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嫂与三个硕士生

朋友,您相信吗?有这样一位农家妇女,在丈夫长期身患恶疾的困境下,艰难地抚养着4个子女及年事已高的公婆.在病魔无情夺去丈夫的巨大打击下,她历尽千辛万苦,靠拾矿石、在矿井打工,把三个子女一一送进了高等学府,并都成为了硕士研究生,谱写了一个天方夜谭般的传奇故事.

为了这个家,她当起了拾矿女

1971年元月,年仅16岁的张宝蓉嫁给了湖北省大冶市陈贵镇矿山村石堰柯湾的农民柯政如.这一年,公公46岁,婆婆48岁,有位小叔在村小学教书.等她怀上了头胎,张宝蓉才从乡亲们的议论中得知丈夫是个病壳子,有肾病、肺病、心脏病,且16岁时就已患上.她当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心想等孩子生下后能自己扒饭吃就离开这个家.可到时又怀上了第二胎,无可奈何的她就留了下来,不多久,女儿出世.

但不幸的是,儿子在两岁多时患上了败血症,到武汉等大医院诊治过,终因病情严重而夭折.两年后,女儿又掉进池塘溺死,家有一个病丈夫,两个亲骨肉又先后夭折,张宝蓉痛不欲生.

不久,张宝蓉现在的大儿子柯阳出世,张宝蓉的脸上才有了一点笑容.可当孩子刚刚蹒跚学步时,小叔患上了癌症,耗尽家财也没能留住他年仅25岁的生命,弟媳当年回娘家也一去不复返.婆婆由于过度悲伤,不小心摔了一跤,摔断了左手,一家人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在这厄运连连时,张宝蓉的女儿柯爱萍于1977年来到这个不幸的家庭.1979年,二儿子柯亮也凑着热闹来到这个穷家.但此时,柯政如的病情更加严重,昼夜痛得汗流浃背,不能躺下睡觉,背上顶着被子,其状惨不忍睹.一天晚上,丈夫在床上痛苦地,张宝蓉一头冲出屋外,仰天哭喊：“老天爷啊!我前生造了什么孽,如今你要这样惩罚我?”

尽管多家医院说丈夫没治了,但张宝蓉还是借了2000元钱,带丈夫到武汉协和医院诊治.丈夫全身肿得像水桶,医生不收,说治也是白治.

张宝蓉虽有三个子女在眼前晃,可她没有一刻是欢心的.每每看到别家的夫妻有说有笑、出双入对,她的心里就像撞翻了五味瓶.幸亏经历了两件震撼人心的事,才使张宝蓉至死坚守着这个家.

1981年9月底的一天,张宝蓉与丈夫发生激烈口角,回想十年来自己所受的苦难,身怀六甲的张宝蓉一时想不开,抓起农药瓶往嘴里灌,年仅6岁的柯阳双膝跪下,紧紧抱住她的双腿嚎啕大哭起来：“妈,您不能死,您死了,我和弟妹们咋能读书?您不能啊!”一声脆响,农药瓶跌落地上,这次,捡回了两条人命.还有一次,一天,丈夫下床走动,摔倒在地,上吐下泻,秽物糊了一身,张宝蓉搬不动,便请一乡亲帮忙,这位乡亲当场就吐了,回去后一天都没吃饭,丈夫狠狠地责怪她不该家丑外扬,张宝蓉委屈到了极点.尽管此时正是山上放炮不许人通行,但她仍沿着山脚下的小路边走边哭,她决心离开这个全是老小病残、让她伤心透顶的家.丈夫和儿子柯亮在后面艰难地呼喊着.几声震天炮响,张宝蓉条件反射地猛回头,几个飞溅的大石头正砸在他们父子身后约1米远的地方.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好险啊!张宝蓉飞奔过去,三人抱成一团,痛哭不已.

不久,张宝蓉的小女儿柯萍也来到这个苦难家庭.这年过春节,全家8口人写了一条猪肠过了个除夕夜.

1988年,被病魔折磨得好几年啥事都不能干的丈夫,临终前断断续续地对张宝蓉说：“宝等宝蓉,你不管嫁到哪等哪家,也不会受等这样多等多的苦,我等我对不住你啊!”张宝蓉紧握着他的手哽咽着说：“你千万别这么说,我从嫁给你的那一天,特别是1981年开始,我就认了,受再多的苦我也情愿,谁叫我们是夫妻呢?怪就怪我没能把你诊治好.”丈夫艰难地摇了摇头,又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已经苦、苦了这么多、多年,你、还要继续、苦下去,为了几个孩子.有合适的找、找一个,你也好喘、喘口气等”张宝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睁睁地看着丈夫去了.

送走丈夫后的一天,柯亮病了,张宝蓉到村医疗站给儿子诊治,但没钱付医疗费,张宝蓉急得哭了起来.旁边一好心人给她出主意：“你们当地的蜡烛山是有名的硫矿地,矿业公司车队拉矿时,沿途会撒下一些硫矿,山上也散丢了不少,你去拾,一点一点地聚,再卖出去,也可挣点钱.”

张宝蓉如同溺水者抓到了一根救命草,开始拾硫矿.天刚蒙蒙亮出去,晌午回来,草草吃完饭,又接着出门,一直拾到看不见了才回家,晚上再洗全家人换下的衣服.

供子女上学,寡妇成了打工嫂

张宝蓉的大儿子柯阳在小学期间读书不认真,别家的孩子到学校去上课,而他常常装着上学的样子,躲到学校旁边的小树林里玩耍,放学时他又跟着小伙伴们回家.起先,张宝蓉忙于干活,疏于对孩子们的管教,后来这件事传到她的耳朵里,她就开了一个家庭会,语重心长地对孩子们说：“伢呀,我们这样困难的家庭,读点书是多么的不容易,你们可要用功啊!”

湾里的乡亲们看张宝蓉去拾硫矿,也一哄而上.张宝蓉为了多拾一点,她就打时间差,特别是夏日正午,别人都到阴凉处歇凉,她趁机在热得冒火的路上拾,整个人如同从水里钻出来一样.毛家垴湾的柯善佳笑着对张宝蓉说：“我看你儿子将来怎样的报答你,再怎样报答也抵不上你的损失啊!”一次,毛家垴湾的柯善明与另外一个人从她身边路过,柯善明对他的同伴说：“这个女人是夜以继日地拼命拾矿!”

柯阳读初中一年级时,一次考试,成绩在班里是倒数第八名,他吓得到处躲不敢回家.张宝蓉见儿子没回来,整个村子找了个遍,好不容易才找到.她轻言细语地对儿子说：“儿啊,一次考不好不要怕,怕的是次次都考不好.我相信你一定能读书,也一定会读好书.妈希望你明年的成绩能排在顺数第5名之内.”她接着把家里前前后后的不幸与变故讲给儿子听.柯阳的内心受到无以言表的巨大震撼,也深受启发,年仅13岁的他写了一副对联,上联是“春色满园任你行”,下联是“抡把斧头砍开路.”意思是说别人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红红火火,而自家却屡遭不幸,生活已陷入困境,如同钻进荆棘丛里,我要抡起板斧,奋力砍出一条血路继续前行.张宝蓉听完儿子的讲解,还偷偷地流了一场眼泪.果然,从第二年起,柯阳每次考试不是第一名就是第二名,多次参加市赛、省赛乃至国赛.

柯亮自打穿衣服起,穿的衣服都是他哥哥穿过的,破了的就补一补,有条裤子光补丁就有8处.他不但没有怨言,还警告也在念书的妹妹柯萍：“妹妹,哥哥穿不得的衣服我穿,姐姐穿不得的衣服你穿,我们俩谁也不能写新衣服.”一次,张宝蓉由于匆忙,胡乱把一块绿色的布补在柯阳的一条青色裤子上让柯亮穿.“妈,这样的衣服我怎么穿呀?”柯亮壮着胆子挑剔起来.“你不是说过吗?你哥哥的衣服是你穿的.”“可等可您补得不配色啊!”柯亮嗫嚅着说.张宝蓉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儿子那可怜的爱美之心哟!

柯萍最小,也最贪玩,学习成绩没有两个哥哥好,柯亮便对她说：“妹妹,你要好好读书,绝不能留级,如果留级我就揍你.”柯萍反问：“二哥,你要是留级咋办?”柯亮没有思想准备,摸着后脑勺想了半天：“我等我等我要是留级,我就自己揍自己.”劳累之余,张宝蓉听到孩子们稚气纯真的对话,觉得全身轻松了许多.

1991年中考,柯阳以574分的好成绩考进了大冶市第一所重点高中――大冶一中.在一次母亲节上,柯阳作了一副歌颂母亲的对联,并巧妙地嵌上了他母亲出生的年月日,感动得一中全校的师生都流了眼泪.

张宝蓉有次到大冶一中给儿子送腌菜,碰巧柯阳端着饭盒从食堂出来,饭还没动筷,但饭里没有菜.张宝蓉心疼地问：“乖儿啊,怎么没菜?”柯阳笑了笑,说：“妈,有菜,菜在饭盒底.”他一说完,赶紧盖上饭盒.张宝蓉知道儿子在骗她,也知道儿子吃光了家住大冶城关姑妈家的几坛子腌菜.回家的路上,她哭了.

柯亮在矿山中学读初中时,一次,张宝蓉挑60斤大米到学校为儿子换饭票,称秤的老师对她说：“你们做母亲的不容易啊,送米到学校给孩子读书,你的孩子搞不好在学校打台球、玩呢.”张宝蓉半信半疑地说：“我的孩子应该不会吧?”她等柯亮下了课就问他,柯亮说：“妈,您放心,您的儿子不会这么做的.”因学校缺水,台球老板有口水井,只有到他那里打台球的学生,他才给水让他们用,柯亮没去玩台球,自然就没水用.张宝蓉带着柯亮直接找到台球老板,老板一口咬定从没见过柯亮打过一次台球,并说这样的学生还真少见.张宝蓉近乎乞怜地对老板说：“我儿子是个苦命的孩子,他父亲去得早,家里又困难,几个孩子又要念书,腊鱼见了都要流眼泪.你就做做好事,发发慈悲,给点水让我儿子用吧!”老板被她的真诚打动了,从此,柯亮就再也没愁过水了.

谁都能想象,一个寡妇拼死拼活供几个孩子上学有多难,关心张宝蓉的好人很多,但也不排除心术不正之人.有个已婚男人,多次趁她拾硫矿的机会,不怀好意地凑过来与她搭讪.张宝蓉不理他,他竟恬不知耻地说：“瞧你过得多难,是该找个男人帮帮了.你只要跟了我,我每年给你2000元.”张宝蓉气得抓起一把沙土撒在他脸上,骂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别说2000元,就是2万、20万,我也不稀罕!不错,我的确需要钱,但我要靠自己辛勤劳动光明正大地挣钱,你做你的鬼梦去吧!”那人狼狈地逃走了.张宝蓉扑倒在丈夫的坟头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哭完后抹抹泪,又去拾矿了.

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1994年高考,柯阳考上了广西桂林电子工业学院,读本科.张宝蓉家出了第一个大学生,乡亲们都上门祝贺,说她家是“寒门出状元”.张宝蓉写了两斤白糖,化在茶壶里,挨个地请乡亲们喝.待张宝蓉给乡亲们倒完后,柯阳从他母亲手里接过茶壶,倒了一杯糖茶,恭恭敬敬地捧到母亲面前,深情地说：“妈,请您喝下这杯甜甜的茶,您辛苦了.”乡亲们笑了,张宝蓉流下了幸福的热泪.

柯阳初到桂林,学校组织一次桂林山水游,学校为每名学生出80元,学生只出20元,全校的学生只有柯阳一人没去,他在给妈妈写信：“等妈,我每次给您写信,我的眼里就噙着泪水,我惟有好好地学习,才能报答您的大恩大德等”

柯阳读书一直穿的是黄胶鞋.大二的那年腊月二十,学校组织学生到深圳美国赛克公司实习.该公司领导见他穿的鞋实在太差,死活给他300元,让他写双皮鞋.柯阳可从来没穿过皮鞋,他写信告诉妈妈：“等妈,皮鞋穿在脚上真的好舒服等”

柯亮由于身体太虚弱,在大冶一中念书时经常生病.一次,张宝蓉去给儿子送腌菜,叮嘱儿子一定好好接受治疗,钱的事不用他操心.柯亮试探着问张宝蓉：“妈,我高考万一考不上怎么办?”张宝蓉坚定地说：“今年考不上,复读后明年再考,没有好身体考上了大学又有什么用?”

1997年高考,柯亮考上了武汉交通科技大学,读本科.人们又羡慕又奇怪地说,那个拾硫矿的女人,怎么养的都是“大学伢”呀?

蜡烛山上的硫矿能用手拾的都拾尽,能在土里刨的都刨尽了.张宝蓉就用磁铁石在汽车跑过的路上吸硫矿粉末,尽管车轮扬起的灰尘遮天蔽日,呛得她喘不过气来,但她仍蹲在地上,不放过挣每分钱的机会.

结果,路上也吸不到一点矿粉了.张宝蓉便请人写了一份申请,壮着胆子去找镇党委书记陈新胜,请求在某矿井给她安排一个合适的地面工.陈书记详细了解了她家的情况后,动情地对人们说：“我们镇有这样的好母亲,政府一定大力扶持.”在他的关怀下,张宝蓉到当地的安船铁矿当了一名卷扬工,成了打工嫂,月薪有300多元.

儿女有出息,打工嫂任重道远

柯亮在高考的时候,柯萍也进行了中考.远在桂林的柯阳来信询问妹妹的考试情况,柯萍没有回信.柯阳再次来信说：“妹妹,你到底考得怎样?如万一没考好,哥哥不怪你,相信你二哥也不会怪你,可你总得回封信啊?”柯萍还是没有回信,其实回信早已写好,只是不好意思寄出去.信是这样写的：大哥考上了大冶一中,二哥考上了大冶一中,出了我这个败家子,只能进金牛二中.大哥,你放心,到时我一定要考上大学.

柯萍读高中时,别家的孩子每月最低需160元生活费,而她只有60元,那怎够呢?张宝蓉咬咬牙,打算每月给她增加30元.一次,柯萍回家拿生活费,张宝蓉提前借来40元,加上家里仅有的80元,都给了她.“妈,这是借了吧?”张宝蓉说是自个存的.柯萍不作声,到房里转了一圈出来.张宝蓉送她到了车站,柯萍说：“妈,我知道家里已没有一分钱,五屉柜的本子里夹了20元,是我刚才放的.您别太苛克自己了.”

2000年高考,柯萍考上了广西大学外国语学院,也是读本科,全家人有说不出的高兴.柯萍上大学后来信说：“妈,广西大学是广西最好的大学,我学的是日语专业.”

镇里的一位“富裕户”感慨地说：“人们都说‘小康’好,可‘小康户’与三个大学生比,真是差得太远了.”

张宝蓉为了几个孩子读书,穿着寒酸,乡亲们都不停地提意见,几个孩子也三番五次地催她打扮打扮.她一咬牙,狠下心,写了一套便宜的新衣服.一次赶席,几位女同胞大呼小叫的：“哇!原来是你呀,大家都认不出了,还以为是哪家刚过门的小媳妇哩,你起码年轻了20岁.”

张宝蓉,一个普通农家寡妇,靠拾矿、打工,上要赡养两位年届八旬的公婆,下要抚养4个子女,并把其中三个子女都送进了高等学府,这一传奇故事在当地已传为佳话.人们在敬佩之余,没忘记向她伸出一双双温暖的援助之手.镇政府从1996年起至1998年止,每年给她100元的救济款,矿山村委会也有救济；柯萍考上了大学,镇政府送了600元,安船矿委会送了200元,陈尚生矿长私人借给她2000元；三个孩子的大学都给了他们适当的照顾.而张宝蓉的孩子们也富有爱心,广西大学有位学生患了急症,全校师生向他捐款,柯萍没钱,便毫不犹豫地捐了殷红的鲜血.

1998年9月,柯阳在母校――桂林电子工业学院攻读硕士研究生,2001年毕业,在桂林工作；柯亮于2001年9月攻读于北方交通科技大学（北京）硕士研究生；2004年9月,大学毕业后的柯萍也考取了硕士研究生,张宝蓉已有三个硕士生子女了.

村里的一位乡亲不无羡慕地对张宝蓉说：“难怪你这么拼命干,原来你生了几个这么有出息的子女,要是我呀,天天像癞蛤蟆一样在地上爬也情愿.”张宝蓉满脸带笑地回答：“其实,我的几个孩子全靠国家培养.再说,我怎么知道我家能出三个大学生呢?我是凭一颗做母亲的心啊!”

现仍在矿井打工的张宝蓉,不但要供应小女柯萍的读书费用,而且还要偿还家里历年来欠下的一万多元债务.她――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