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廉洁也难

“想廉洁也难.”刚听到这句话时,我心中还感到震动了一下.

这话似乎有几分不满,几分气愤,但更多的是无奈,是伤感.

说这话的,不是普通老百姓,也不是一般干部,更不是有腐败之嫌的分子,而是一位职位不低的领导干部,而且他正当春风得意之时,据传前程令人刮目.

我没有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因为他在主席台上作报告时,总是言辞激越,底气十足,极其鼓舞人心.这样的话似乎不会出自他之口.

这句话,我咂摸了很长时间.咂摸时我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经历.

我在退休前的二十多年中,当过记者、编辑,也曾管过稿件的编排.

当记者是在上世纪70年代末.那时到基层采访大多是没有什么招待的,有时就在机关食堂排队吃饭.记得有次我到塞北一个单位采访将结束时,单位领导说,他们有个小工厂为外贸部门加工短内裤,内部价一条5元,为了感谢我,领导特意批准卖给我几条.我听了很高兴,当即就掏钱写了4条.有次到内蒙古一个单位.这个单位生产酱油,我采访结束时,一位副书记按出厂价给我带了三大玻璃瓶酱油.有一次我到黄河岸边一个农场采访,发现这里的小商店有别的地方见不到的山西老陈醋,十分高兴,便写了4瓶,回家吃了好长时间.那时候,到基层遇到什么土特产,都是自己花钱写,从来没人代你交钱,写下奉送.公款设宴更是没门的事.现在想想,那时想腐败也难呵1

80年代中期,我当了编辑,情况便有了变化.到下面去,像酱油、醋之类的东西是不再需要你破费了,还常有酒宴招待,走时也常给你塞一些土特产之类,不过也仅此而已.那时候,你想腐败也腐败不到哪里去.

此后,社会风气迅速变化.我有一些小权,可以决定某些稿件的版面安排,便有送礼者找上门来.礼品嘛,五花八门,有烟酒,也有纪念品,还有些家庭小用品,如茶具、炊具等等.其实好多东西对我都是没用的.不管有用没用,都不能要呵.但是,这个拒礼却谈何容易.你苦口婆心,反复讲道理,说得口干舌燥,人家也不听；人家要留下,你要人家带走,你往出推,人家往里推.你年龄大几岁,人家年轻,你怎推得过人家.直推得气喘吁吁,双臂酸痛,多数最后还是推不掉,以你的失败而告终.这光景,你想抵制腐败真感到力不从心呵.

90年代中期,我退休了.古人说“闲官清”,无官当然就更清了.只是听说,现在在我过去那个老行当,送礼早升级了,出手动辄就是千儿八百元的高档货,直接送硬通货的更多,不显山不露水,又省事又实惠,而且这些人带的钱都是单位党委开会研究批准从会计上领的,公款馈赠,不拿白不拿.送礼成风,还有了行情,送少了都拿不出手.就这么一个行当,现在是想廉洁都难,你就甭说那些握有管人、管物、管财等重权的人,要想廉洁,岂不更是难上加难.君不见挖出的动辄就是数百万元、上千万元,甚至数千万元级的,真是官仓硕鼠大如牛,大如虎,大如骆驼,大如象,甚至大到不可想象.

说想廉洁也难,并不是回护这些,为他们开脱.这些人,有的杀十次头都难平民愤.我只是想说,腐败作为一种社会现象,需要认真进行研究和剖析.我敢说,现在的社会风气如果仍是80年代以前的风气,那么这些人肯定多数都不是.历史上就有这样的例子.据史书记载,隋朝时有个叫裴矩的,在隋炀帝面前,他精于谄媚奉迎,得到赏识.隋炀帝夸奖他“奉国尽心”,是个忠臣.同样是这个裴矩,到了唐朝,他效力于唐太宗,则经常直言进谏,太宗赞扬他“能力争,不为面从.倘每事皆然,何忧不治.”裴矩的言行在前后两朝判若两人,原因是由于人是生活在社会中的,他的思想和行为总要受社会环境的影响和支配.当今,要做到想廉洁不难,还要从彻底扭转社会风气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