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湾石油污染,谁是受害者?

在2010年的4月20日晚上,位于墨西哥湾中部的巨大的深海钻油台深水地平线号(DeepwaterHorizon)发生爆炸,石油从连接大海深处的石油井(5000英尺深)管道中泄漏出来.

由于大量泄漏的石油不断在海水中扩散,墨西哥湾石油污染已经严重威胁到那里的海生动植物生存和海边生活的人们.

历时半年的飓风季节正式登场后,遭受美国有史以来最严重漏油事件污染的墨西哥湾也是飓风的必经之地.由于原油的扩散情况难以预料,从海底到海面的海洋生物以及沿海沼泽都处在岌岌可危之中.对可能受到影响的生态系统进行监测,评估清除油污要付出的代价,将是科学家们在未来数月以至数年内,必须面对的一个重大挑战.

污染扩大的后果

目前,墨西哥湾泄漏的浮油扩散面积已超过2000平方英里,距离路易斯安那州新奥尔良密西西比河河口不到20英里.随着浮油的面积不断扩大,很有可能进入海流,自西向东扩散到路易斯安那、密西西比、阿拉巴马和佛罗里达州.尽管此前估计现在的日漏油量约为5000桶,但英国石油公司的代表担心,如果事态继续恶化,漏油量可能大幅增至每天6万桶.如果以这个速度持续4天,此次事故漏油量将超过此前美国历史上最严重的“埃克森瓦尔迪兹”号油轮原油泄漏事故的漏油总量.

随着污染面积增大和原油的泄漏的增多,进一步的灾难可能扩大.例如,原油中所含的苯和甲苯等有毒化合物可能进入食物链,从低等的藻类、到高等哺乳动物以及人类,无一能幸免于通过食物链的中毒.而存活下来的物种在未来也可能发生基因突变,并将遗传到无数的后代.

对食物链的影响可以表现为,海洋大面积遭原油污染后,细菌、浮游生物和其他海底觅食的生物会吞噬石油,然后这些生物成为小鱼、蟹、虾类的食物,再后来这些小鱼、蟹、虾类被体型较大的红绸鱼一类的鱼和海豚吃掉.原油毒物就可以通过这种食物链而富集到较大的和高端的生物,如大型的鱼、海豚和鲸等生物体内.一方面,毒物富集后可能杀死这些生物,另一方面,这些生物如果成为海产品供人食用,又会毒害人.而这种途径是难以避免的,因为墨西哥湾是全美20%海产品的重要来源,产虾量更占全美的75%.食物链危害人的方式主要表现为,通过毒物的富集作用危害人的肝、肠、肾、胃等,使人体组织细胞突变致癌.

当然,原油污染进一步扩大后还造成对生态和环境更为严重和持续的破坏.原油与海水混合后,改变了海水的理化参数,如海水的颜色、透明度等,因而会改变海洋生物原有的栖息、生长环境,逼迫它们要么迁徙,要么待在原地被毒死.另一方面,浮在海面的大面积原油减少了太阳辐射投入海水的能量,阻隔了海水和空气的相互作用,造成海水缺氧,造成鱼类、虾类等因缺氧而死亡.

原油泄漏的另一个灾难就是对当地经济的直接影响.墨西哥湾的渔业每年产值达到18亿美元,是美国除阿拉斯加之外的第二大渔业市场.无疑,这次原油泄漏不仅会大大减少当地渔业的产值,而且有可能使当地经济成为负值.例如,专家估计,仅对路易斯安那一个州来说,漏油污染就可能造成25亿美元损失.另外,墨西哥湾、路易斯安那、阿拉巴马和佛罗里达等州的旅游业也会受到影响.当地旅游业近期就可能有15万多人失业.

环境和生态灾难

尽管人们都清楚,这次原油泄漏必然造成环境、生态灾难以及影响到人类的健康包括生理和心理的,但目前还不知道灾难会有多大.原油中含有石油气、苯、芳香烃和硫化氢等物质,对人和生物都具有毒性,当达到中毒临界阈值时,就会导致人和动物中毒.

原油泄漏的近期危害首先是对海洋动物和生态的危害.原油会把大量的海鸟困在油污中,海鸟的羽毛一旦沾上油污,鸟儿就难以承受沾在身上的原油的重量,无法飞走,于是被滞留在油污中,或窒息或溺毙而亡.当然,海鸟更多的是中毒而亡.同样,被原油污染的海洋生物,如海豹和海龟等,也会试图一次又一次跃出水面,把皮毛上的油污甩掉.但由于污染面积宽广,而且油污严重,它们最后都会一个个挣扎得精疲力竭,无力地沉入海底死亡.海象和鲸等大型海洋动物,也面临同样厄运.大多数动物一旦受困于浮油,几天甚至几小时内就会死亡.

原油泄漏的前车之鉴已经提供了灾难的样本.1989年3月24日,“埃克森瓦尔迪兹”号油轮在美国阿拉斯加州附近海域触礁,3.4万吨原油流入阿拉斯加州威廉王子湾.这一世界上最严重的原油泄漏事故之一在10年后才有了初步的灾难估计.2009年埃克森瓦尔迪兹原油泄漏信托委员会发布报告称,“埃克森瓦尔迪兹”号漏油事故造成大约28万只海鸟、2800只海獭、300只斑海豹、250只白头海雕以及22只虎鲸死亡.其实,这只是表面上所看到的情况.那些死亡后沉入海底的海鸟、海豹、海獭和鲸等远不止这些数量.保守估计,也是该报告数量的数倍到10多倍.当然,灾难评估报告也称,阿拉斯加地区一度繁盛的鲱鱼产业在1993年彻底崩溃,此后再未恢复,大马哈鱼种群数量始终保持在很低水平,这一区域栖息的小型虎鲸群体濒临灭绝.

这次墨西哥湾原油泄漏无论怎样评估,可能都不会比“埃克森瓦尔迪兹”号油轮原油泄漏要低.这不仅在于此次的原油泄漏将会更多,而且恰恰发生于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和动物的繁衍交配期.墨西哥湾密西西比河入口处湿地面积占美国湿地总面积25%,具有重要生态意义,浮油对这一区域野生动物构成巨大威胁.例如,墨西哥湾有3处野生动物栖息地,这些地方大多是沼泽地,风浪把浮油吹向沼泽地,意味着许多野生动物将面临灭顶之灾.而且,动物们正处于繁殖期或孵化期,浮油的到达将把动物的母婴一起杀灭.另外,包括水獭、海狸鼠等毛发浓密的动物以及半水栖的啮齿类动物在接触原油后都会受到毒害,而大型海洋哺乳动物,如海豚和鲸鱼会出现皮肤不适.由于经常在水面觅食,海龟也很容易吞下原油.尤其是此时它们正进入春季的筑巢期和孕育期.

对人类和环境的长期影响

大量原油泄漏后,可通过阳光的暴晒而蒸发,与此同时,由于清除原油污染会采用火烧原油的形式,这就会让其原油中的芳香烃(包括苯、甲苯和二甲苯)、硫化物和氮化物等挥发到空气中,毒害人和生物.

苯的挥发性最大,暴露于空气中很容易扩散.人吸入或皮肤接触大量苯后,苯可进入体内,会引起急性和慢性苯中毒.重者会出现头痛、恶心、呕吐、神志模糊、知觉丧失、昏迷、抽搐等,严重者会因为中枢系统麻痹而死亡.少量苯也能使人产生睡意、头昏、心率加快、头痛、颤抖、意识混乱、神志不清等现象.

另外,通过食物链摄入含苯过多的食物也会导致人们呕吐、胃痛、头昏、失眠、抽搐、心率加快等症状,甚至死亡.苯还会对血液循环系统造成极大伤害,引起慢性中毒,还可以损害骨髓,使红血球、白细胞、血小板数量减少,并使染色体畸变,从而导致白血病和再生障碍性贫血等疾病.苯还可以导致大量出血,从而抑制免疫系统的功用,使疾病有机可乘.

妇女吸入过量苯后,会导致月经不调达数月,卵巢会缩小.苯对胎儿发育和对男性生殖力的影响尚未明了.孕期动物吸入苯后,会导致幼体的重量不足、骨骼延迟发育、骨髓损害.所有这些都是对人和生物健康和生命的危害.

还需要指出的是,原油泄漏对人健康的危害不仅是生理的,也是心理的,而且持续的时间会很长,可达几十年.例如,研究发现,苯在体内的潜伏期可长达12-15年,到时再致人发病.而“埃克森瓦尔迪兹”号油轮原油泄漏20多年后,对阿拉斯加渔业社区和村庄的人们造成的负面社会和精神影响仍在持续.当地人仍然感到沮丧,人们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综合征患者比例非常高,严重忧郁者数量也较多.而且,受污染地区居民的离婚率、暴力犯罪率以及破产者数量也较历史平均水平显著增加.

由于墨西哥湾这次原油泄漏不会少于1989年的“埃克森瓦尔迪兹”号油轮原油泄漏,因而所造成的灾害将会是巨大的和长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