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田中国救火

以“精益生产”誉满全球的丰田,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大规模的召回事件这对中国汽车企业又有何启示

“车刹不住,气囊没打开,美国你召回,中国为啥就没有”2010年3月1日下午,丰田章男北京记者会召开前,几位丰田凯美瑞中国车主闯进会场.众多媒体记者纷纷拥上来,提问声此起彼伏.可愤怒的中国车主在几分钟后便被现场的保安拉出场外.场内的“非受邀”媒体记者也受到牵连被要求退出会场.

此时的丰田汽车公司(下称“丰田”)社长丰田章男,刚刚泪洒美国国会山,并经历了镁光灯焦灼和媒体拷问.继美国道歉之后,他第一次来华召开记者会,除了受邀的300多家媒体可以留在场内,其他慕名而来的100多家媒体记者被拒之场外,焦急的记者们一度与现场工作人员发生争执,要求得到平等的入场机会,场面极度混乱.

而在场内,丰田章男面对中国媒体三次道歉.“希望能够通过我自己的口述,直接向中国消费者表达我们这种歉意,同时也把近期我们发生的情况对消费者有个交代.从某种程度上我们希望能够让中国消费者多少放心一点.”丰田章男在回答记者提问时说.此外,丰田称,来北京召开记者招待会不是应中国相关部门要求,而是希望向中国消费者认真负责地做出说明.

此前,丰田就此次汽车脚垫油门踏板隐患和制动系统问题在全球范围共召回超过850万辆汽车,涉及车型和召回范围是前所未有的.持续数月的召回事件,使得丰田汽车公司和产品陷入了严重的信任危机,市场销售亦受到冲击.

2008年,丰田取代美国通用汽车公司,成为全球最大的汽车制造商,两年后的今天,召回事件是否会将其从“老大”的宝座上拽下来呢

拷问精益生产模式

由于成功创建精益生产模式,丰田被全世界各大车企纷纷效仿.不只是中国的车企,美国、韩国、德国等汽车大国的车企亦都在研究学习丰田的精益生产模式.但如今,在这样一个被奉为“车企圣经”的庇护下,丰田还是遭遇了“滑铁卢”.

很多人在问,是丰田的精益生产模式出了问题,还是另有隐情丰田屡屡出现的召回事件该如何解释

资深汽车评论人车夫在接受《中国经济和信息化》采访时表示,丰田精益生产模式的理念是毋庸置疑的,它追求精益求精、高效率、低成本、高质量的精神始终是值得我们学习的.但是,他们在质量管理,尤其是零部件的质量控制上出现了一些问题,才导致今天的局面.或许,丰田应该反思他们奉行的精益生产模式是不是在某个细节上出现了问题.

丰田章男在北京召开的记者会上说,丰田发生的这些问题与过去几年业务持续高速发展有一定关系.企业的发展速度过快,而员工和组织结构的成长与发展并没有随之跟上.

就像丰田章男所说,“丰田的发展速度已经超出了自身的能力”.丰田像一台失去控制的庞大机器,正在摧毁着先辈们创造出的“丰田神话”.

2009年,受到经济危机影响,丰田自1938年以来首次出现年度亏损.2009年6月23日,丰田在日本爱知县丰田市的公司本部举行董事会会议,正式批准丰田章男升任公司新总裁.

丰田章男,丰田已故创始人丰田喜一郎的孙子,丰田的“太子”.在这一危急时刻丰田章男临危受命,担任丰田第十一任社长.他担负着拯救丰田,把这台“失控的机器”拖上正轨的使命.

2002年,丰田时任总裁张富士夫提出“2010年丰田全球市场占有率达15%”的目标,不过,其继任者丰田章男上任初始,就明确放弃此目标,转而提出,“要质量不求数量”.

丰田的一位高层人士也曾表示,丰田章男不太看重销售数字,丰田要“返璞归真、回归本源”.在车夫看来,这表明丰田章男已经意识到盲目的产能扩张、过分的强调低成本出现的负面问题.

事实上,丰田在赞扬和荣誉的光环下,努力追求着收益最大化,逐渐忽略了精益生产模式的核心:以顾客为根本,顾客第一.它逐渐走上了过度的追求低成本、追求利益的“邪路”,以至于酿成今天的恶果.

回归“顾客第一”

“满足消费者的需求,关注顾客的利益才是企业赢得市场的根本手段.丰田正是忽略了这点,舍本求末,一味追求市场的扩大化,追求低成本,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车夫如是说.

据了解,丰田召回事件爆发以来,很多丰田零部件供应商纷纷站出来揭露:十年来,丰田全然不顾原材料成本的上涨,将压低了10%.有媒体就评论道,实际上从2004年到2008年,日本国内汽车召回数量比此前5年翻了一番,丰田近年来应对衰退和通胀不顾一切压缩成本,是主要诱因之一.

受到经济危机影响,同时也为了追求成本最低化、提高全球竞争力,丰田汽车在2009年底要求供应商在今后几年大幅降价,这个要求是丰田最近几年历史上幅度最大的一次,丰田同时希望未来3年内零部件成本可以削减30%.这个过分的要求也许和今天的“召回门”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丰田为了降低成本,多款车型使用同一零部件,虽然这样做在压缩成本上着实见效,但却导致一旦零件出现问题就会涉及多款车型.这也是此次召回规模如此巨大的原因之一.

对此,北京林业大学车辆工程专业教授鲍际平谈到,丰田现在出的不是尖端技术问题,而是管理问题.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汽车企业管理层也要严格对待生产管理,尤其要加强对零部件采购环节的管理,不能有丝毫放松.汽车企业采购零部件时,要慎重选择零部件厂商,同时做好对其产品的技术质量监督,保证产品质量的一致性.如果技术上发生变化,比如采用新的技术、工艺,主机厂和零部件厂要协调好,要对相关产品做好监测,投入更大精力做好技术管理.

丰田章男在北京的记者招待会上说“对于丰田来说顾客是至上的,顾客第一.对于顾客来说写了自己喜爱的汽车,安全性能和质量是最重要的.丰田今后要进行的改善措施是加强质量管理,我特别认为应该回归到顾客第一,从顾客角度来看待情况进行改善.”

但愿丰田像丰田章男所说,真正回到“顾客第一”的原点,认真地解决产品质量问题,真正对消费者负责.

对于国内车企而言,为了保证零部件采购的质量,必须建立良性的竞争机制.现在中国的整车厂商应吸取丰田的教训,用全球化的供应链体系,如通用在全球市场采购不同零部件,拥有多个零部件供应商选择,优胜劣汰,严把质量控制关,才能真正保证零部件的品质,进而保证汽车的质量.

中国汽车工业协会数据显示,2009年中国汽车产销分别为1379.10万和1364.48万辆,同比增长48.30%和46.15%.其中,乘用车产销1038.38万辆和1033.13万辆,同比增长54.11%和52.93%,商用车产销340.72万辆和331.35万辆,同比增长33.02%和28.39%.就此,中国跃居为全球最大的汽车生产国和全球最大的新车消费市场.

与此同时,中国质量协会用户委员会、清华汽车工程研究院等联合发布的《2009年度中国汽车产品质量与怎么写作质量投诉分析报告(CAAS)》显示,2009年中国车主的投诉比2008年大幅上涨了39.7%,在中国车主的这些投诉中,汽车质量问题的投诉比例达到45.8%,高居第一位.

以上数据说明,对正在高速发展,甚至是过热的中国汽车业来说,丰田的“召回门”无疑是非常重要的一课,值得我们好好反思.在汽车市场供不应求、车企急于扩大产能的情况下,更应该严格控制产品的质量,建立完善的质量控制体系.

中国汽车工业协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董扬强调,像丰田这样一个以质量和技术见长、在全球范围具有良好品牌信誉的汽车制造商都会出这种事,国内车企更不能对产品质量掉以轻心,汽车安全人命关天,来不得半点马虎.

突围召回制度

丰田“召回门”发生以来,已经有800多万辆丰田车被召回,而如此巨大数量的召回,仅仅是由于美国18个投诉案例引起的.试想,这18个投诉案例若放在中国,会得到怎样的解决呢答案可想而知,区区18个案例,恐怕连个泡都没来得及冒就全部石沉大海,又怎么会像今天这样引起巨大的行业海啸.

回想2002年5月,丰田因点火器隐患召回200万辆汽车,但召回并不包括中国市场.这令中国消费者倍感委屈,中国的丰田汽车用户受到歧视,究其原因是中国当时没有制订汽车召回的相关法律.

我国的召回制度始于2004年,而2004年开始的召回,仅仅是在小范围汽车种类上施行召回制度,直到2009年才基本扩大到所有机动车上.相关数据显示,2009年中国汽车召回数量占总保有量的比例仅相当于美国的一个零头.2009年中国汽车保有量已达7619万辆,当年共召回汽车135万辆,仅占汽车保有量的1.77%.即每100辆车中不足2辆被召回.而美国每100辆汽车中约10辆召回,召回比例远远高于中国.以2008年为例,美国汽车保有量约2亿辆,召回汽车达2000多万辆,占汽车保有量的10%.

“这些数据说明什么问题难道是在中国销售的汽车质量比在美国销售的好吗当然不是！”车夫表示,目前国内实行的《缺陷汽车产品召回管理规定》中规定,汽车企业主动召回而不是强制召回,即使经查实汽车企业违反规定隐瞒不报、拒不召回,也仅仅需要支付“1万元以上3万元以下”的罚款.相较而言,日本的召回制度中引入了刑事责任,对拒不召回或隐匿召回的,除对法人处以上亿日元的罚金外,对个人课以刑期一年以下的.

这区区几万相对于动辄成百上千万的召回费用来说,仅仅是九牛一毛,这样的规定对汽车企业能起到的约束作用过于微弱.致使许多企业对汽车的缺陷隐瞒不报,即使发现问题也百般推脱,忽视消费者的生命安全.

丰田北京记者会开始前,三位丰田凯美瑞车主来到现场,他们都曾因为所驾驶的丰田车出现质量问题而遭遇安全事故.其中一位张先生告诉记者,他去年5月驾驶丰田凯美瑞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时,突然油门加速,刹车失灵,车辆撞上护栏后侧翻,但之后一直与丰田中国方面交涉,无果.

与此同时,丰田章男在北京记者会上提到“发生了问题重要的是不隐瞒,一定要把顾客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而且根据当地的法律采取适当的市场对策,并且问题发生的原因一定要深挖,防止再次发生,这是更重要的问题.”

“根据当地的法律采取适当的市场对策”,这就意味着如果不及时地完善我国的召回制度,消费者还是很难得到和召回制度健全的欧美国家消费者一样的待遇.

自2010年1月以来,丰田在全球范围内大规模召回缺陷车辆,涉及车型10余款,数量达850万之众,而在中国汽车市场仅涉及75552辆.强烈的数字对比让人生疑,在中国销售的丰田汽车真的没有问题吗因丰田凯美瑞刹车故障受到伤害的中国车主,能得到和美国车主一样的待遇吗我们拭目以待.

“国外的车出了点小问题就召回,中国的消费者却得不到平等的待遇,这是很悲哀的一件事.希望中国的召回制度也变得强硬起来.政府主管部门,要及时关注消费者的投诉,并且要有自己的监管、监控分析等主动性的措施,这样才能发现问题,消除隐患.”车夫如此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