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不认真

职称考试向来水分多.这次,人事局终于认了回真,周宏利却吃了个哑巴亏!

周宏利是本市小有名气的作家.他在群众艺术馆工作了二十多年,业绩突出,但是,每到涨工资或者评先进时,他却总是因为种种原因落选.这一年,老周终于等来了好机会,上面下拨几个副高级职称的名额,他周宏利够申报条件!

馆长在动员会上详细宣读了申报的条件,最后强调,无论你软硬件多么充足,有一条很关键,那就是英语必须过关.人事局办培训班,每人只要交纳相应的费用,就可以脱产到培训班学习.大家会下议论纷纷,看来,人事局这回是认了真呀!

认真?周宏利盼的就是这两个字.单位有申报资格的几头蒜,肚子里几滴墨水,他老周可以说个个了如指掌.考吧,凭成绩说话才公平,他老周怕的就是不认真!

可周宏利交钱进了培训班,才知道人事局完全是为了捞钱!老师上面讲课照本宣科,学员在底下各忙各的.中午都喝得一塌糊涂,像这样,即使学到死,也不可能闯过考试关呀!

周宏利暗笑,让你们混日子,将来有你们好看的!他天天在心中祷告：“人事局呀,我的青天大老爷,您这回可一定要认真哪!”

很快迎来了考试.一个消息把老周惊得目瞪口呆：上面突然网开一面,说此次申报职称,因为专业特殊,可以考古文代替英语!周宏利百思不得其解.一位女同事取笑他：“怎么样,瞧你那股悬梁刺股的劲儿,是不是以为稳操胜券了?你没动脑子想想,人事局办这种班的目的是什么,他当然有办法自圆其说.考你的古文去吧!”

古文就古文,周宏利冷笑了一声：“虽然我让人事局耍了一回,但是,古文恰恰更是咱的强项,是雌是雄,咱考场上较量!”

周宏利终于坐在了考场的课桌上.刚坐下,就进来三位胸前戴着红标签的成年人,一男二女.标签上注着,副监考,监考.三位往前面一站,说：“今天这场考试,可能对各位的命运大有影响,希望大家珍惜这次机会,一定要认真对待.”周宏利听得这个舒坦呀,对呀,这才叫知识分子,看看人家多认真?宣布完毕,副监考退场,由监考老师发卷.

周宏利把试题大略浏览了一遍,拿起笔刷刷答卷.就这个题量,规定的两个半小时,他一个小时足够.然而事情并非像老周想象的那样顺利,他刚答完一小部分,前面一位女考生就回过头来,声音挺大地问：“周老师,那《孩（陔）下歌》的作者是谁呀?”

周宏利偷眼看前面的监考,只见两位监考坐在前边嗑着瓜子低声聊天,根本不往这边看.周宏利清楚,如果不告诉她,那这卷子就休想答下去,只好低声说：“项羽.”

“下雨?”那考生瞅了一眼窗外的雨,“我没问天气,我是问等”

这时,周宏利故意放大了声音：“我是说,那作者是西楚霸王项羽!”

这一声,全场人都听见了,监考老师也站了起来.周宏利暗暗庆幸,他现在巴不得挨监考老师训几句,这样,就可以借口不敢违反考场纪律,安心答题了.

谁知道那老师朝周宏利友好地笑了笑,然后,像是对全场考生说：“没关系,像这样的题,就是让我抄,我都不知道答案在哪.机会只有一次,哪个过关还不好?谁心眼会那么坏呢,是不是?”

周宏利只觉得眼前发黑,大脑刹时一片空白.既然可以随便抄,你们装模作样地考什么试,干脆收完报考费发证得了.老周委屈呀,他满肚子学问半点用不上,眼睁睁就被共了产!但是,他不能和反映,那样,他就成了害群之马.这时,前、后、左、右纷纷探过身子,有看他答卷的,有问他题的,甚至有伸手拽他的答卷想直接拿过去抄的!老周干脆冲大家拱拱手,声音大得隔壁都可以听到：“你们这样乱吵,我都蒙了.我先答完再讲行不行?”这一声起了效果,后面有一位考生主动帮他维持秩序：“大家耐心些,周老师答不完,大家想抄也抄不到了.”

考场瞬间静了下来.但有的干脆不答了,专等老周最后解疑难.

老周手里答卷,心里却静不下来,这样考下去,他毫无优势可言,那个副高指不定落在谁头上呢!

老周急匆匆答完卷子,粗略算了一下,怎么也有85分以上,不答了.我就是答得再完美,这样的课堂纪律,还不是水涨船高,资源共享,凭什么?他皱着眉头告诉监考老师,说自己突然犯病,坚持不下去了,想交卷.两位监考这时却认了真,她俩看了看表,说：“再稍忍耐一会儿吧,考场有纪律的,人事局长亲自发过话,不超过一小时,不许放人出去.你出去,我们没法交待呀.”

好不容易又等了一会儿,周宏利到底被放行.他决定把试卷亲自送到监考老师手里,哪知道他前面那位女士比他行动还快,监考还没接住,就被她半路截了去.老周此刻像是只无助的小兽,傻傻地站在那儿.直到监考提示他：“赶紧去医院吧,还等什么?”周宏利这才憋着一肚子委屈,冲进了大雨中等

事情过去了好几天,周宏利突然碰上一位新华书店的老学究.对方见了老周,非常友善地打招呼,又说到那天考试的事：“你怎么偏偏在那关键时刻生病?你那答卷我参考了点儿,不过,你有三个空没填,我帮你写上了,秦朝三公是太师、太傅、太保.”

什么?我的老夫子,周宏利的汗当时就下来了.他当场没答上,回家就查到答案,是秦三公丞相、太尉、御史大夫,谁让你瞎认真?笔迹不同,等于在试卷上留记号,万一主考单位这回认了真,试卷是要作废的!当晚,老周喝多了酒,睡梦里哭,把老婆都吵醒了：“求你别他妈认真了!”

几个月后,成绩颁布,自然参差不齐,唯独老周是零分,人事局终于认了回真!

老周跟馆长说明冤屈,请求能否跟上面说一下,给自己个机会.那考试纯粹是扯淡的,说明不了任何问题.馆长盯了他半天,说：“这话你自己说去吧,自己得了零分,反说考试不认真,没说服力呀!”

后来,老周发誓,终生不申报职称.但这也挡不住别人工资噌噌涨呀,更可气的是,有人背后嘲笑他：“如今这年头,信什么也别信宣传.听说咱市群艺馆有个作家,古文考了零分呢!”

（责编：任飞wfjgc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