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庭疗法在学校心理健康教育中的作用机制

箱庭游戏（SandplayTherapy）又称沙盘游戏,是在见证人的陪伴下,来访者自由挑选玩具,在盛有细沙的特制箱子里进行自我表现的一种游戏疗法.目前,它已成为各种不同心理治疗取向的治疗师的选择.1998年,张日昇教授在《心理科学》上发表了题为《箱庭疗法》的研究报告,并以此标志箱庭疗法在我国的发展.[1]箱庭疗法主张在安全和自由的空间,治疗者以母子一体的“母亲”角色,以静默、共感、理解的见证态度面对来访者,强调和相信“自我自愈力”.由此,张日昇将其作用机制总结为母子一体性、自由与受保护的空间、自我自愈力、普遍的无意识心象、玩具的象征意义,凝炼出箱庭疗法的精髓：人文关怀,明心见性,以心传心,无为而化.[2]当前,越来越多的大中小学以及幼儿园建立起箱庭治疗（游戏）室,将箱庭游戏应用在学校心理咨询和德育实践中,帮助各个年龄阶段的孩子解决心理困惑,也为学校德育开拓了新思路与新方法.

一、一个初始箱庭作品的见证

2013年3月的一天,一位面容清瘦、衣着整齐、语言流畅、精神良好的中专一年级男生L,来到了沙盘室.笔者引导：这是一个游戏,你可以在这里用玩具建造一个你想要的“世界”,可以是一个场景或一个故事.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告诉我.

二十分钟后,他完成了作品（见右图）.作品的左上方摆放了四所高大漂亮齐整的房子,右上方摆放墓冢和茅草屋,又摆放了士兵和坦克,用桥头堵住城门；栅栏摆在沙盘中间上部,隔出的空地摆放拿冷兵器的古印第安武士、酋长,将普通民众放在栅栏后面.摆放过程中,武士的位置进行了较反复的调整；桥头的城墙门做了对正调整.

图箱庭作品

1.作品特征和分析

箱庭作品可从整合性、空间配置和主题等方面来分析[3].

首先,从作品的整合性来分析,通常情况下,箱庭疗法包括两个核心阶段：作品制作阶段和理解、体验阶段.在作品制作阶段,咨询者陪伴来访者选择玩具模型进行“创造”.作品的内容和主题折射出来访者的内部经验世界.L的作品主题“大战略”和战争场景相关,说明L的心象表达与自我发展的期望或成长现实关涉.

其次,从空间配置情况来看,作品内容主要呈现于箱庭左侧.按空间配置的一般象征理解：左意味母系、过去和内心世界；右代表父系、未来和外在世界.可见,母系对L的影响是巨大的,父系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式微.

另外,从作品主题和玩具选择来看,人物摆放状态反映了L的安全需要,尤其在战争场面、河流的隔离、桥梁连接和城墙的阻碍等场景突出表现了L内心的冲突矛盾.

2.见证的启发

L在作品中真正表达了什么?笔者较谨慎地和L进行了对话.“愿意和我谈谈你家庭的情况吗?”L应允并把他的家庭情况告诉了笔者.L是两代单亲离异背景家庭的孩子,祖父母离异,父母离异,母亲未再婚；他和母亲、姥爷一起生活.姥爷是有影响的画家,母亲是记者.L希望自己通过努力也可以在专业上有所成就.箱庭游戏的工作原理之一是“感应性自愈”,即内心的世界会和现实物质世界相感应；物质世界的改变也能够促使内心的变化[4].在这个箱庭作品中,L无疑向我们表达了他的内心世界,为下一步心理辅导工作提供了线索.

二、箱庭疗法在学校心理健康教育中的作用机制

学校心理健康教育的目的一是发展,二是预防.一个正常人的心理发展是一个连续性与阶段性的经历促成的结果,心理问题一般都可以认为是不同程度的成长困扰,这正是学校心理健康工作的重点所在.但是,现实困境中的人常常无法正确察觉自我或无力面对事实,因而需要心理救助.箱庭疗法的本质是能借助非言语性的表达,有效减少阻抗,使得学生与心理教师能实现良好的沟通,有效促进心理咨询进程与进展,从而提高咨询效果.结合实践,笔者认为箱庭疗法的作用机制主要体现在三方面：一是自我自愈力——发展的机制；二是诊断——预防的机制；三是表达沟通——支持的机制.

1.自我自愈力——发展的机制

箱庭疗法是一种融认知、情绪、行为于一体的综合性的心理疗法.

从基础心理的视角理解,人的心理是一个整体系统,主要包括知、情、意、行和个性.心理工作触发系统中的任何一个方面都会对心理整体产生影响；而系统中最稳定的是个性,触发改变最难,因此心理工作主要从人的心理过程入手.绝大多数的理论流派和治疗技术的指向核心都是人的认识、体验和行为训练,也就是说心理问题和困扰的缓解关键在于来访者“知道了就好”“体验了就好”“行为改变了就好”.

从心理动力上理解,个体发展缺陷会引发内驱力因平衡不足造成的心理失衡,可能伴随着不良的品行和负面的情绪情感.在学校心理健康教育中,箱庭疗法正是治疗者通过对箱庭室的物理空间、沙箱以及治疗者的心理空间的三重保护,为来访者提供了一个非常安全而自由的空间,让来访者自由、自在地在沙箱内使用各种玩具创作作品[5].制作箱庭是一个替代性或象征性认识、体验和行动的过程.L在作品中正是通过模拟游戏,实现内心平衡,增强其自我控制感,为其产生自我自愈力提供了可能.

2.诊断——预防的机制

一般而言,来访者在箱庭游戏治疗过程中最初完成的一个或者几个沙盘称为初始箱庭.箱庭游戏的创立者DoraM.Kalff曾描述了初始箱庭的内涵：（1）来访者对箱庭游戏治疗的感觉和态度；（2）来访者意识与无意识的关系；（3）来访者面对的个人问题和困难；（4）帮助来访者解决问题的可能途径[6].箱庭游戏为来访者的情感和精神状态的表达提供了一种可以客观记录与分析的方法,因而箱庭（尤其是初始箱庭）具有应用于心理诊断的潜能.

本文见证的正是初始箱庭作品,从中我们可以探寻出L内心对自己和家庭的认识以及对环境的隐秘感受.一方面,L内心的焦虑源于对不完整家庭的认识,致使他在生活中有意回避掩饰自已,无法确立一个清晰的自我角色形象.另外,作品展示出他无意识中对父亲角色的认知冲突障碍,处于既想了解但又受家庭经历影响的困境；另一方面,焦虑还源于L的发展方向受到阻碍,虽然L表现出个人的成就动机,使他产生克服困难取得学业成功的期望,但同时又体现出其对过往经历的抵制心理.这样,治疗师通过作品可以把握L面对的个人问题和困境,找到帮助L走出困境的方法.

3.表达沟通——支持的机制

箱庭的创作为来访者宣泄存在于无意识世界的消极情感和创伤记忆提供了机会,并对他们的选择、情感、行为产生影响.来访者在制作箱庭作品时可能会将无意识的本能、冲动、消极情绪、创伤记忆带入箱庭,以形象的方式,加以宣泄和表达.

心理咨询中,来访者的表达意味着寻求支持、澄清认识、情绪宣泄、协调行为,是对自我的一种探索和察觉,是自我成长的开始.表达即治疗,来访者的箱庭作品是一种非常直观的自我表达,欣赏作品即是对来访者的接纳和支持,当“个案利用各种各样的沙具将沙盘游戏中表达的世界和现实世界做了连结”时,个案的意识和无意识世界就被联结起来,之后意识对无意识的态度（即意识能主动引导并利用无意识的能量）会因此发生显著改变,这种改变会促使个案在遇到情绪困扰时,激活其前所未知的勇气与力量,从而使个案通过游戏体验完成自我探索,重获力量[7].本文作品呈现的正是L想表达却难以言明的隐秘,笔者以作品为线索求证了L的经历和记忆,如此,L宣泄表达并获得支持的机会才能应运而生.

总之,箱庭的操作原理契合心理健康教育的精神,体现发展的精神而非治疗的教义,发挥的是促进补偿的功能而非强制矫正的作用.所以,箱庭疗法应该在学校心理健康教育和学校德育工作中得到推广和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