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杰伦歌词中的辞格鉴赏

摘 要 ：近几年来,对周杰伦歌词中的语法现象颇有争议,事实上,中国传统文化是既讲究语法又注重修辞,周杰伦专辑中的歌词恰恰是因为大量使用各种修辞手法,尤其是各种传统修辞格式的运用,使古典风尚和主流元素奇妙融合,从而以大胆新奇的表现力而引人瞩目.

关 键 词 ：周杰伦,辞格；传统文化

作为当代华语歌坛一颗最耀眼的明星,周杰伦不仅创造了各类流行歌曲排行榜的神话,还在当今流行乐坛荣居“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地位,这固然得益于其自身超常的音乐天赋和表演潜质,更源于其歌词的独特魅力,即古典风尚与时尚元素奇妙的融合,和传统修辞格的大量使用,这使得他的大部分专辑都弥漫着浓郁的古典浪漫主义气息.

中华民族在情感的表达方式上,向来讲究含蓄内敛,对此,朱光潜先生就曾指出:“西诗以直率胜,中诗以委婉胜.” [1]然而,当代大部分流行歌词却以“直说”为尚,抒情方式“备足无遗”.此类歌词虽说直白易懂,却不免令人乏味.而周杰伦歌词以“非逻辑”的文字结构,获取了含蓄的韵味和新奇的效果,多源于其歌词创作者（以方文山的创作居多）巧妙地运用了多种传统的修辞格式.本文将以周杰伦专辑歌词为研究对象,探讨歌词中所蕴含的深层意义,借以欣赏歌词精湛的修辞手法和创意十足的风格.

一、比喻

“比喻就是打比方,是用本质不同又有相似点的事物描绘事物或说明道理的辞格.” [2]是中国文化传统最常见的修辞格式之一,由“本体”、“喻体”和“喻词”三部分构成,有明喻、暗喻、借喻之分,构成比喻的前提是,本体和喻体要有相似点.因其使用灵活,本体和喻体选择自由, 能收到 “作者得于心,览者会于意”的艺术效果,在古今文学创作中备受青睐.周杰伦专辑歌词中比喻辞格的使用往往虚实相生,或以实喻虚,或以虚喻实,如“你的温柔像羽毛”、“你的微笑像拥抱”(《你听得到》)、“思念像底格里斯河般的蔓延”(《爱在西元前》),使抽象的概念具体化,增强了作品的形象性.“相爱还有别离像无法被安排的雨”(《对不起》)、“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把爱情不可预知却又汹涌澎湃的特性表露无遗.再如,“院子落叶,跟我的思念厚厚一叠”、“窗台蝴蝶,像诗里纷飞的美丽章节”(《七里香》)将具体实物与美好的感觉相联系,使整首词流动着空灵而生动的韵致,将抽象虚幻的事物比作实物,或者将具体事物虚化,既有助于欣赏者对歌词的理解,又避免了表达的呆板平淡.“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青花瓷》）描绘出了青花瓷做工的考究和外观的华美.《爷爷泡的茶》中“陆羽泡的茶,像幅泼墨山水画”这里,“本体”、“喻词”、“喻体”分别是“陆羽泡的茶”、“像”、“泼墨山水画”,陆羽为中国的茶神,他探访各处,深入研究茶艺各个层面,从茶的起源、选择、冲泡到茶具的应用等等,将茶的精神发挥到极致.由如此大家所泡出来的茶,宛若中国泼墨山水画.这“茶”和“泼墨山水画”的相似之处,便是颜色虽单一,却拥有绵长的风味与丰富的内涵.

孟宪爱在《汉语比喻和汉语文化》中指出:“并不是在汉人的日常生活和历史上,凡是出现过的,有些关系的东西都可以拿来做比喻的,凡是汉人常用的喻体都是在汉人生活和文化上有更高价值的东西.” [3]关于这一点,周杰伦专辑中的歌词有所突破（比喻和移就兼用）,但多数比喻里还是可以明显地折射了汉文化的影子,比如:“这民族的海岸线像一支弓”、“那长城像五千年来待射的梦”(《龙拳》)“陆羽泡的茶像幅泼墨的山水画”(《爷爷泡的茶》)等等,这类比喻由于具有特定的民族文化内涵,因而很容易引起欣赏者的认同感和熟稔感,能够扩展歌词的内涵和外延,便于理解,易于接受.

二、移就

移就,邵敬敏是这样解释的,“描写事物和行为时,将本不能与甲搭配的词语直接嫁接过来修饰甲,与甲构成定心关系,但在语义上并不真正限制甲,而是限制与甲相关的人,这种辞格叫移就.”[4] 移就分为移情式和移觉式两类,移情就是“用描写人的情感活动的词语来描写事物或用物的属性限制人的情感现象.”[5] 移觉“将两种感觉交叉组合将此物限制词修饰彼物.”[6]这种方式也叫“通感”. 周杰伦专辑中的歌词,移就和比喻两种辞格兼用或单用的词句俯拾即是,大胆而新奇,极富表现力,“陆羽泡的茶像幅泼墨的山水画”,这“茶”的味道是味觉,“泼墨的山水画”是视觉,这两种不同感官的感受交织,让人体会到的是同一种深邃的内涵.“你的微笑像拥抱”,微笑是视觉,拥抱则是触觉,给人的感受是一样的温暖.在《忍着》中有句歌词,“居酒屋里的小神龛,离铺满鹅卵石的玄关,差不多一米宽的信仰”,按照汉语语法,“一米宽”是长度单位,而“信仰”是一个抽象概念,二者不可以搭配,现在,用让二者结合,构成修饰和被修饰关系,是抽象变具体,表达新鲜而生动.

三、拟人

“拟人是指根据想象把物当作人来写,赋予“物”以人的言行或思想感情,从而使人不仅对所表达的事物产生鲜明的印象,而且可以引起共鸣.”[7]周杰伦专辑中的歌词还经常使用拟人的修辞手法,像“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东风破》)突出了曲终人散的凄清和冷落,“广场一枚铜币悲伤的很隐密,它在许愿池里轻轻叹息”、“戒指在哭泣静静躺在抽屉,它所拥有的只剩下回忆”(《对不起》)通过对“铜币”、“戒指”的拟人化描写,给人以“物犹如此,人何以堪”之感,赋予非人类之物以生命和情感.更精彩的如“一盏黄黄旧旧的灯,时间在旁闷不吭声,寂寞下手毫无分寸,不懂得轻重之分,沉默支撑跃过陌生,静静看着凌晨黄昏.”（《回到过去》）这里“时间”、“寂寞”、“沉默”这些抽象的概念都幻化成灵动的人,和抒情主人公交融一体,难分彼此,浓郁深厚.

四、反复

“为了突出某个意思,强调某种感情,特意重复某个词语句子,这种辞格叫反复.”[8]专辑中很多词句通过重叠的修辞手法进行反复,例如,《小小》：“小小的感动雨纷纷,小小别扭惹人疼,小小的人,还不会吻.”其中的“小小”采用叠音连续反复,语意上强调童年的天真与童稚,加强“青梅竹马”这个意念.《嘻游记》中“佛总是曰不可说,弟子别问为什么；佛总是曰不可说,凡人只要照着做.”采用的是间隔反复,强调的是佛意深邃,多问不如多行.有些词句属于歌曲部分的重复,句子和段落之间稍加变化的反复,以及一个词在同一句子中的反复使用,如“老旧管风琴在角落一直一直一直伴奏”(《以父之名》)“蝴蝶自在飞,花也布满天,一朵一朵因你而香”(《星晴》),而《东风破》用一个问句“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六次间隔反复,让古诗词与现代流行音乐融合,打破现今新诗与歌词分家的模式,让童年在记忆里浣洗,往事在脑海里沉浮,既增添了音乐回环往复之美和节奏感的,更勾起了人们对过往岁月的追忆,或是一种对真我的唤醒,或是对内心深处柔软部分的触摸.

五、排比

用两个以上句法结构相同或相似的句子,来表达性质相同的意念,其字数不一定要相同,使句子富有节奏之美,并增加了表达的力度.例如《女儿红》：“长的不是瓜子脸,个性不温柔婉约,我却偏偏爱绣花鞋；天生不是丹凤眼,模样也不古典美,我却偏偏爱绣花鞋.”将相似意义的句子排列在一起,更能生动传达出“虽然不是古典美人坯子,却更有自己的个性主张”的概念,仿佛一位女子就站在眼前大声说：“这就是我,怎样!”

六、夸张

“故意言过其实,对客观的人、事物作扩大或缩小的描述,这中辞格叫夸张”

这种言过其实而又合情合理的渲染往往给人印象深刻.如,《龙拳》：“我把天地拆封,将长江水掏空等我右拳打开了天化身为龙,把山河重新移动填平裂缝.”天地由我创造,多么豪气万丈!《千年之恋》：“温热前世的牵挂,而我在调整千年的时差.”因思念而来的牵挂,纠缠千秋万世,完全呼应了歌词名称.《爷爷泡的茶》：“唐朝千年的风沙,现在还在刮.”（比喻兼夸张）则突现唐朝人陆羽创作的《茶经》深深影响着中华文化.

此外,周杰伦专辑中还有少量歌词运用了对偶的修辞格,如“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星晴》)从某种角度而言,反复和对偶辞格的运用正契合了传统诗歌创作之于对称美的形式追求,体现出民族传统文化心理的迁延和积淀.

以上几种辞格在专辑中灵活多变地运用,既是对中国传统修辞手法的继承,也成就了周杰伦词曲的独有特色.需要强调的是,任何只用语法规则去衡量、审度,甚至批评周杰伦的歌词中多有语法错误的行为,都是片面的.中国传统文化讲究“一句话,百样说”,遵循语法,可使表达准确无误,运用修辞手法精雕细琢,力求“语不惊人死不休”正是历代文人孜孜以求的.专辑中辞格的运用不仅是一种民族语言现象,同时也是一种文学和文化现象,正如马林诺夫斯基所指出的那样,“语言是文化整体的一部分,但它并不是一个工具体,而是一套发音的风俗及精神文化的一部分.”我们从周杰伦专辑中歌词里修辞格式的使用上,即可窥见中华民族于抒情方式上追求,在言语表达上的崇尚含蓄典雅的浪漫主义情怀.

注释：

[1]朱光潜.《谈中西爱情诗》.

[2] [7] [8] 黄伯荣、廖旭东.《现代汉语》,高等教育出版社.

[3]孟宪爱.《汉语比喻和汉语文化》,《毕节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1995年04期.

[4] [5] [6] 邵敬敏.《现代汉语通论》上海教育出版社.

（作者单位：张家口教育学院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