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地拆迁的最新“进化”版本

河南弘亿农业科技公司本是一家从事农业种植和休闲农业开发的公司,一直默默无闻地“土里淘金”.没想到的是,却因一起征地事件引发了社会的高度关注.

4月7日,腾讯微博实名认证网友许达林说：“河南中牟农民土地维权事件幕后真相浮出.农民种草莓每亩获利上万元,却被干部要求以每亩700元卖地给开发商种草莓,农民需去开发商那里租种,每亩交6000元.贱卖农民的地,用途不变,再租给农民每年获取暴利不说,还帮助开发商每亩套取国家补贴5000元.这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见不得人的官商利益链?”

此消息经网友传播,立即引起哗然.众多网友跟帖发表见解和看法,一网友直指这是“灭掉一个农民的利润”,称其为征地拆迁的最新“进化”版本.

事实上,此事并非个例,近期内全国连续发生了三起农民被碾死事件.

3月27日,河南中牟县姚家镇西春岗村发生铲车碾人事件,造成该村村民宋合义死亡.据死者妹夫介绍,涉事地在10亩左右,由宋合义等3人承包用来种植林木,河南弘亿农业科技公司一直想以每亩800元的承包这块地,宋合义等人不同意.27日,河南弘亿公司竟把铲车直接开到地里,宋合义上前阻拦时被铲车轧死.事件发生后,中牟县机关介入调查,认定施工铲车司机王某涉嫌过失致人死亡,已被刑事拘留,司法机关将依法进行处理.

3月30日,湖北一农妇因工地纠纷被水泥罐车轧死.当日上午,在湖北巴东沿渡河镇西边村宜巴高速路建设工地,当地村民就工程损毁房屋的补偿与项目组沟通时发生纠纷,44岁农妇张如琼被一辆水泥罐车碾轧致死.当地政府通报称疑犯谭某涉嫌故意杀人被刑拘.当地一村民说,村民抓到肇事者谭某后,将其拉到死者灵前下跪,他说自己受人指使,并表示在接到指使时已录音.现场有人指证说,“他碾了以后就开车跑了,在两三里外被拦下来.最后,他说是项目部的领导下令让他碾的,说碾了不要紧”.

4月3日上午,四川省西昌市发生一起村民被推土机碾轧致死惨案.死者系西昌市太和镇麻柳村五组村民宋武华,今年64岁,在前往查看该村唯一生产及生活用水灌溉渠时遭推土机碾轧身亡,肇事车辆被指为重庆钢铁公司太和铁矿劳动怎么写作公司.太和镇为西昌市辖镇,位于市境东部,距市区12公里,境内有大型企业重庆钢铁公司太和铁矿.太和铁矿与攀枝花、红格、白马并称“攀西四大钒钛磁铁矿”,现有职工1500人.铁矿石储量达到9亿吨,是国内特大型矿山之一.

宋武华所在的太和镇麻柳村五组与重庆钢铁公司太和铁矿麻柳村一处矿区毗邻而居.宋的家人介绍,4月3日上午9时左右,受村上委派,宋武华前往重庆钢铁公司太和铁矿麻柳村施工现场,就灌溉渠屡遭堵塞一事与对方协商.此前双方已经就此及搬迁问题产生分歧.但宋武华一去不返.下午6时左右,宋的家人突然被通知前往殡仪馆认领尸体.事发地点距离宋家不过几百米远,死讯却在9个多小时后才到达.宋武华的儿子说,一家人到达殡仪馆时,父亲的尸体已经被法医解剖,而政府及警方事前并未向家人送达任何通知.根据其家人表述,宋武华的尸体惨不忍睹.宋的儿子说,他们见到的父亲遗体多处骨折,四肢及胸腔全部压碎,颅骨处有一明显大洞.法医告知,死者系遭受碾轧致死,但尸检报告需两日后方可出具.由于遗体上沾满黄土,家属怀疑死者之前曾被黄土掩埋过.

有网友说：“8天里有3人被活活碾死,这背后经济学逻辑是多么邪恶可怕.近年出卖土地获利早已超过数十万亿计,利益疯狂运转下,使很多人为了赚大钱而丧心病狂,用别人的鲜血铺就自己的发财路.其根本原因在于权力缺乏监督,碾死用钱摆平,罔顾生命,万恶便由此而生,缺乏监督的权力必走向邪恶,权力不透明更是万恶之源.”

更加巧合的是,三起事件发生后,后事处理又是惊人的相似,那就是巨额赔偿立即到位.

中牟死者家属与弘亿公司签订民事赔偿协议,巴东事件死者家属获赔85万元等施工纠纷死人事件经济赔偿,这样的脉络,不由人不把肇事者的肆无忌惮与丰厚的企业资本联系起来.

也就是说,碾死人只要有钱就可以摆平,这种逻辑非常令人担忧,难怪乎网友称其为征地拆迁的最新“进化”版本.

8天之内,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却发生了相同的惨剧,这3位村民都是在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因与企业发生纠纷被活活碾死.

新华社评论说,纵观三起“碾人”事件,无论是“故意”、“过失”还是“事故”,人们都不能不对责任人缺乏对他人生命的起码尊重而愤慨.

为什么在企业与群众发生纠纷时,驾驶员明知有人挡在车前,却依然开车相向,不能为此停下作业的车轮?粗暴的司机背后是不是一家粗暴的企业?这些问题的存在,使得人们无法相信司机不计后果的行为与其所在企业毫无关联.

语文出版社社长王旭明在其实名认证微博引用网友的话说,几天之内,就有3位中国村民在自己的土地上被活活碾死,不知还要有多少冤魂,才能唤醒当政者的责任和人性.

网友王宇说,前几年,城市发生的种种暴力拆迁事件,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新拆迁条例出台之后,城市的暴力拆迁事件大为减少.现在接连出现的碾死农民的悲剧,则是声声加急的警钟――“暴力拆迁”有向农村发展的迹象,对于农村的集体土地,有必要尽快出台相应的法律法规,让农民捍卫自己权利时,有法可循.同时,面对屡屡出现的恶劣事件,希望各地政府真正做到敬畏生命、以人为本,对于履职不力的官员,上级部门及时介入调查,严肃问责.

中国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研究员李国翔认为,纷争背后的社会现实值得警惕.“前几年搞土地增减挂钩,希望通过土地的综合治理,一个方面满足城市土地的需要,另一方面也希望农业能够搞规模经营.就有一些地方借这个名义大肆侵占农民的土地,经常会出现不顾农民实际的各种情况,往往导致不良的后果甚至是恶果.”

城镇化将是中国今后一个时期的中心和重点工作,在这个过程中,必然会出现很多绕不过去的矛盾和纷争,但再大的矛盾,也不能置人的生命于不顾,仅仅用钱来摆平就完事.农民被碾死的悲剧说明,一旦暴力与巨大利益勾结成双,农民权利就成了被践踏的弱者的权利.但是,我们也要清醒地认识到,我们既要城市化,也要大力发展工业和第三产业,还要让民众住得更好.但这不是容忍非法抢夺农民土地财产权的理由.我们对土地的浪费太惊人了!我国城市建成区平均每一单位的土地所产生的GDP仅仅是日本的1/10；与日本经济快速成长时期相比,我们的GDP每增长一个百分点所占耕地是日本的8倍左右.如此浪费土地,把18亿亩土地全部用来做非农产业也不够折腾.

征地、强拆已日益成为当今社会的焦点问题之一.评论员乔志峰说,近年来,各地由于征地强拆而引发的恶性事件屡有发生,严重损害了老百姓的利益,造成了社会不安定因素.然而,不管是社会舆论的口诛笔伐还是血淋淋的事实,都无法阻挡张牙舞爪的铲车和推土机.某些地方和某些官员甚至还无视征地强拆的危害性和暴力性,为其制造了诸多“看起来很美”的借口：为了地方经济发展、为了百姓利益、不强拆知识分子吃什么、没有强拆就没有新中国等不管打着多么动听的旗号、不管披上多么美丽的“马甲”,征地强拆都难以掩饰其和丑陋的本质.其折射出的,依然是某些当道者浅薄的政绩观和对利益的贪婪.

他举例说,有个故事广为流传：二战时,在德国轰炸之下,英国军方要征用一块地修军事基地,被征用地的一户人家不同意.全国上下对那户人家一片谴责声,并要求军方强制拆迁那一户.但首相丘吉尔说：“我们打仗的目的就是保护人民的合法权益及财产不受伤害.如果我们拆了他的房子,我们打仗还做什么?”

他说,我无力核实该故事的真实性,但这并不妨碍我为之感动.是啊,如果我们强征了老百姓的地、强拆了老百姓的房子,我们无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还有多大意义呢?勿轻言铲车强行征地碾死农民是“意外事故”,不仅要彻底调查这一单个事件的真相,更应对现行的征地模式乃至经济发展模式进行反思.

电视台主持人白岩松在节目里说,城市里的拆迁很可怕,居民起码有的时候还有自己的房子和曲曲折折的街道作为一种保护伞；但是在田间地头的农民,当面对铲车的时候,最后的武器只能是自己的肉体,结果可想而知.

《河南商报》的王攀说,这样的恶性事件伤害的不只是被害人,更是整个社会,它传递的信息更可怕：谈不拢强拆；抗拆者,死!每一起非法强拆致人死亡的背后,都不是某个人的问题,也不是一起简单的刑事案件,而是血淋淋的暴力拆迁现实.

面对这些议论和担心,尤其是农民被铲车碾死的悲剧如何才能避免重演?有人指出,办法无非是两条.一是加快农村承包地确权,并尽快修订相关法律,出台规范农村土地征用与农民住房拆迁的国务院条例,让农民在土地之争中得到国家援助.二是改革国家总体的土地规划管理制度,提高管理效力.为此需要建立更加有约束力的农业保护区制度,以替代目前的基本农田保护制度.在这个前提下,国家可扩大地方土地管理权限,促进地方土地规划管理的化与法治化.

这或许只是从制度和法律层面解决问题的一种办法,但在以人为本、创建和谐社会的前提下,人们还是担忧“暴力与权力的勾结”不知何时才能断开,何时才能实现征地、拆迁的真正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