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东去

初春,伊犁河河水冲破寒冬的束缚,夹带着密密匝匝的冰凌雪块自西向东滚滚而下,它将抹绿河谷,使大地生机盎然.

3月7日,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风飕飕地刮着.

这一天,是农四师六十七团退休职工郭红丈夫的生日.她一早起来,就钻进了厨房.

三个煮鸡蛋、一碗奶茶、一碟咸菜,郭红将这些丈夫平时最爱吃的饭菜摆放在桌子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今天忙不忙晚上回不回来吃饭”郭红习惯性地问道.

郭红知道不会等到回音.看着摆在桌上丈夫的遗像,她泪如泉涌.

“这么多年了,老石从来没给自己过过一个生日,也没给家人过过一个生日,整天就知道忙工作！”郭红已泣不成亩、

老石就是六十七团政委石书江.

在六十七团工作14年来,他以火一般的热情对待工作,硬是将一个国家级贫困团场发展成农四师的“尖刀”团场,职均收入增加了近5倍,耕地面积增加了3倍等

2011年11月15日,一场车祸夺走了他宝贵的生命.他走完了自己短暂而绚丽的生命旅程,留下了万般不舍.

六十七团顿时没了季节,只有被泪水打湿的11月等似火——“千！千！千！”

1997年4月,4l岁的石书江从六十六团副团长调任六十七团团长.

上任第一天,天麻亮他就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

按道理,新官上任,应该好好“打扮”一番,可他不,硬要到地里瞅瞅春耕春播的情况.

等他坐上车准备往六十七团赶时,司机傻眼了.

鞋子、裤子上全是土,一件已经开始掉色的夹克衫在“补色”之后显得更不入眼.

司机看了看自己,衣服裤子倍儿展,鞋子锃儿亮.他没敢吱声,只得认真开车.

到了六十七团机关,等待的人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司机正站在那里四处张望,双手冷不丁地被迎接的人紧紧握住了.“我不是团长,他是！”

大家伙儿愣住了,等缓过神来,才纷纷上前和石书江握手.

“都去会议室！”石书江说.

各科室的干部汇报完团场情况后,都认为石书江会“发表”一番豪言壮语,可等了好一会儿,从他嘴里就蹦出仨字：“干！干！干！”

六十七团穷,在全国都挂上了号.

团部全是土路,一到下雨天,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到处是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唯一的楼房是文化中心,还只是个小二楼；全团一年生产总值仅2000多万元,职工们的口袋没几个是鼓的等

当地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这里的太阳晒死人,这里的蚊子咬死人,这里的大风刮死人.

“来了,就要干出个样！”石书江不信邪.

自那以后,他一边组织春耕生产,一边深入调查研究.

白天,下连队、跑大田、访职工；晚上,看报表、查资料、理思路.

两个月,石书江用自己的双脚把全团的土地仔仔细细丈量了一遍.两个月,全团的家底也摸透了.摆在他面前最大的困难：缺水！

从改变传统的作物灌溉方式入手,改大水漫灌为喷灌、滴灌.第一把火烧起来,职工们个个拍手称快.

三连职工王福华在来新疆之前,对大水漫灌没什么概念.

“费老鼻子劲了！”王福华看着自己承包的20亩地,茫然不知所措.

第一年,他每次浇完水回到家中,鞋也不脱,饭也不吃,倒头就睡下了.“足足两天才能缓过劲儿来！”

“不光累,浇水时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王福华回忆,“一个老鼠洞也得堵,要不周边的庄稼都‘渴’死了！”

后来,王福华学聪明了.“一个人忙不过来,咱就仨人一块上！”

他主动联系了另外两户职工.通过三方“会谈”,大家约定：合伙浇水.

王福华到年底一算账,“虽然轻松多了,可作物的产量还是没上去！”

石书江在全团推广滴灌技术后,王福华不仅从一个“忙人”变成了“闲人”,更从一个穷人变成了富人.

“现在,200亩棉化一个人就能管过来！”王福华深有感触地说.

“水浇地一遍水一亩水费12元,滴灌地一遍水一亩5.5元.最关键的是,单产提高了,收入增加了.”王福华曾经合计过,“滴灌相比大水漫灌籽棉单产最少增加50公斤.”

2011年,王福华种植200亩棉花,纯收入8万多元.“这在以前,撑破天也就四五万元！”

当年,他还在团部写了套109平方米的新楼房.

“要不是石政委,两个孩子上学的开销肯定吃不消,更别提写楼房了！”王福华哽咽地说.

六十七团少数民族人口多,占全团总人口的40％.

全团近600户少数民族职工家庭中,有500户年年挂账.

“改变！一定要改变！”石书江得知这一情况后,急得捶胸顿足.

1998年,石书江经过调研走访后,指导制定了《六十七团扶持少数民族职工发展经济的实施意见》.

减免少数民族职工历年欠款；鼓励扶持少数民族职工发展自营经济,实行融资养羊；鼓励发展少数民族职工专项二、三产业；建立激励机制,帮助少数民族职工发展经济；加大对少数民族职工科技、文化、教育扶持力度.每一项政策都落到了少数民族职工群众的心坎里.

他担心政策到了连队会走样,就穿上胶鞋,冒着零下近30摄氏度的严寒,赶到阿勒泰地区的荒滩草场上一只只地选羊.

“这只体格太瘦！”

“这只发育不好！”

草场管理人员看见石书江一个劲地“挑三拣四”,无奈地说：“哎！你在选”健美先生“呢吗”

一天下来,石书江的裤子湿了,衣服也脏了.瞌睡了,就在车上眯一会儿；饿了,就掰一块干囊就着凉水吃.

那一年,石书江在伊犁和阿勒泰之间来来回回跑了两个多月.

五连职工叶尔赛依提·哈布力霍加相信有这么长时间.

“给我们送来的羊,个个‘身强体壮’！”叶尔赛依提·哈布力霍加说,当年家里只有20只羊,连孩子上学都供不起,“团里给我们家发了100只‘融资羊’,一年我们只给团里还35只羔羊,5年还清.最后,大羊和其余的羊羔都是我们自己的.现在,我们家已经有150只羊了！”

“前年,我们家贷款3万元,自筹3万元,写了15头黑白花奶牛,去年和今年的收入都有3万多元.大儿子领到了51只‘扶贫羊’不说,还承包了15亩林带,整林床、挖树坑、栽树,一半的钱都是闭里掏的.两个儿子都享受了保障性住房政策,住进了新房.我知道,石政委就是想让我们快快过上好日子,我们不好好干,对不起他.”叶尔赛依提·哈布力霍加不停地擦拭着泪水.

为了让团场尽快发展起来,让职工尽快富起来,石书江可谓穷尽了心思.

2010年,石书江任政委后,提出实施“身份羊”政策；

2011年,石书江提出实施“就业羊”政策；

如今,全团共有8.4万亩作物采用膜下滴灌技术,2万余亩耕地采用喷灌技术,节水农业面积占全团耕地面积的90％以上.团场先后建起职工新建商业楼18幢、5层住宅楼15幢,建成978套砖混结构的职工住房和604套外来务工人员住房,硬化团连营区道路53.2公里.羊最多时达到10万多只,少数民族家庭几乎家家都有羊.职均收入从1996年的5434元提高到2010年的2.4万元；耕地面积从1996年的3.45万亩扩大到目前的12万亩.

似山——“有他在,咱心里踏实！”

山,刚毅沉稳.山,雄奇伟岸.

在六十七团干部职工眼里,石书江就是他们身后的一座大山,是他们的依靠.

2002年7月13日上午,一场暴雨袭击了六十七团.

有着多年防洪经验的石书江意识到,这种情况肯定会引发洪水.于是,他赶紧叫上司机,驱车赶往几个重点防洪单位察看情况.

“快点！再快点！”一路上,石书江一个劲地冲司机喊着.他心里记挂着职工,恨不得立刻飞过去.

果然,在察看完防洪坝往回返时,石书江看到,住在牧一队营区外的哈萨克族职工阿赛那洪·伊布拉因家的房屋已经被水淹了,门前没来得及装袋的4吨多麦子已被洪水冲走,屋里还有刚收回来的20多袋小麦,一家人不知所措,急得直哭.

“这房子建的时间久了,如果再这么泡下去,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石书江说,“必须马上想办法！”

旁边的干部说,叫几个救援的人来帮他搬小麦吧！

石书江一听就火了,“等人来了,小麦就泡坏了！”

话音未落,他一把挽起裤腿,第一个冲进屋里,扛起小麦袋子就往外冲.

随行人员见状,也都跟着冲进屋内扛起了袋子.

1袋、2袋、3袋等一会儿工夫,20多袋小麦被全部转移到安全地带.

2007年7月3日6点50分,最大直径为2厘米的冰雹和着暴雨无情地从八连、六连、三连、十一连、五连一路砸过.

一时间,地面冰雹积存厚度达到了10厘米,4.59万亩农作物无一幸免.

石书江急了,冰雹还未停,他就立即赶赴受灾连队察看灾情.

上午7点05分,工作人员开始发射火箭弹,试图打散雹云.

很快,雹云慢慢散去,雨也渐渐小了,可石书江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急忙赶到了重灾区六连.

到了六连,石书江一看：棉田里积满了水,深度超过70厘米.

他不顾水深,直接踏进棉田实地察灾.

棉花被打成了光秆,叶面漂浮在水面上.石书江心疼地说：“这都是职工们的血汗啊！”

上午8点30分,水管所有人报告,洪水已将上游的防洪堤冲毁,并翻过313省道,冲进了六连苜蓿地,直逼六连、畜牧场营区.

“马上赶过去！”石书江说.

洪水挡住了去路,车辆也已经全部派出去.怎么办

石书江看了看周围,打算徒步越过洪水,可是水势太猛,没走出几步,就被逼了回来.

此时,一名职工骑着三轮车恰巧经过,石书江二话没说,跳上摩托车,不顾个人安危前去察看防洪堤坝.

晚上10点20分,天边出现了两道彩虹,开始放晴.

“六连养殖小区有一名职工被洪水困住了.”石书江一听,直接跳进齐腰深的洪水中,走了50多米,将趴在屋顶上的女职工陈英会背到了安全地带.

“要不是石政委,那天晚上我就是不死也冻坏了.”回想起这事,陈英会的泪水夺眶而出.

“有他在,咱心里踏实！”陈英会说.

慢慢地,洪水退去了.“立即组织人力,给受灾职工多送些棉被、方便面、纯净水、火腿肠、面包,保证大家的基本生活.”时间已接近深夜,可石书江依然忙碌着.

2009年春季的一天,一场突如其来的霜冻一夜之间将六十七团万亩棉苗全部冻死.

职工们哭了,石书江也想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团场储备的棉种告急！石书江得知这一消息后,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晨9点开完会,他没来得及给家里打,也没准备洗漱用品,坐上车就直奔石河子.

一路上,石书江在车上抓紧时间看材料,打安排工作.

到了石河子,石书江没敢歇脚,以最快的速度联系种子、装运,再坐车返回,连饭都没顾上吃.

近1000公里的路程,一来一回连带办公,石书江仅用了一天时间.

石书江在是团里出了名的老“抠”.

但是,他只对自己抠,从不对职工群众抠.

家里的家具都是上世纪80年代的“老古董”.一台“威力”牌半自动洗衣机是郭红的陪嫁.一个米、中间镶一块椭圆形镜子、上面印有梅花图案的老式大立柜和一大一小两张席梦思床是石书江的弟弟搬家时淘汰的.

虽然有两台电视机,但一台21英寸的老式彩电是父母去世后留下的,一台则是个彩色显像管坏了的“黑白”电视机.

唯一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就属一台新冰箱.就那,还是因为老冰箱没法再修了才写的.

一次,几位朋友到他家做客.进门一看说：“你这也太寒碜了,哪像一个团领导的家！”

石书江却说：“人活的是一种精神,要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这些东西别看得太重！”

一句话,呛得朋友再也不敢吱声.

石书江有双旅游鞋,是女儿石璐在六十六团上小学时给他挑选的,穿了20年.

石璐放检测回来,都不愿意跟石书江一块逛街,嫌他太“土”.

可石书江却笑着说：“咱就是个土包子！”

一件160元钱的滑雪衫是到奎屯出差时,因为天气突变,为了御寒写的,穿了七八年都舍不得扔.

一件黑色的皮衣袖子被挂烂了两次,郭红看到后心疼地说：“再给你写一件吧！”

石书江说：“补补还能穿！”

父亲去世,团里许多干部职工拿着“大包”、“小包”自发前往悼念.

“这不成啊！”丧事办完后,石书汀将所有礼金及人员名单送到团计财科,分别包在信封中如数退还.

石璐结婚,石书江害怕“走漏消息”,就“拉”了一条“封锁线”.“千万不能让职工们知道！”

于是,夫妻俩就雇车到伊宁市给女儿简单地办了婚事.

司机吴江跟了石书江14个年头,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可吴江对他却有一肚子的“怨言”.

车胎旧了,吴江就向他提意见,石书江说：“凑合着用！”

“一副雪地胎就几千元钱,我给他说了好多次,可他总是嫌花钱,不让写.”吴江回忆道.

为了安全起见,前年吴江只得从其他单位的司机那里要了一副淘汰的雪地胎换上.

逢年过节,总有人给石书江送礼,有些人甚至甘愿“三顾茅庐”,被石书江多次怒斥后仍不放弃.

无奈,石书江就让郭红把门反锁,关掉客厅的灯,拔掉线,一家人挤在20平方米的卧室里看那台老掉牙的“黑白”电视.

面对困难职工,石书江像变了个人似的.

秋收季节,三连贫困职工刘自力整天眉头紧锁.

原来,他种植的20多亩制种玉米亟待抽雄,却没钱雇工.

石书江掏兜：“给你拿点钱.不够了再找我要！”

刘自力一路哭着去市场接人,不单是为自己的事有人管,而是没想到“恁大个官对职工恁好”.

石书江把工作当命,把事业当命.去世前,他还在思考着团场未来的发展.

“人才！一定要吸引更多的人才！”石书江给自己定好了下一个T作目标.

为此,他赶往塔里木大学参加人才招聘会.

出发当天,石书江有些感冒,郭红劝他去医院打一针,可他说：“耽误事儿！”

不想,他就这样告别了家人,告别了职工群众,告别了他深深热爱的这片土地.

石书江忙,父母去世时,作为儿子的他却没能守在床前.

他走后的第七日,是民间俗称的头七.

郭红坐在石书江的遗像前,跟照片上的他拉家常：“你每天都忙,我说你,你是不是又生气了你看你看,又瞪我.”

自从石书江去世后,郭红天天如此.

此时,整天奔波忙碌于生产一线的团领导石书江,与郭红结发30年的丈夫石书江,终于可以歇在家里,与妻子做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