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的午餐

与大佬共进午餐,重点不是舌尖上的美食,而是思想碰撞的火花.至于值不值,只有写单者心里最清楚

在美国纽约曼哈顿第49街和第三大道交界处,有一家史密斯和沃伦斯基牛排馆,创始人突发奇想地从本中随机挑选了两个人名作为餐厅名称.这家连锁餐厅第一家店创办于1977年,是纽约最早的传统牛排店：原料选用最高级别牛肉,完全手工切割,味道细嫩鲜美.不过,最贵的一道菜不是牛排,而是价值59美元的14盎司澳大利亚龙虾,华尔街许多数亿美元的并购或投资决定在此产生,通常一顿饭工夫就谈妥.尽管如此,如果不是沃伦巴菲特的“慈善午餐”,花几百万美元在这里吃顿饭,仍然显得天方夜谭.

牛排馆的主厅包括一楼和二楼的400个座位,墙壁上悬挂着精美油画、名人就餐照片和媒体报道,巴菲特无疑是最有吸引力的招牌.“慈善午餐”被安排在一楼紧靠厨房的大圆桌,可以围坐七八个人,因为中标人可以带上最多7位朋友与巴菲特进行3个小时的特别午餐.

“巴菲特慈善午餐”始于2000年,那时请他吃饭只需1.8万美元,十年后已飙升至345.67万美元,菜单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麦当劳的汉堡和可口可乐依然是巴菲特的最爱,这是他的生活方式.到牛排馆吃饭的时间屈指可数,他甚至呆在纽约的时间也不多,城市的繁华热闹不断冲击他的内心,容易分泌太多肾上腺激素而过度兴奋,可能导致疯狂决策,故乡奥马哈安静宁谧让他冷静得多.对于巴菲特来说,每天都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本身就很奢侈.

2003年约翰埃尔霍恩与巴菲特共进午餐还是在另一家餐馆,巴菲特点了沙拉和冰茶,点菜时一个劲儿地与怎么写作生拉家常,这是令埃尔霍恩最深刻的印象,那顿饭他花了25万美元.2008年与巴菲特共进午餐的人是盖尔斯皮尔,支付65.01万美元享用的不过是三分熟牛排、马铃薯煎饼、樱桃可乐、甜点,总价加起来不超过100美元.

2009年6月24日中午12点,与巴菲特在牛排馆进餐的是一群中国客人,赵丹阳的家人及段永平的朋友将圆桌围得满满当当.段永平2006年就曾花费62万美元坐在这张桌子上与巴菲特交流过,那时福布斯网站调侃说“可能段真的很饿,他这一顿饭要花比去年多一倍的价钱”,但他认为学到很多无法用金钱衡量的东西,在美国赚到比62万美元多无数倍的金钱.两年之后,他与赵丹阳共同出资211万美元拍下这顿午餐.

午餐开始前,赵丹阳送给他两件礼物―贵州茅台酒和阿胶,并拿出十几本巴菲特最新传记《滚雪球：巴菲特和他的财富人生》请他签名.午餐只是简单的海鲜和牛排,所有人的开销总计不过1000美元,赵丹阳却高呼“花得太值”.午餐结束后,巴菲特的司机开着一辆毫不起眼的普通蓝领驾驶的轿车赶来,年近80的巴菲特身手敏捷地钻进去,然后挥手道别,段永平满怀感慨地目送他们的背影离去.

因为两名中国投资界大佬共同出席,这一年的“巴菲特慈善午餐”在中国备受关注,前央视制片人王利芬深受启发,就向老朋友史玉柱谈及想开辟中国版“巴菲特午餐”,史玉柱爽快回答：“那你就拍卖我吧!”连拍卖形式、时间长度、面谈地点也全部交给王利芬决定.史玉柱对吃穿从来都不在乎,单位安排什么吃什么,回家母亲写什么他就穿什么,只要有烟抽,难怪自称“丝”.王利芬干脆将“午餐”改成三个小时的会议密谈,实际上啥都没吃.

不过,同样由王利芬组织拍卖的“任志强慈善午餐”却货真价实.2013年1月16日中午,北京德胜门西大街甲58号山釜餐厅,山东德州商人陈雷携一家四口提前赶到,兴奋地等待与任志强吃火锅,一个月之前他在优米网以45万元竞拍成功.这顿饭从中午十二点一直吃到下午一点半,席间任志强一手拿iPad、一手拿iPhone更新微博,吃饭显得有些多余,饭后任志强开车带陈雷到他办公室又聊了三个钟头.

与大佬共进午餐,重点不是舌尖上的美食,而是思想碰撞的火花.至于值不值,只有写单者心里最清楚.

物超所值

盖尔斯皮尔对2008年的那顿午餐记忆犹新,他当时最大的困惑是,明明降低旗下基金持有人的佣金是件正确的事,却总遭遇阻力.巴菲特给他布道：“人们总是试图阻止你做正确的事,只要这件事脱离了传统.”他并没有明确告诉身边的求助者该怎么做,连安慰之词都有些悲观：“只会好一点点.”可这足以令斯皮尔心满意足,近距离聆听投资大师心声的“朝圣之旅”让他终身难忘.

第二年,赵丹阳为赴宴提前一个月赶到美国,见面后巴菲特开门见山就问收益情况,听到“47%”的回答后他幽默地说“你比我强”,然后拿出钱包让赵丹阳帮他赚钱,但他必须先回答关于通货膨胀、美元汇率、公司治理结构、教育、慈善等诸多疑虑,赵才敢于对某些资产类配置大胆“下重手”,而不必等到下一轮周期来确认,少走很多弯路.

没有人知道赵丹阳后来是否为巴菲特赚钱,但可以肯定他是帮赵丹阳赚到钱了.在餐桌上两人谈论过物美商业股份,后来这只股票连续四个交易日大涨近24%,赵丹阳狂赚近1.3亿港元（约1680万美元）.从此以后,巴菲特再也没有在午餐上提及任何一只股票.

史玉柱没有这种点石成金的魔力,但他的失败经历和营销智慧同样令人着迷,在中国商界的号召力少有人企及,1997年巨人轰然倒下时就有粉丝写信鼓励：“你必须站起来,你知道吗?你的倒下伤害了我们这代人的感情!”2010年“史玉柱慈善午餐”首次拍卖就爆出1899999元的天价,有人将他和巴菲特相提并论.“如果他是大象,我就是蚂蚁,”史玉柱低调回应,“我与巴菲特不能比.我过去教训多一点,讲解给他们听一下,让他们少犯错误.”

中标者任宏对这3个小时格外珍惜,召集公司高层准备10个问题提前两周交给史玉柱.8月5日下午,他带6名公司高管与史玉柱团队见面,密谈中他收获最大的是史玉柱的投资建议：“一个项目可投可不投的一定不要投；把握不大的也不要投.”对10个问题的回答也非常满意,“我们的收益不是用一亿、两亿衡量的,对我们来说非常值得.”倒是史玉柱一直很紧张,直到走出会议室握手时听到对方言辞恳切的致谢,他才心安理得.

史玉柱每天花十个小时玩游戏,没想到自己的时间这么值钱,就将“慈善午餐”连做三年,2012年拍价攀升至213万元,中标者唐军是个与他有过类似失败经历的25岁创业者.在三个小时的交流中,史玉柱给唐军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是：“打擦边球不丢脸,十年前的淘宝也是灰色的.”唐军所从事的网络借贷行业一直处于灰色地带,史玉柱的鼓励令他豁然开朗,而收获远不止这些.经史玉柱牵线搭桥,民生银行电子商务公司打算给他投资,一年前以1962912元中标“史玉柱慈善午餐”的袁地保也投资2000万元.

任志强和陈雷都属兔,只是年龄差一轮.两个人从政治、社会、公益、信仰谈到企业管理,有共识也有争论,只是没有一句涉及房地产.任志强是中国企业家中出了名的爱读书之人,他要求自己日读六万字,一年读书超过百本,他向陈雷倡导成年人要多读书.陈雷喜欢这种没有说教的聊天方式,他从任志强身上总结出三大收获：多读书、尊重个性、与时俱进.三个小时很快过去,任志强准时结束谈话,多一分钟都没有,陈雷称赞道：“这样严格按照规则办事很好.”

根据之前的约定,“任志强慈善午餐”拍卖所得全部捐给中国金融博物馆书院的读书会；在过去三年中,“史玉柱慈善午餐”每年平均拍卖约200万元,几乎全部用于公益事业.这都源于“巴菲特午餐”的影响.自2000年启动之后的13年中,巴菲特共向格莱德基金会捐款近1500万美元,主要为穷人和无家可归者提供食物和医疗帮助.

2013年6月7日,一年一度的“巴菲特慈善午餐”拍卖最终落槌―100.01万美元,还不到上一年的1/3.这并不意味着巴菲特的时间价值在贬值,恰恰相反,“慈善午宴”已经由“王谢堂前”进入“寻常百姓家”,心怀慈善的大佬远不只巴菲特一人：2013年,苹果CEO蒂姆库克不到一个小时的咖啡时间拍出61万美元,这笔款项将全部用于慈善；雅虎CEO梅耶尔宣布拍卖一小时的午餐时间,为一所学校筹集善款等看起来,在全球范围内,这个名单会越来越长,“慈善午餐”也将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