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材的选取

生活中的创作素材是无穷尽的,每个具体的创作却只能表现极有限的一个侧面,甚至是一个点.所以,在进入创作之前,必须对素材做一番分析比较,从中选出自己所需要的那个部分来作为描写的对象.被选为作品描写对象的素材就是题材.选取题材就是构思的开始.

题材之于素材,几乎是一比于无限,怎样才能选择恰当呢?

歌词对于生活的反映不是客观的实录,而是典型的再现.所谓典型的再现,就是作者根据自己的观察、判断和认识.把生活现象集中概括起来,并进行由表及里的开掘和去芜存菁的提炼,从而创造出体现某种类型的人物或事件的本质的艺术形象,表现在作品之中.集中、概括、开掘、提炼都要以对题材的全面了解和深刻认识为基础.所以,在丰富的素材中,首先应当选取自己所熟悉的那一部分作为创作的题材.

歌词是抒情的艺术,没有作者的便无从产生.熟悉的生活只有在激起了作者的热情时,才能产生创作的冲动.从这个意义上讲,题材在作者心中引起反响的程度如何,是能否进入创作的关键.所以,在若干熟悉的素材中,应当选择曾经激动过你,并且至今想起仍感到兴奋的那一部分作为这次创作的题材.

写词是为了谱曲歌唱,歌唱便对社会产生了广泛的影响,构成了宣传.尽管是创作的动力,创作却决不是为了自我陶醉.一个优秀的歌词作者是要对社会承担义务的.如果把作者的热情比作一团火,那么,正如何其芳在一首诗中所说：“用自己的火,去点燃别人的火”,让人民听了你的歌而振奋起来,和你一起去推动历史的车轮.这就要求歌词作者有较高的思想水平,能准确把握时代的脉搏.只有当作者的和时代的脉搏产生了共振(俗话说合上了拍),作品才具有强大的鼓舞力量；只有当作品在历史的进程中产生了促进作用,作者才获得了真正的艺术生命.由此可见是否具有强烈的时代感,是衡量题材价值的标准.面对一些熟悉而又动心的素材,应当冷静地分析一下,抓住时代感强烈的部分,毫不犹豫地放弃那些无足轻重的支流.

时代感和重大题材不是同义语.诚然,重大题材必定具有时代感,但时代感并不为重大题材所独有.就拿一部《黄河大合唱》说,黄河船夫与惊涛骇浪的搏斗,普通流亡者的对话,妇女被蹂躏而投河自尽都算不得“重大”.但是,它们与时代总的矛盾紧紧地联系着,它们从各自特殊的角度反映了人民的斗志、民族的灾难,和千军万马的冲锋陷阵、全民族的奋起抗敌共同构成了一部具有强烈时代气息的史诗.可见,时代感与题材的多样化是并不矛盾的.一个歌词作者不仅应当密切注意重大题材,而且要善于发现具有时代气息的平凡题材,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反映人民丰富多彩的生活,完整地体现整个时代的精神风貌.

时代感更不等于配合当前政治任务,我们决不能简单地、狭隘地、机械地理解为一切创作都必须配合政治中心.政治生活再重要,再具有决定一切的“路线意义”,它终究不能代替整个社会生活,在重大题材中它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民歌《我来了》是大家所熟悉的,它反映了人民公社化时期我国农民立志移山填海、重新安排祖国河山的英雄气概.无疑,它具有强烈的时代感,而且也确是当时的重大题材,但就是与政治无关.可见,时代感等于政治中心的理论是站不住的.有人会说：《我来了》反映了社会主义建设总路线的精神,“提到路线高度来看”,它也是配合了政治任务的.把一切创作都纳入政治轨道,把一切题材都提到路线的高度,这正是我们刚经验过的文化专制主义的特点.它从另一个角度宣扬时代感与政治中心的等同.在这种思想的支配下,不管什么歌,开头“东风”、“红旗”,结尾“共产主义”,中间毫无逻辑地夹杂一些“阶级斗争”、“路线斗争”之类的政治术语,甚至标语口号.现实生活中无比丰富生动的素材,一旦进入题材便失去了个性；随便什么题材最终又都被加工成统一型号的规格产品,作品完全失去艺术的感染力.如果说前一种错误导致了题材的贫乏,那么,这后一种错误就从根本上造成了创作的僵化.时代感和配合政治任务是两个范畴的概念,前者是对题材素质的要求,后者是对创作任务的规定；一切题材都应具有时代感,配合政治中心只是部分创作的任务.而且,就这一部分创作而言,其政治意义也只有通过活泼的时代气息自然流露出来,才具有艺术的感染力,才能达到配合的目的.

从客观生活中发现素材,然后,根据自己熟悉的程度,以及时代感有无强弱的程度,从中选择适当的部分作为创作的题材,这是歌词写作的客观规律.为了能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我们要求歌词作者尽可能广泛、深入地接触生活,努力提高思想水平.但是,对于每个具体的人来说,生活面、思想水平总是有限的.不顾及作者的生活经验,不考虑作者的感情状态,硬性规定题材、指派任务,是不符合歌词创作规律的,为了保证作品的质量,作者应当有权抵制.

但是,同一内容的题材所包含的思想仍然可能是多方面的.例如,关于台湾回归祖国、完成统一大业这一题材,它至少可以确立三种主题：祖国领土神圣不可分割；台湾同胞是我们的骨肉兄弟；台湾同胞想念祖国.再具体些,后两种还可一分为二：骨肉兄弟――可以是炎黄子孙之间的同胞感情,也可以是母子亲友间的挂牵；想念祖国――可以是对社会主义祖国的向往,也可以是当年逃离大陆的“游子”对故土的怀念.因此,在主题确立之后,就要根据既定主题对题材做进一步的筛选,提出与主题直接有关的部分,作为塑造形象的基础.

经过这次筛选,题材思想内容的范围是最后确定了.但是,同一主题的题材所包含的形象同样可能是多方面的.即以母子亲友间的挂牵为例,有风烛残年的老母倚在门旁,望着月下的山间小路,盼望游子回故乡；有失散多年的手足,捧着儿时的照片,想象着同胞的团聚；有世交亲朋,静夜执笔挥毫,劝孤雁归群；有旧日同窗,黎明登高遥望,唤共图大业等人物、环境、感情、抒情方式各不相同.因此,根据表达主题的需要,还要对题材做一次形象的选择.不过,这次选择已经和形象的塑造交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