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2016年第8期

蝶衣越发笑得迷人:“你看这月光下的凤尾竹,轻柔美丽像绿色的雾,难道你不想我们像那些小卜帽和小卜哨一样互诉衷肠”

云南西双版纳群峰高耸,山丘绵延,原始森林更是繁茂密集,“常冬无夏,一雨成秋”,是这块热带湿润区的特色.
1898年,夏行成艰难地走在枝叶藤蔓纠缠不清的丛林里.他是普思宣慰司的特使,要去见德宏的大头人刀昭熙.他出丛林后,又下了一个坡,前面就是一个隐隐可见的寨子了.进了寨子,一股浓郁芳香的气味扑鼻而来,越向寨子里走,香味越是芳香袭人,整个寨子都被这香气笼罩着.夏行成一路看去,在凤尾竹里掩映的吊脚楼前,几乎每家都种着几棵高大的依兰香树,树冠中那黄绿色的大花,就是寨子中香气的来源.
刀昭熙是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看起来很是威严勇毅的长者.夏行成把身上的公文递上,刀昭熙命人给夏行成上茶.一个穿着窄袖上衣、花筒长裙,披着一头长发的美丽少女,脚步轻盈地端进茶水,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依兰香味.刀昭熙向夏行成说:“这是我的小女蝶衣.”夏行成忙起身致谢,蝶衣冲他莞尔一笑,放下茶水后退侍立一侧.蝶衣的出现,让夏行成顿觉满屋生辉.
刀昭熙看完公文后,脸上显出怒容:“我们祖辈居住此地,隶属早已分明,怎容英夷擅入疆域勘探测绘收集情报,特使放心,我立时联络各村寨,必将英夷驱逐出境.”夏行成说:“现今朝廷昏庸软弱,处处受制于洋人,英夷欲乘机重新划分疆域掠夺土地,据报,英夷五百余人已由缅甸入侵而来,宣慰司大人要与各地村寨联盟共拒.”刀昭熙性急地说:“我这就召人议事.”
会议散后,夏行成要回普思复命,刀昭熙说:“你远道而来,一定受了不少累,不妨在此歇息一日,后天我让人护送你回去.”夏行成就在寨子里住了下来.
那个晚上的月亮分外皎洁,夏行成睡不着,听不远处传来象脚鼓和锣欢快的节奏声,还有隐隐约约的笑语,好像寨子里在集会娱乐.他索性起床下了吊脚楼去看那些人在干什么.在寨子中心一处开阔的地方,一群年轻的男女围着几大堆篝火在看几个女子跳孔雀舞.夏行成好奇地走过去,跳孔雀舞的几个女子,头上都戴着孔雀面具,身上穿着模仿孔雀翅膀制成的衣服,她们的肢体轻舒多变地起伏弯曲着,形象极是优美矫健,尤其是她们中间的一个女子,更是跳得轻盈灵逸,恍若仙鸟来翔.夏行成正在看得眼痴,场内情势突变,跳舞的女子拿出荷包纷纷掷向场外的男子.夏行成忽觉一物飞入怀来,不及细看,伸手接住,原来是一个香气扑鼻的精致绣花荷包,大概里面装了依兰香花瓣.那些接了香荷包的男子和掷包的女子,先后结伴离去,象脚鼓和锣也都停了.夏行成捧着荷包站在原地发怔,那个舞跳得最好的女子走向他,摘下孔雀面具,竟是蝶衣.蝶衣向身后甩甩长发,笑嘻嘻地看着夏行成说:“远道而来的客人,希望这荷包不要烧了你的手.”夏行成知道傣族女子有掷荷包求爱的风俗,但他是有心上人的,又不能当面把荷包还给蝶衣,那会伤害一个少女的自尊心,他很后悔没看清什么物件就冒失地接在手里,只好说:“你是这寨子里的金凤凰,凡鸟哪敢跟你同栖在一棵树上.”蝶衣越发笑得迷人:“你看这月光下的凤尾竹,轻柔美丽像绿色的雾,难道你不想我们像那些小卜帽和小卜哨一样互诉衷肠”夏行成心慌意乱地把荷包塞还给蝶衣:“我不是你要找的小卜帽,明天我就要离开你们的寨子了.”蝶衣一下子怔住了,她又羞又难堪.作为大头人刀昭熙的女儿,从没有人敢如此直白地拒绝她,况且这又是她第一次掷荷包.依兰香弥漫的寨子里,到处响着深情的葫芦笙,这是个小卜帽幽会小卜哨的美丽夜晚等
第二天上路时,夏行成发现护送他回去的竟是蝶衣,蝶衣虽然向他微笑着,但内里已是冷冷的了,一路上自顾走在前面,很少回看跟在后面的夏行成.夏行成心怀歉意,几次想向蝶衣道歉,蝶衣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蝶衣穿着的衣服很奇怪,上面的花纹杂横纵乱的,和周围树干枝叶的颜色很相似,跟在后面的夏行成,只要稍不留心,就有种看不到她的感觉,所以一路上分外留意地盯着蝶衣,生怕她消溶在丛林中不见了.
正走着,前面的蝶衣忽然停了下来,聆听四周的什么声响,夏行成不明所以地问蝶衣:“怎么不走了”
林子里突然伸出几支黑洞洞的管,枝叶间钻出了十几个英军,他们执围住了夏行成,却视蝶衣若不见.夏行成眼睁睁地看着蝶衣悄无声息地退避在小道边紧贴住树丛,连她的那张白皙的脸子也变成了和叶子一样的绿色.这小股英军显然是深入西双版纳探险测绘的先遣队,他们迷路了,急需一个向导.夏行成被逼无奈只好转身回走,再去看蝶衣的藏身处,蝶衣已经完全消溶在枝叶间不见了. 夏行成胡乱顺着小道走下去,前面竟然出现一个小寨子,英军一看见寨子就欢呼起来,丢下夏行成直接跑进了寨子,并把英国旗插在寨子里,然后向寨子里的人索写吃的东西.寨子里的人已经接到刀昭熙的命令,没有一家肯卖东西给英军,还愤怒地把英军的旗子拔下烧掉.英军开射击,打死了一些人,寨子里的青壮男子,拿着刀和火铳,一鼓作气把这小股嚣张的英军赶回寨子外的密林里.
这股几十人的英军,只好在密林中坐待大队后援的到来,夏行成也被他们裹挟进密林.英军在休息时,担心夏行成跑了,就把他绑在一棵树上,夏行成正在垂头丧气,忽然觉得有几片树叶在无风自摇地擦他的脸,定睛看去,藤蔓间露出蝶衣的两只眼睛,示意他别出声.蝶衣给夏行成解开绳子,拉着他正要钻进灌木丛里,一个英军瞥见夏行成在走动,喊一声跑过来,在经过蝶衣身边时竟然毫不知觉,蝶衣拿着一把别致的短刀,悄无声息地刺进那个跑过她身边的士兵的胸膛,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其他英军被这突发的怪事全吓得跳了起来,他们在蝶衣的四周胡乱搜索着,有一个英军甚至碰到了蝶衣,大概觉得奇怪,转回身准备仔细察看,却挨了刀刺,如此这般,英军接连倒毙十余人,其余人都惊惶失措地后退.蝶衣不失时机地拉着夏行成向灌木丛里钻,英军这才发现神秘人是一个极能和周围环境相混淆的绿衣女子.英军举射击,蝶衣拉着夏行成躲在树后,蝶衣一入枝叶间,英军就再难发现她,可夏行成的白色衣服十分显眼,很快成了英军射击的目标.有一个口瞄准了夏行成,蝶衣抢救不及,扑身抱住夏行成,夏行成只觉蝶衣的身体剧烈一震,血就从她的后背涌流出来.山下寨子里的人听到声后赶来,驱逐了那些已成惊弓之鸟的英军.
夏行成懂点医药知识,急忙扯下自己的衣服撕成条给蝶衣包扎伤口,忙活了好一阵才勉强裹扎住出血的伤口.蝶衣的口袋里掉出那个被夏行成归还的精致香荷包,上面染了血.夏行成捡起荷包,愧疚地向蝶衣说:“我想保存这个荷包.”蝶衣看定夏行成语意明确地说:“我们傣家女子不像你们汉人那样犹柔寡断又藕断丝连的,爱就爱,不爱就不爱,这荷包我不能再给你.”说着伸出手去,夏行成愧疚地吻了一下荷包,慢慢地把它放回蝶衣的手里,蝶衣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荷包,却把它远远地掷掉了.夏行成的脸一下血红起来.蝶衣淡淡地笑笑:“你不要难堪,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咱们都不要这荷包了,让这老林保存我为第一个男子心跳的感觉吧.”
人们把蝶衣抬回寨子,蝶衣让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走林中隐蔽的小道护送夏行成回去.夏行成向蝶衣告别,躺在竹担架里的蝶衣,雪白着脸色,闭着眼不再看夏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