,但是投这样一部前所未有的电影,还是有风险的,你是怎么考虑的?

王中军：风险,你说什么事儿没风险?纯娱乐的在审批上肯定没有风险,但这部电影从商业上我们整个团队认为,只要它能上,在商业上反而是没风险的.我们从商业判断上,小刚是中国现在基础观众最好的,首先第一周大多数基础影迷都会进影院看这个电影.这个电影不怕口碑,这个电影不外乎就是说看了之后有点儿沉重,但他不会说这电影没必要看,所以这部电影传播力也没有问题.现在中国电影的单日最好票房有一个亿,如果它能够占到百分之七八十的份额拿到七八千万元,甚至这部电影单日能过亿,我觉得也是有可能的.所以,我们从商业上对这部电影反而没有太大担心,只是盈利多少的问题.

三联生活周刊：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商业判断,这可能是一个成熟公司对这个市场的判断.

王中军：当然最后需要看电影上映后的情况,但我们团队是这么一个看法.

三联生活周刊：能够拍这样大投入的、别人未曾拍过的电影,华谊现在似乎越来越自信了,也越来越像一个成熟的电影公司了.

王中军：反正国内就这样了.你说再怎么成熟,毕竟也干了10多年了,国内的市场就这样了.今年的票房我们看来也就是六七十个亿,华谊今年的市场占有率做下来可能是20到25个亿,基本上就是30%多.所以你这样的公司逐渐不仅是商业上,偶尔过几年出一部带点儿社会话题、带点儿反思的电影,我觉得这样的公司也会出这样的电影.

（专访录音整理由王玄完成.特此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