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教条主义的危险

2008年金融危机刚刚爆发时,欧洲的政治家们为了阻止经济全面崩溃,采取了给银行注资或者为银行债务作担保以平复投资者和公众焦虑的措施.然而,面对今天的欧债危机,欧洲领导人们却在政治决策上表现出了犹豫不决.

德国经济学家们认为,只有严格的紧缩和深化经济改革的承诺才会使投资者相信购写意大利和希腊的债券是安全的.因此,依赖于欧洲救助计划或者欧洲央行向危机国家的贷款是无用的,也是非常危险的.德国总理默克尔2月在中国社科院的演讲表达了上述想法：解决问题的最好策略是趁现在向欧元区这些遭受债务危机困扰的国家施压,迫使他们改变以往“犯罪式”的挥霍生活方式.现在的危机可以使欧元区变成一个稳定区域.过程是痛苦的,但却是必要的.这会给这些“罪犯们”一个教训,让他们永远记住紧缩是种美德.

当然,政治是妥协的艺术.默克尔必须也要考虑欧洲其他领导人的不同要求（例如法国总统萨科齐）.德国著名经济学家汉斯-渥尔纳西恩最近对顶住巨大压力的默克尔深表同情：“每周她都要接到来自美国、英国、法国的,要她采取救助行动,可怜的女人居然要忍受这么多!”于是,到现在为止我们看到了德国领导下的一种拖拖拉拉的救助现状.

在笔者来看,柏林和法兰克福对紧缩的执着是错误和极端危险的.然而,现实世界的经济是一个交织在一起相互作用的复杂体系.紧缩方案意味着在经济困难时期需求总量将会被缩减,这将加快欧元区的经济衰退.现在,经济衰退并不仅仅意味着政府荷包更瘪,还意味着政府必须拿出更多的钱支付因经济衰退而失业的人们的社会保险,公共预算更加捉襟见肘.这只会让债券市场看到欧元区深陷债务危机国家的糟糕经济,致使他们更加确信对这些国家的怀疑,对其发行的债券要求更高利率.持续的经济紧缩将会导致欧元区国家经济一个接一个的崩溃.

像希腊和意大利一类的国家最终会发现自己陷入了这样一种状况中：为了获得竞争优势和扩大出口不得不让货币贬值,于是它们除了退出欧元区外别无选择.虽然一些立场鲜明的德国经济学家认为这一选择是有利于欧元区的,默克尔和萨科齐也在考虑希腊退出欧元区的可能性,然而,这是非常危险的选择.想想希腊退出欧元区会怎样：银行将会发生挤兑,在货币贬值前人们会蜂拥而至,大量提现,很多希腊银行会破产.欧元区其他国家也会受波及.

事实上,欧元区的一些国家的银行已经受到影响了.由于银行的债务总额超过了他们的存款总额,他们必须依赖大量资金来填补空隙.问题在于投资者们日益警惕向持有这些债券的国家的银行借钱.更糟糕的是,欧洲银行是欧洲政府债券的主要持有者,银行们现在也更警惕借钱给自己的同行.

自去年欧盟修改规则要求银行增加资本比率,让整个形势更加复杂了.这是为了避免历史重演――用足够的银行存款来避免发生雷曼兄弟公司的悲剧.欧洲的银行要通过减少向私人部门放贷来履行这一新规定.这样,信贷紧缩会加深欧元区的经济衰退.

笔者认为,要解决现在的问题需要将精力集中在三点上：

第一,确保希腊以有序方式违约.有序违约的意思是投资者的款项要在将来一个确定的时间偿还；无序违约意味着债务永远偿还不了.这不仅对希腊,对整个欧元区都是非常重要的.毕竟,欧洲银行持有500～600亿美元的希腊债务.

第二,在其他的欧元区国家周围架设防火墙.这意味着为了降低不断增长的债券收益率,欧洲央行必须扮演起购写大量政府债券的最后贷款人角色.（实际上,欧洲央行已经在写政府债券,但是还远远不够.）欧洲央行也必须确保投资者能够愿意去写欧元区任何一个国家的债券,这些债券在将来可以卖出.这一目标是恢复投资者对政府债券的信心.然而这还不够,最终必须有一种将欧元区各国债务联系起来的手段（比如欧洲债券）.

第三,欧洲银行必须阻止任何进一步的信贷萎缩.在这里,欧洲央行再次成为惟一有足够资金做这件事情的机构.好消息是欧洲央行已经开始这样做了.

现在,很清楚的一点是欧洲并没有行驶在正确的轨道上.主流的经济学家们似乎都没有通过严厉的紧缩途径实现增强自身活力的目的.我在德国时曾同许多知名经济学家有过交流.我总是惊讶于他们的教条主义和对现实状况变化的无动于衷.西方人喜欢引用中国的一个词语“危机”打比喻,意思是每一次危机都包涵两个因素：危险和机遇.然而在当今的欧债危机中,政治家们却分裂成两派：一些人只看到了“危”,而另一些人只看了“机”. 不幸的是,对于欧洲和全世界来说,德国总理默克尔和欧洲央行仅仅看到了机遇,却没有注意到危险.