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拿博士不当司机

记得几年前刚拿到教职时,学位还没有拿到,一边教书一边还要忙着写博士论文.一次碰到系主任,不禁叫苦不迭：“早知道如此,我宁愿去开出租!”系主任和蔼可亲地拍拍我的肩：“你知道吗?在咱们波士顿,大部分出租司机都有博士学位.”

这当然是句多重意义的玩笑.第一,百无一用是书生,再不行咱们这些穷博士还可以开出租嘛.第二,波士顿作为大学之都,人才遍地,到处是找不到工作的博士.你可别小看了出租司机呀.不过我当然没有改行开出租,而是规规矩矩地写完论文,继续当教书匠.

不过,最近看《波士顿环球报》的报道,真想扔下教职当司机了.故事的缘由如下：

世界上目前活着的诺奖得主有二百位左右,其中31位居住在麻省,28位集中在哈佛和麻省理工.于是,波士顿地区开创了一个学校访问计划,让这些诺奖得主定期到当地高中和顶尖的学生们见面,手把手地进行指导或激励.当然,为了使这些诺奖得主尽可能地在这一过程中轻松愉快（有些已经年过八旬）,组织者就特别雇佣了一位司机,专门负责接送.这样,世界上唯一享受诺奖得主教育的司机就产生了.

这个司机叫DanMosher,44岁,没有上过四年制大学,是社区学院出身,大致相当于我们的大专或中专吧,但他十分勤奋好学,竟然一直读到博士.他对自己的工作简直是难以置信.这个周末仍然在城里开出租的司机说：“我这是在运送国宝呀!”

这个幸运的司机,不仅有幸旁听诺奖得主们的演讲,而且在开车途中有大量的时间一对一地请教.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在开车途中接受哈佛教育.为此,他每接一位诺奖得主都要事先上网谷歌一通,把该人的学术背景和观点尽可能消化,然后就抓住时机问问题.要知道,这些诺奖得主,领域从物理、生物到心理学、经济学等等,跨度相当广.一个司机把这些内容弄懂个大概,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诺奖得主们也出奇地礼贤下士.有的坚持要DanMosher直呼其名,拒绝“教授”、“老师”等敬称,有的则家长里短地无所不谈,推心置腹地讲自己的经历.DanMosher感叹,我不过是想对这些巨人特别恭敬点,结果居然做不到.他们就像我们这些普通人一样,直到谈起自己的领域时你才觉得他们是超人.

这让我想起几年前麻省理工的一位诺奖得主：获奖的那天早晨,家前面停了几辆转播车,邻居议论纷纷：“怎么回事?”一名小店主,和那位诺奖得主每天一起跑步了十几年,只知道自己的哥们儿是个教授,但搞不清究竟是干什么的.他那天,还跑到诺奖得主家里借口要个鸡蛋,试图探个究竟.

由此我们能学点什么?我最为感叹的,还是美国这些学者之平易近人.这方面,司机观察得非常准确：他们从来不把自己当做什么了不起的人,而是以普通人自处,只有在谈自己的领域时才自然显示出过人之处,并能把学问的精彩用平浅的话语解释,让普通司机也痴迷惊叹.这叫靠本事吃饭.

摘自《廉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